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夜色猙獰 第六章

還行,胡學正在工作上還不含糊,就在當天下午快下班時,他派人通知李斌良,鐵忠已經找到了鐵昆,今天晚上九點準時來刑警大隊接受傳詢。

李斌良履行諾言,他不顧醫生和沈兵的勸阻,堅決離開醫院,趕回局裡,趕到刑警大隊。也真怪,一聽說要見鐵昆,雖然腳還有點發軟,但頭不怎麼暈了,身上也有了力氣。

回到隊里,吳志深看著李斌良包著繃帶的腦袋,氣得直罵胡學正:「你這身體能行嗎……媽的,他準是怕得罪鐵昆,拿你當擋箭牌。再說了,有我呢,非得你出面嗎?咳,媽的……」

李斌良制止吳志深:「別這麼說,都是為了破案,對付這樣的人,我應該出面。對,還是咱們三個,就別讓其他人參加了……只是不知他會不會還像上回似的,到時候不來!」

還行,這回沒白等。大約九點半的時候,鐵昆還真來了。不過,並沒有到刑警大隊,而是先去了蔡局長辦公室。

他們等了好一會兒,才接到蔡局長的電話:「李斌良,你們來吧,接鐵總下去!」

吳志深恨恨地罵道:「媽的,架子可夠大的,得局長先接待,還得接他下來!」

蔡局長的辦公室在三樓。當李斌良和吳志深、胡學正走到半開著的門外時,裡邊傳出說笑聲。

「……哪裡哪裡,我們公安機關就是保駕護航的。您是對我市有貢獻的企業家,為您服務是我們的職責。有什麼需要您儘管說。不過呢,我也知道鐵總在本市的影響,因此我希望您能支持我們公安機關的工作!」

這是蔡局長的聲音。

「當然了,要是不支持我能來嗎?可蔡大哥我不能不跟你說,你當公安局長的忙,我這做生意的也忙,可能比你們還忙啊。這幾天我正忙著跟外地一家大企業談個項目,要是能引資進我市,最起碼是一億元……今天我也是抽時間來的,您剛來我市當公安局長,我要不來,也太不給局長面子了……」

一個混濁的聲音,顯然就是鐵昆了。

他們從半開的門看到,秦副局長也在辦公室內,只不過沒有說話,正悶頭大口大口抽煙。

李斌良敲了敲門,然後走進屋子。

室內靜下來,屋裡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李斌良身上、頭上。

蔡局長皺起眉頭:「李斌良,你怎麼來了?能堅持嗎?」扭頭對鐵昆道:「鐵總,看見沒有,聽說你來了,正在住院的刑警大隊教導員都出院了……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鐵總……這位是刑警大隊教導員李斌良,目前刑警大隊的工作由他主持……這二位你認識吧,是老人,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吳志深、胡學正!」

李斌良把手伸向鐵昆。鐵昆屁股離開沙發,與李斌良緊緊握手,還哈哈笑著說:「啊,李斌良,早聽說過,不是在政府辦當過秘書嗎?有名的才子,現在是公安局的人才了……對了,鐵忠在您手下,還望多多照顧哇!」

李斌良從鐵昆的話中聽出,他對自己有些了解,就虛以委蛇地應付著,回身把吳志深和胡學正介紹給他。鐵昆對他們沒有對自己熱情,與胡學正只是禮節性地握握手,吳志深則已經閃到一邊,鐵昆只是沖他咧咧嘴算是打了招呼。

鐵昆油光光的大臉轉向蔡局長:「蔡大哥,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跟弟兄們下去!」

蔡局長有點歉意地:「好好,鐵總,還得請您原諒,詢問是公安機關調查證人和知情人的法律程序,這案子您也知道,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視,要不也不能麻煩您,還望您理解……」對李斌良:「鐵總是市人大代表,對我們工作非常支持,因此,你們既要認真負責,又要尊重鐵總。好,你們去吧!」

「沒說的,」鐵昆一拉李斌良,「走吧李教導,我現在聽你的,你說上哪兒就上哪兒,不過要快一點,我很忙……蔡局長,我下去了!」

蔡局長賠著笑臉送客:「好好,您下去吧,也就是做個筆錄,把您知道的都說清楚就完事了,很簡單……對了,您也藉機監督他們一下,看他們是不是依法辦案,水平咋樣……好,謝謝了,再見!」

李斌良三人把鐵昆帶到二樓,帶到刑警大隊,進行詢問。

詢問是什麼意思,在公安機關工作的人都知道。詢問和訊問有著本質上的區別:詢問的對象多是證人、當事人、知情人;而訊問的對象則往往是犯罪嫌疑人。

但詢問和訊問又有一定的聯繫。因為,當事人和嫌疑人往往是互相轉化的。在確定其有嫌疑之前,或已經認為其有嫌疑,但沒有證據時,只能以詢問來對待。待詢問中發現其有犯罪嫌疑並取得證據後,詢問也就變成了訊問;相反,開始可能認為其有嫌疑,對其進行訊問,後在訊問過程中解除了嫌疑,也就改成了詢問。

但是,詢問和訊問在運用上是有很大區別的。一般而言,詢問的難度要大於訊問。因為,被詢問者是受法律保護的公民,所以在態度上要格外小心,不能激起對方的反感。而訊問則不同,被問者已經是犯罪嫌疑人,當然就可以運用一切合法的訊問手段,給被訊問者以壓力,迫使其交代真情。說得直白點,訊問就是審訊。

而最難的是以詢問的方式來對待犯罪嫌疑人,用詢問的方式來訊問。也就是說,偵辦人已經認為被問者有重大嫌疑,但拿不出有力的證據,或感到沒有把握,只能以詢問來進行訊問。這是最難的。

當然,這也要看對誰,儘管詢問和訊問有嚴格的區別,但面對的如果是平民百姓,過分一些也無妨,把詢問變成訊問也是常有的事,只要拿下口供,有所突破,誰也就不去追究這些事了。可是,如果對方是有身份的人,而且又有錢,有靠山,本人又是市人大代表,那就特別難了。

現在,他們詢問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正因為鐵昆的特殊身份,李斌良將他領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這使氣氛緩和了一些。在刑警大隊,他的辦公室略大一些,條件也好一些,有兩個沙發。

李斌良把鐵昆讓進沙發,還倒上茶水,又向吳志深要煙。吳志深不情願地掏出來,可這時鐵昆已經把自己的香煙拿出來,分別甩給吳志深、胡學正各一支。吳志深鼻子哼了聲,把它夾到耳朵上;胡學正不抽煙,就放到桌子上;李斌良也不抽煙,在鐵昆甩煙時,急忙搖手拒絕。

鐵昆抽的是萬寶路香煙。李斌良聽說過,這種煙一盒幾十元。當然,對鐵昆來說,就是幾百元一盒也抽得起。

李斌良注意到,一進屋,胡學正就坐到自己的寫字檯旁邊,還在面前擺上了筆錄用紙。看來,吳志深說得對,他不願意得罪鐵昆,所以主動承擔記錄的責任。而吳志深的脾氣他知道,愛發火,也不能太指望他。李斌良責無旁貸,就承擔起詢問的主要責任。

詢問開始了。卻是鐵昆先開的口:「好,你們要問什麼,快問吧,我時間寶貴!」

開始了。李斌良按照詢問筆錄上的項目逐一發問:「姓名、年齡、民族、籍貫、現住址……」

沒問幾項,鐵昆的眉頭就反感地皺起來:「李教導員,你這是幹什麼?把我當犯人了還是不知道我?」

是的,無論是李斌良、吳志深還是胡學正都知道,他們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物。他計有各種商店和行業場所十八處,企業三家,工程隊兩支,總資產一億多元,是本市重點保護的企業家,而且是市人大代表。在本市,沒有人不認識他。他叫鐵昆,其實並不姓鐵,而是姓徐,因為名氣太響亮,人們把他的姓都省略了。很多人都以為他姓鐵,甚至有人稱他為「鐵哥」、「鐵老闆」。

可現在是在刑警大隊,是三個刑事警察在詢問他,這些尊稱就都免了。而且在李斌良的眼裡,他還是個犯罪嫌疑人,是重大殺人犯罪嫌疑人。但這話不能說出來。李斌良只能耐心地對他解釋:「對不起徐總,我們是在對你詢問,不是訊問,我們有規定,不管是誰,這些項目都是必須問的。」

又費了好多話,好歹算把鐵昆的情況記下來:姓名,徐鐵昆;性別,男;年齡,四十四歲;現住址……

詢問漸漸深入了。

李斌良對鐵昆的懷疑不是沒有根據的。

就在毛滄海被殺前,有人看見,他曾與鐵昆共進晚餐,而此前兩人曾發生過重大衝突。這是誰都知道的事。

而且,無論是社會上的傳聞還是從種種跡象看,鐵昆這個人絕不是善主。據說,他當年就是靠打打殺殺起家的。去年,省環保局下來檢查,發現他的一家工廠排污,依法進行了處罰,檢查組沒等離開本市,一個主要成員就在大街上被一夥暴徒砍成重傷。當時,公安局曾經立案偵查,也把他列為懷疑對象,可是因為沒有證據,案子就拖下來,到現在還沒破。可是,人們都猜測說,那是鐵昆指使人乾的。

儘管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儘管有很多人圍觀,可調查時沒一個人出來做證,都說沒看到,沒看清。調查不了了之。事後,鐵昆還放風說:「就是老子派人砍的他,能怎麼樣,誰他媽的跟老子過不去,就是這個下場。省里來的,省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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