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騙局還是法國人保羅識破的。

保羅目前還在流域,他跟鄧朝露們聯合搞的那個課題即將完成,保羅還要在中國多留一段時間,除石羊河流域水資源分析外,保羅和他的團隊還想對另一大流域——黑河流域的水文水資源進行研究。就在他啟程前往黑河流域的前一天,保羅突然接到來自法國的消息,說他的前妻在法國被騙了。

「前妻?」保羅當時有點懵,他都不記得自己曾經還有段不痛快的婚姻。對方說了吳若涵的名字,保羅才反應過來。

「哦,是她啊。」

本來保羅是不想理睬的,吳若涵現在跟他沒關係,他們的故事屬於過去,保羅是一個不願意為過去熬掉太多精力的人,他的志向是未來,目光也總是瞄著未來。這點跟鄧朝露有太大不同,保羅為此還取笑鄧朝露,說她兩腿陷在泥濘里,被舊事困住,不願放下包袱,乾淨利落地朝前方鋪滿希望的路上去奔。可對方說的話又讓他不得不關注此事。對方是保羅的好友兼同事,他說,有不少中國留學生被騙,其中一位還是他在中國留學時的小師弟。這些留學生先後收到一家叫「迅捷」的出國諮詢服務機構的函,承諾全權辦理出國手續,包括擇校或選擇工作單位,所有手續都由「迅捷」統一辦理,出國者只需交納保證金便可。這家機構成立時間雖短,但騙術高明,上當者已達五十多人。日前剛剛被法國警方查獲,受騙者中就有吳若涵。

「她不但被騙錢,還被騙色。保羅,你沒想到吧?」朋友又說。

「什麼?」保羅驚了。

對方一五一十跟保羅講清楚,華樹庚跟尼克前後真是騙了五十多人,非法牟利四百多萬元。兩名受騙者擺脫他們的控制,向警方報案,這才讓他們繼續行騙的計畫落空。目前華樹庚、向敏還有尼克已被控制,吳若涵因為被騙,一個人到酒吧喝酒,醉後大耍酒瘋,砸壞了酒吧設施,被警告,要求限期交夠罰款後驅逐出境。

「她的樣子好狼狽,跟以前完全不像了,簡直就是瘋子。」朋友又說。

「怎麼會這樣?」保羅目瞪口呆,他並不知道吳若涵去了法國,更想像不出被騙後吳若涵是什麼樣子。思來想去,保羅將消息告訴了鄧朝露,本來是想聽聽鄧朝露的意見,他該怎麼辦,是不是先回法國,幫前妻吳若涵處理妥此事?沒想鄧朝露聽了比他還急,當下就說:「還愣著做什麼,快告訴吳叔叔。」

「告訴她父親?」保羅不解,按他的思維,吳若涵是成年人,出了這樣的事,應該自己解決,不應該連累父母。可鄧朝露不聽,見保羅猶豫,自個先給吳天亮打電話,將情況簡單說了。吳天亮當時頭就炸了,這事要傳開,還了得?一面求鄧朝露暫且先別到處說,替他保密,一面打電話質問苗雨蘭,是否給女兒寄過錢。苗玉蘭已經知道女兒受騙的事實,當初給女兒寄錢,她也猶豫過,可她就吳若涵一個女兒,女兒在電話里哭哭啼啼說好不容易有人幫她,如果不及時將款打過去,這事又得費周折,一狠心就把家底全給了女兒,誰知那個姓向的竟是騙子。

「她是我女兒,我不能看她受苦。」苗雨蘭怕丈夫發火,先發制人。

「你糊塗!」吳天亮顧不得多說,將市裡工作簡單安排後,連夜回了省城。

鄧家英半月後才見到吳天亮,是在省城吳天亮家裡,這個時候,吳若涵已被吳天亮通過關係接了回來。

「真的發生了那種事?」見吳天亮情緒很壞,鄧家英怯怯地問。

「什麼事,你想讓她發生什麼事?」吳天亮也不管鄧家英在病中,劈頭蓋臉就訓。他理解錯了鄧家英的意思,以為鄧家英這話,是問吳若涵跟法國痞子尼克那檔子事。這事要多丟人有多丟人,吳天亮簡直不敢想像。她是自己的女兒啊,怎麼能幹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鄧家英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問題,改口道:「她們娘倆呢,家裡怎麼就你一人?」

「讓我趕走了,她們還有臉在這個家待下去?」吳天亮氣急敗壞道。

「你呀。」鄧家英嘆了一聲,不敢多言,進廚房給吳天亮弄吃的去了。這個家她很少來,平日有事都是到辦公室去找吳天亮。此時站在廚房裡,鄧家英有種說不出的感慨。再想想眼下發生的事,感慨就更濃。鄧家英想起苗雨蘭,想起那個特殊的年代,那時她們都還不到二十歲,誰也不知道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多少年過去了,生活給她們的,原來是這麼多的痛,這麼多的傷。後來她又想到吳若涵,天呀,她暗叫一聲,連自己都不知道害怕什麼,但就是害怕。

麵條下熟後,吳天亮不吃,說哪有胃口,讓兩個敗家子氣都氣飽了。鄧家英這時已平靜下來,好言相勸:「事歸事,飯還要吃的,這個家就靠你,你要是餓出病來,怎麼辦?」

「那不正合了她們意!」氣歸氣,吳天亮還是端起了碗。他的確幾天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自從回省城,就跟苗雨蘭吵個沒完。苗雨蘭不但不檢討自己,反口口聲聲說他不關心她們娘倆,只知道當那個市委書記。

「當官有什麼用,家成了這樣子,女兒被人害成這樣,你不但不替女兒說話,反而責怪我們,難道她出國不對嗎?」氣急中,吳天亮動手打了苗雨蘭,這是結婚以來第一次動手。當時他是氣壞了,本來他想讓苗雨蘭去法國,或者去北京找找關係,想法把女兒弄回來。哪知平日里囂張跋扈,無所不能的苗雨蘭,真到了這個時候,卻跟死豬一樣賴在家裡,趕都趕不出去。最後還是他打電話托關係,跟人家訴苦,才把女兒弄回了國。但這事對他影響頗大,省里已經知道此事,估計用不了多時,相關處理就下來了。苗雨蘭卻不管這些,母女倆剛一見面,立馬就哭著沖他大喊大叫,讓他替女兒報仇,把姓向的還有她男人全給法辦掉。這是一個領導幹部說的話嗎,他吳天亮權力通天?此招不靈,馬上又掉轉話頭,讓吳天亮叫秦雨。

「他為什麼不來,出事的是他妻子,他為什麼不聞不問?我懷疑是他搞的鬼,姓向的不是跟他在一個研究室嗎,如果不是他,我們家涵涵怎麼可能認識這種人?」

「夠了!」吳天亮厲聲打斷她。他差點說,姓向的不也是你苗雨蘭的下屬嗎,難道姓向的跟女兒認識,不是沖著討好你苗雨蘭?又一想算了,這些賬是算不得的,現在他只想息事寧人,儘快讓風波過去。

「秦雨呢,還在下面?」吳天亮問鄧家英。本來他是不想提秦雨的,對這個女婿,吳天亮是親不起來也遠不起來,出了這檔子事,他也不知道秦雨該怎麼面對,不過裝聾作啞也不是男人該採取的辦法。此時他想通過鄧家英,給秦雨做做工作。他知道,不管他們這些人有多少恩怨多少隔閡,秦雨對鄧家英還是很尊重的。

「我也有些日子沒見他了,這孩子最近老在躲我。」

一句話說的,吳天亮又沒了詞。秦雨避鄧家英,不是因為婚姻,關鍵是中間橫著個小露,這點吳天亮清楚得很。錯啊,當初真不該同意這門婚事,不該!這下好,全亂套了。

鄧家英沒敢跟吳天亮提工作上的事,這種時候談工作談治理方案,的確有些殘忍。又跟吳天亮聊了會,借故去醫院複查,離開吳天亮家。但她心裡,對方案是著急的。回到處里第二天,鄧家英做出一個決定,她要親自下去,到沙湖縣,到矛盾最尖銳的南湖和北湖,對關井壓田的數字,她要一一核實。對市裡有關部門所說的流域治理效果,她要親自測評。

路波退了下來。

年前他就想退,但上面不批,說年齡還不到,要他無論如何站好最後一班崗。可路波一天也不想站了,這崗站得累,也很無趣。三番五次找上面,找他的老朋友老上級,人家不批,他就裝病,他也確實有病。最後他贏了,上面見他心思確實不在工作上,而且總有人告狀,說他現在常跟於幹頭那伙人混在一起,老乾些沒名堂的事。正好幾天前,於幹頭和五斗帶著一夥藏人,將南營水庫兩名庫管人員打傷,理由是他們給下游放水。上面便藉此機會,免去了路波雜木河水管處處長職務。

退休第二天,路波背著帆布包到流管處找鄧家英。鄧家英不在,去了沙湖,毛應生留著路波吃飯,說飯後陪他一道去沙湖。路波笑著拍拍帆布包,說裡面有乾糧,然後離開流管處,往谷水河方向去了。

路波到流管處,是跟鄧家英告辭來了,這段時間他不能陪鄧家英,也不能照顧她了,儘管他知道,此時的鄧家英更需要別人的照顧,但路波真的有事,這事還非常急。

谷水河曾經是穿城而過的,將谷水城分為東城和西城,這是史書的記載,那時候的谷水城一定很美。不知多少年前,這條河幹了,谷水城便東西合為一體。城西一角落,海藏寺西北側,有一片棚戶區,是這些年城內拆遷用於安置拆遷戶的。棚戶區一隅,有一個小院落。天快要黑的時候,路波的步子停在了院門前。

路波停在院門前,並不急著伸手敲門,而是東張西望片刻,就跟做賊一樣。這是習慣,每次來到這院,路波都要東望望西看看,確信沒有人跟蹤,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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