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長天月下紅袖香

長天鎮長天坊,自前朝開始,便一直是最火熱的珍寶作坊,凡是打上了長天坊名號的琉璃翡翠,尋常都會身價大漲,從來都是宮廷御用上品。所以整個長天鎮往來都是些富商模樣的人,望能在長天珍寶大會上,捧回幾個價值連城的珍奇異寶。

正是因著有錢人的聚集,也使得長天鎮的宵小比之一般人多。所以大凡來長天坊的富商都會僱傭不少綠林好漢左右護持,前呼後擁都好不威風。

小書生蘇袖站在長天鎮的碼頭上發愣。聽聞正是珍寶大會期間,來長天坊的人也很多。但是長天坊哪裡才有自己想要的八卦殘圖呢。

一旁停下條富麗堂皇的大船,從上頭施施然走下個身著綠色錦緞的大老爺,周身打扮就是一隻非常有錢的綠色大王八。

大抵是覺著這小書生形容俊俏,偏偏與自己有些撞色,大王八十分不喜非常嫌棄地瞧了眼蘇袖,才摸著自己大拇指上的綠玉扳指,粗聲粗氣地問:「長天坊的掌柜的來了沒有?」

迎面走來位形容清雅的老先生,帶著三兩家丁,躬身對大王八說:「賈爺您來了?掌柜的正在與惜香公子查驗此次大會要物,恐沒有時間來此迎接,特派在下迎接賈爺您前往坊內住下。」

「是說這次惜香公子也出山了?」這賈王八一聽惜香公子名號,便忽然睜大了眼睛,瞬間忘記了方才的不快。

蘇袖心說:難不成是個有什麼斷袖之癖的王八?聽見個什麼公子名號就兩眼發光。

當然她也只是隨意腹誹了下,自己兩腳輕移,挪到一旁去問那位正在停船收繩的艄公:「老人家,打聽下,長天坊的惜香公子是個什麼來路?」

那老艄公聽見此話頓時吃了一驚,大概是沒想到會有人問此話。他低下聲音問:「小哥你是來參加這次珍寶大會的嗎?」

蘇袖「咳」了聲,無奈地點了點頭。

「既然是來參加珍寶大會,居然會不識惜香公子?憐香惜玉錦公子,端的是天上地下沒有的好眼力,就算是林淵閣那臨摹仿製第一的地方出來的東西,也能被他一眼識破。這在珍寶上的天資過人,便是長天坊數年來名聲大起的保證啊。」

蘇袖自言自語,「惜香公子,我還以為是江湖上女人們給的稱號。」

老艄公露出個意外的表情,顯然是覺著蘇袖太過孤陋寡聞了。然則蘇袖雖然在地獄門待了那麼些年,也確實沒怎麼出入過江湖,所以睜著個懵懂的眼神,聽著老艄公解釋著,「惜香公子,聞香賞玉,憐香惜玉,天下無雙啊。」

聞香賞玉憐香惜玉,天下無雙。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公子呢?蘇袖不覺也開始浮想聯翩,手下對著老艄公作了個揖,腳底抹油快速地跟上那位賈王八。

前後八人,護著當中的賈王八,而一眾抬著箱子的家丁也被大約十六個人保護在其中,想來正是要砸大錢參加珍寶大會的,也難怪長天坊會將賈王八當做座上賓,這也算是每年的老主顧了。

走過一條鱗次櫛比的大街,入了個巷子,再轉彎後,就有個小宅院開著後門,將賈王八迎了進去。

一直遠遠跟在後頭的蘇袖好是奇怪,沒料到長天坊居然如此小氣。見宅院的門緊緊閉上後,她才慢慢走了過去,在門外兜轉了好幾圈,分外好奇。這門就與尋常的宅院的門沒有任何區別,甚至連個看守的也沒有,若有宵小想要翻牆而入,定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於是轉了幾圈,也只見是牆頭繁花簇簇,垂下院牆;大門緊鎖,再無外人來到。

這時,忽然聽見內里傳來陣腳步聲,她忙慌拐到牆角,把自己藏了進去,偷偷地探頭出去。在地獄門內能蟄伏那麼久,蘇袖對自己的這等能耐是很相信的。

只見一襲白衣出現在眼底,而他似乎正對來人說著什麼,聲音極小,未了就發出幾聲極低的笑聲。啞啞的、慵懶的,有些像地獄門多日未能見得的陽光,傳到蘇袖耳中,也是一陣動人。

見他們分別後,蘇袖趕緊縮回了角落中去。等那門關上後,再看下路如何行。

半晌,也沒有聽見那聲音,她很是奇怪,默默再度探出頭,最先映入眼帘的,依舊是一襲白,心中喊了聲不妙,就看那位出塵脫俗的公子,眯著眼睛說:「真巧,你也喜歡蹲牆角?」

蘇袖忙慌走出,正了正衣服,面色微微尷尬,「不好意思,在下是從外地遊歷而來,不妙卻有些迷路。方才聽見有人,怕認為在下是個賊偷,於是只好先躲了起來。」

來人沒有敵意,她才敢抬頭打量了下,一看不覺微微暈了眼。

一身雪白錦緞,髮髻以簪冠束起,白衣上細細地走著團花暗紋,單看這穿著及形貌,便是貴族子弟的風範。同樣的白衣公子,水運寒一身清冷似水,面前這位,卻面帶桃花,鳳目含情,唇角浮笑,周身都滾動著風流的氣場,尤其是脖頸內,還細細刺了朵不知名的花,花藤蔓延至耳後,連枝帶朵的孽障。

那人聽蘇袖如是說,輕移腳步上前,「原來這位小相公是外地來的,難怪如此眼生。」

蘇袖連番點頭,這邊伸腳已有溜走之想,誰料後頸被微微一提,白衣公子笑得十分舒暢,「既然是初初剛來,在下正好有些無趣,帶你好好轉下長天鎮如何?」

「咦!不用不用,這怎麼好意思?」蘇袖向後退,那人向前行,最後毫不客氣地拖出了小巷。

「在下名為白錦。不知相公如何稱呼?」

「白公子好,喚在下蘇袖即可。」蘇袖苦著個臉,心說難不成他要將自己捆綁送官,或者是如何懲治?思來想去都覺著十分不妙,必須尋得機緣趕緊離開,她以為自己輕功還不錯,逃跑能力也非常了得,可是每當她有腳底抹油打算的時候,那白公子便能馬上領會到,並將她及時揪回。

這大概是第四回,當白公子說:「那裡便是觀賞長天鎮有名夜景的最佳地方,長天一色。」

蘇袖當其怔忡之時,順勢轉身,卻被果斷拉回,不覺苦著臉說:「白公子,在下有些急事兒……」

「白錦也是見這位兄台有些眼緣,十分投契,於是才不辭辛苦帶你這番遊歷,原來蘇公子對此並無興趣啊。」

蘇袖連忙擺手,苦澀地說:「不是不是,在下並無此意,只是怕耽誤白公子太多時間……」

白錦轉了轉眼,忽然返身笑言:「長天一色先放放,不若我帶你去長天鎮的另一勝景去看看如何?」

蘇袖啞然,問:「哪裡?」

「長天坊,去不去?」

蘇袖回身看了看那小宅院,分外好奇地指著後方問:「是說剛才白公子走出的那個宅院嗎?」

頭上被輕輕一敲,白錦指著長天一色觀景台旁的恢弘建築,「那裡才是長天坊的主鋪。」

「咦!」

「去不去?」

「……」

大約自己找錯地方,又跟錯了人,反倒被主人家抓著到處跑的心情,讓蘇袖此刻生出無語問蒼天之感。但既然這位白公子看著也沒什麼惡意,人也算熱情過度,蘇袖也就領了好意,精氣神十足地回答:「去!」

三層小樓,每一層都繪著精緻的金琢墨石碾玉彩畫,把角那牡丹花雀替都如同畫師執意雕琢,蘇袖站在樓外,看著牌匾上一筆一畫都彰顯著大家風範的三個金色大字「長天坊」,旁有落款:惜香公子,不覺稱讚道:「好字。」

「怎麼?你是覺著惜香公子的字寫得好?」白錦在旁,閑搭了句。

「咦,是惜香公子寫的嗎?我不太識字的,但能品些道理。這長天坊的建築原本大氣無端,細節處的設計卻也細緻入微,如此輝煌的樓,若沒把好字反倒顯得此處徒有浮華,卻恰恰是這幾個字,風雅清骨,卻又……」

白錦見她蹙了眉,然後她慢吞吞地說:「大氣中藏了些柔情。唔,就是這種感覺。」

旋即她展顏朝向白錦,「或者是我不識字,所以反倒太直覺了些?」

白錦浮笑,眼裡疑問萬千,「你一個書生不識字?」

「誰說書生一定要識字?」說到識字,那簡直就是蘇袖心中的痛。她收了笑意撅起嘴,甩甩袖子,率先踏了進去。

白錦在後悶笑。

空闊的大堂,迎面便是一尊價值連城的玉佛,讓踏在蓮花寶紋鋪地上的蘇袖,除卻震驚以外便是寧和。這裡雖然是店鋪,但卻無任何喧囂之聲。無論是站在大門兩旁的門迎又或者是內中與幾位富商細談的老者,都隱隱透著武林高手的風範。

若非如此,覬覦此處寶物的武林中人估計早已踏平了這裡。想來也是長天坊如此縝密的行事兒有關。

見她二人踏入後,當前的一位小哥喜氣揚揚地招呼:「公……」

白錦使了個眼色,他才換成恭恭敬敬的態度,「二位公子是要看看我們坊內出的珍寶嗎?」

蘇袖心想,自己身上藏的水運寒的這些銀票,恐怕都買不起長天坊的一個桌腳。不過她還是頗為風度地笑了笑,「隨便看看。」

白錦接道:「嗯,隨便看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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