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水碧山青入畫來

外人皆曰:惜香公子,當真風流。黑衣男寵、柔弱嬌妻,同處一室,毫無芥蒂。堪稱宅內奇葩,當世間男兒好生習得之典範。

這話大概是在路上無意間被蘇袖聽見的,三人此刻正是前往晏雪山尋找蘇袖八卦之中的「歲三寒」。

墨昔塵勒住馬,額上青筋直冒,「誰是黑衣男寵?」

白錦笑著拍了桌子,「好男寵,快給為夫去尋口水來,口渴。」

墨昔塵淡淡睨了她眼,卻也乖乖地去了。

「呀,師傅真是好夫君……」

白錦挑眉,「那是自然,我千挑萬選的,不說百里挑一,那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夫君。」

此時澄湖就在前方,若匣開妝鏡,金餅晶瑩;江波之上霄霧溟濛,朝煙霏拂。四野晚山,彷彿離俗千里,忘記繁華喧鬧,天地俱靜。

蘇袖這時乘著白錦下馬休息時候,跑到她身後問:「我就想知道,你與師傅是如何認識的?又是……如何……讓他知道你是女兒身?」

白錦抬首,看著遠處的一波煙江,似乎十分迷惘,「對喔,他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女兒身的?」

「咦!難道他還認為你是男人嗎?」

白錦甩手,「不知道呀,不過男女又有何干,喜歡不就好了?大概是我傷重的時候救我一命,然後發現的吧。」

真是……蘇袖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原說白錦如此心思縝密性情沉穩的人,原來對墨昔塵居然是如此粗心大意。不知何時愛起,不知何時就成了未婚夫,不知何時就相攜以往。不過這樣真的挺好,蘇袖倒是很羨慕。

白錦默默笑,她與墨昔塵那等少兒不宜的相遇相識相知,哪裡能讓蘇袖知曉。不過捆著墨昔塵這般牢,難怪江湖中傳言惜香公子男女通吃。十分好笑。

墨昔塵拎著水袋策馬回來,遞給二人,「有些宵小。」

白錦接過水袋,先喝了一口後,才優哉地看著四野蒼茫的大山,獨有中間一條山道,笑道:「身手如何?」

「應只是山賊一類,並非刻意為敵。」

白錦點頭,動了動腕處,「好些時候沒有打了,這回你在後頭好不好?」

墨昔塵蹙眉,「不行。」

白錦搖頭,「若放著厲害的,你上就是。」

蘇袖插嘴,「我看不如我……」

二人一起回嘴,「你在後頭。」

蘇袖瞬間無語。

來人大約有十來個,都持著寶劍,十足的綠林好漢的味道,尤其讓蘇袖意外的是,站在前頭的那位居然還有些英氣,劍眉星目,鼻若懸膽,英姿颯爽持劍一攔,「三位打擾,看三位遊山玩水心境不錯,想來錢財也是不錯,不若留下錢財與我等,否則休怪我們十個兄弟將你們盡數……」

後面的一人抹了下脖子,做出驚悚的表情。

蘇袖望天,從離開長天坊到這裡,已經走了將近十日,難怪不識惜香公子真顏。看這些人腳底輕浮,想來只會用最簡單的武功路數,怎麼打發都行,讓白錦出馬,可真有些委屈了。當然,既然二人說,讓她在後頭,她就只好在後頭看一場大概就是惜香公子大戰十人,敵人丟盔棄甲屁滾尿流的好戲。

就看白錦微微一笑,紅唇輕啟,「想了想,本公子有些不耐打。」

對方一見出馬的居然不是那冷麵男人,而是這小白臉公子,不覺大喜。

「既然覺著不耐打,快快交出銀兩!放你們通行!」

白錦朝前走了一步,十個落魄漢子向後退了一步,她又朝前走了一步,他們又退了一步,白錦挑眉,「不是要打嗎?」

「對!打!」當先那英俊小哥點了點頭,朝著白錦衝去。

蘇袖捂著臉,只覺可能會慘不忍睹。

卻聽見「撲通」一聲,那小哥居然號啕起來。她心道,白錦不會打得太重了吧,微微張開手,透過手縫看去,只見那十人瞬間都跪在地上,看著白錦將十張銀票扔在了地上。

「錢!好多錢!」十個人就差沒痛哭流涕,此生都沒見過這麼多錢的感覺。

白錦拍了拍手,慢慢悠悠的朝著墨昔塵的方向走。墨昔塵問:「你不是要打?」

「誰說我要打?」白錦那鳳眼笑紋微顯,「本公子我多的是錢,花力氣做什麼,不如做點善事兒。」

眼瞧著那十人收了銀票就要轉身,白錦忽然喊了句,「喂,你們十個回來,收了本公子的錢,也得干點活吧。」

一個胖子大咧咧地回頭喊了句:「明明是你怕了我們,居然還敢威脅我等!」

他話剛落音,但見劍光一閃,一柄長劍貼著他的頭皮飛到了十人面前,直直地插在地上,徒留個劍柄,微微晃動。

這些山賊都僵在了原地,維持著方才那動作,白錦瞥了眼墨昔塵,嫌棄其居然動用武力,當真多事兒。

帶頭小哥顫顫巍巍地回來,英俊的小臉委屈地憋在一起,「請……請公子吩咐。」

白錦笑意風流,騰空起身,落于山賊面前,起手拔劍,劍尖一抖,帶頭小哥微微一抖。

「別害怕。本公子不欺負人。」

她心情很好地問:「你叫什麼?」

「我?我叫李昭語。」

「倒是個好名字,怎麼就做了山賊?」白錦彈了彈劍,將其繼續貼著他們的頭皮扔回給墨昔塵,見李昭語嘴巴動了動,又抬手止住。

「你留下與我們在此。」白錦指著李昭語,然後又指著方才那小胖,「你們幾個,對這片山水應該很熟悉吧,給我找一處地方。」

小胖頓時精神抖擻,「原來只是尋一個地方,公子但且吩咐,這座煙霞山,就是我們的地盤。」

白錦頷首,「我要你們尋一個山洞,洞外需有泉水,而且需能聽見泉水聲,眼及之處,卻又是這片大江,最要緊的是,洞內也要乾淨利落點,銀票我已經給足了你們,事情給我辦妥當點?聽見了沒?」

小胖領命,帶著兄弟們揚長而去。

李昭語大概感覺自己成了個人質,乖乖地跟著諸人,坐在了草叢當中,拔了根草送到嘴裡,苦愁地嚼了嚼。

「我說小語啊,看你人模人樣的,何苦去做山賊打劫呢?」白錦站在他一旁,隨意問著。

李昭語捂著頭,唉聲嘆氣,「其實原也不想的,真不想的。」

「不想?那你不也做了嗎?」蘇袖也跟了過來,站在李昭語面前。

李昭語微微一愣,旋即抬頭看見蘇袖,就紅燥了臉,「我……實在是家有病重多時的老母要供養,可是自己寫的字畫的畫沒有一個人願意買,在村中賈老爺哪兒打工一月,賈老爺卻借故剋扣工錢。眼看著老母親病重,家裡無米可炊,與諸位兄弟鋌而走險,才做了這事兒。」

蘇袖這樣一聽,又有些心軟,卻哪裡知曉白錦摔了根草在李昭語頭上,「卻原來是個讀書人,也沒去趕考?」

「要我放棄老母親,那我這等不孝子即便是考上功名,又有何面目回鄉?」李昭語咬牙,一番話倒是頗得蘇袖好感。她看了看白錦,以為她又要教訓此子,卻原來笑了笑,接說道:「那今日你們運氣也太差了吧?」

李昭語搖頭又點頭,「第一回做山賊就遇上了大財神啊!我覺著運氣還可以。」

不過蘇袖知道,她二人都是因為那番孝順之話而徹底原諒了他。白錦說道:「這次我給的銀票足夠你娶房媳婦照顧你娘,然後你就著緊了進京趕考去吧。」

「咦?」李昭語又紅了臉,忙慌起身,訥訥地問:「我能拜你為師嗎?」

墨昔塵忽然閃到他的面前,冷冷地看他。

李昭語被嚇得要死,抱著身後的大樹,瑟縮地問:「怎麼?」

「不許。」墨昔塵別的話沒有,兩個字就將李昭語瞪了回去。

「師傅,我看……」

李昭語忽然撲通一下跪在墨昔塵面前,大概是覺著方才蘇袖喊了聲師傅,就以為其實他才是家主,險些沒聲淚俱下地說:「師傅,求你收留我們吧。村裡的田地被佔得差不多,官商勾結無法無天,我們是想找到個活干,能奉養家裡就行。」

墨昔塵面無表情,白錦扶著額頭,蘇袖無可奈何。

她如今也是靠山吃水,跟著白錦混飯吃,就算是心軟也要聽家主的。

白錦「咳」了聲,「先莫慌投靠,我也要看你這些兄弟能耐如何,若是連個地方也找不見,去我的長天坊豈不是就是吃閑飯?」

李昭語大喜,顯然白錦是應許了。

墨昔塵完全不明,為何白錦要找一個山洞。而蘇袖也不太明白,只是二人都聽家主的,家主說一,二人都不會說二。

蘇袖覺著,眼下這種吃閑飯的感覺,實在好。

大約等了有一個時辰,連李昭語都不耐地來回觀望,一會兒笑眯眯地給墨昔塵遞上水,一會兒對白錦解釋著,「他們一定是找到了好幾處,正在看哪裡最合適。」

蘇袖忍不住問:「要山洞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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