第一部 夜色猙獰 第二十六章

案子擱淺了。

青原去了,江川去了,金嶺也去了,可是,一無所獲。

本市能查的線索也都查過了,吳軍的妻子料理完丈夫的後事回來了,也沒有提供任何有用的東西。關於她和麻紡廠副廠長的關係,倒和副廠長說的完全吻合。據說,他們後來斷了關係,因為副廠長的妻子知道他們的事後,找來家人把副廠長打個鼻青臉腫,又對吳軍的妻子進行了威脅。

大面積人口排查也沒有任何收穫。這麼多天過去,連全市三分之一人口還沒查完,即使查完的,也不知準確程度如何,有沒有遺漏。關於最後啥時完成,誰也說不清。

李斌良還不死心,又找過林平安的妻子,想再了解一下林平安的社會關係,卻發現她和女兒都失蹤了。後來,林平安那個豁牙瘸腿的哥哥來了刑警大隊一趟,打聽弟弟被殺案件的進展情況。從他的口中才知道,林平安的妻子把女兒交給公婆後就不知去向了。

胡學正也傷愈出院了,他也提供不出更多的東西。

一切又回到起點,李斌良的思緒又回到毛滄海的案件上。這三起,不,算上吳軍被殺應該是四起案件,都是同一人作案不容置疑,而另三起都查不下去了,只能從毛滄海這起重新開始。

在這起案件中,鐵昆有重大嫌疑。

可是,查鐵昆,談何容易?

李斌良陷入苦悶之中。

這天,聽隊里有人講,老隊長病情加重了,他決定去看一看,吳志深聽說急忙說一起去。

老隊長換了新病房,條件還算可以,室內只有兩張床,衛生條件也不錯,挺乾淨的。病床邊,只有老伴在照顧著他。

看上去,老隊長並不像想像中那麼瘦弱,只是臉色發黃,看上去沒有光澤,人也不精神。見到李斌良和吳志深,他顯得很高興,趕忙坐起來,又張羅著讓老伴削水果,倒水什麼的。

來之前,李斌良已經知道,老隊長的病是肝腹水,已經很難治癒,不知啥時會昏迷,那就沒救了。由於心情不好,看到病中的老隊長,心情就更陰鬱了。他和老隊長雖然處的時間不長,但關係還挺好,也建立了一定的感情。老隊長資格雖老,可人很隨和,也挺民主,對李斌良的工作也很支持,包括對隊里的年輕弟兄,也從不像秦副局長那樣,正顏厲色地批評或斥罵。當然,缺點也有,就是在秦副局長面前總是唯唯諾諾,秦副局長說啥是啥,從來不頂一句嘴。也正為此,有人背地裡叫他「面瓜」。可李斌良感到,老隊長的為人還是不錯的。

看著老隊長現在的樣子,李斌良心情十分複雜:人真沒處看去,自己剛到刑警大隊時,老隊長還起早貪黑地和自己並肩作戰呢,可才幾個月……

都是刑警,禮節性地嘮了嘮病情,話題不知不覺地轉到案件上,嘮到了幾起系列殺人案。李斌良不願意讓老隊長操心,可又忍不住:「老隊長,你是老刑警了,經驗豐富,這麼多年,遇到過這樣的案子沒有?能不能幫我們琢磨琢磨,現在,我們可真有點走進死胡同了!」

老隊長聽後,臉色一時顯得十分難看,看看李斌良,又看看吳志深,好一會兒,才有些內疚地說:「這……斌良,真對不住你,我有病後,啥也不想了,腦袋也不像從前那麼好使了,實在幫不上你的忙啊!」

輪到李斌良內疚了。他本來也沒想讓老隊長操心,剛才的話也是情急中順嘴說出來的。見老隊長內疚的樣子,急忙解釋道:「別別,老隊長,您好好養病吧,我沒想讓您操心,是著急了順嘴說出來的!」

老隊長:「不,不,我確實也有責任,這……不管怎麼說,我現在還擔著刑警大隊長的名兒,卻讓你一個人扛著這副重擔,實在是有愧。這樣吧,我沒事時也琢磨著,真要琢磨出道兒來,就告訴你!」

又坐了一會兒,李斌良和吳志深向老隊長告辭。老隊長掙扎著要下床送,被他們攔住。臨別時,老隊長抓著李斌良的手又說:「斌良啊,我理解你,當刑警的都這樣,案子破不了,都著急上火。可這有啥用?你問問老刑警,誰沒壓下幾起案子?不用說別人,我就沒少壓,說起來,這都是咱們欠的債呀。可你千萬別著急上火,我也品出來了,有些案子,不是你想破就能破的,有時也要靠碰,沒準啥時就碰巧破了,真的,有的大案子,當時下了很大工夫也沒破了,可幾年過去,忽然通過別的案子帶出來了。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好好琢磨琢磨,琢磨出道兒來告訴你……對了,斌良,你有空要常來看我呀……對,還有志深,給隊里的弟兄們帶好,說我想他們……」

老隊長的嗓子顫抖起來,眼淚也流了出來,李斌良的心裡也非常不好受。他知道,老隊長再也難以走出醫院了,等待著他的將是死神,他可能已經意識到這一點,在這種時候,肯定十分想念隊里的弟兄們。

看來,今後應該常來看看他,也讓弟兄們常來看看。李斌良往外面走的時候心裡想。

走出病房,李斌良才發現吳志深一直悶悶不樂的,問他怎麼回事。吳志深嘆了口氣,悶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跟他可是……十幾年的兄弟呀……」

李斌良感到心裡很痛。

順著內科病房的走廊向前走出一段,到了樓梯口,該往下拐了,可看見前面出現的外科病房標誌,李斌良的心忽然動了一下,收回腳,走入外科病房的走廊,走到自己和胡學正曾經住過的病房門外。

現在,病房裡沒有患者,門緊緊地鎖著,李斌良站在門外不動了,心中那深藏的疑團又浮了起來。

吳志深也站下不動了,臉色凝重。兩人心照不宣,想到一起去了。

兩人漸漸目光相對。吳志深先開口了:「我看,現在得在他身上下點工夫了!」

說得對。現在,已經山窮水盡,如果說原來的猜測還有所保留的話,那麼,現在應該重視了。

可是,該怎麼辦?難道能夠公開對自己的助手進行調查嗎?如果真要這樣做,那得局領導批准,首先得向秦副局長彙報,可他倆的關係……

再說了,沒有證據,萬一搞錯了,誰負得起這責任?要是傳出去,怎麼收場?

不能聲張,注意觀察吧。暫時,只能把這疑團藏在心裡。

然而,胡學正上班後,李斌良沒發現有任何反常之處,只是覺得他比住院前熱情了一些,好像對自己的態度也有些改善,經常主動打招呼,商量工作。只是對吳志深還那樣冷漠。

吳志深看出來了,悄悄對李斌良道:「看出沒有?對你的態度好像有改變,奇怪,得小心點!」

是的,胡學正這種改變不但沒拉近李斌良和他的距離,反而引起了他更高的警惕。

但是,目前,只能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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