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流水有意花弄情

蘇袖揣著顆不安卻雀躍的心將自己簡單的衣裳剛剛放入櫃中,身後卻傳來楊眉兒的笑聲。

「袖兒袖兒,快來。」

依言返身,朝著前廳小桌走去,只見其上不知何時已然放著幾匹華美異常的綢緞,楊眉兒正趴在上頭用臉輕輕地摩挲著,溫滑的質感讓其舒服地溢出聲貓咪樣的叫喚。

「這是你拿來的?」蘇袖意外地問。

楊眉兒雖然是風子軒的表妹,但從來沒出手如此大方過。

「怎麼可能,我是來與你道喜,這不就正好看見桌上放著呢嗎?」楊眉兒喜滋滋的上前,抓住蘇袖的手,上上下下地看,心情看來極好。

「我就說以你這天香國色的相貌,怎麼可能在地獄門就做一個小小的侍婢。我楊眉兒就是有眼光。」

「等等!我不過就是換了個廂房而已,別想太多。」蘇袖連忙打斷她的後話,拽著她進了房內。

房內軟床紅紅的罩被,如何看都不太對勁。蘇袖忙慌上前,放下床簾,紅著臉說:「快坐吧,忒那多話。」

楊眉兒曖昧地笑,「莫說此回你真的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我方才來的路上就聽他們在那竊竊私語,怕是不久你便要嫁了。」

心突地一跳,幾乎要跳到嗓子眼裡,蘇袖忙慌自己打趣說:「不過是胡亂猜測之言,怎可輕信。」

楊眉兒忽然從後頭湊過,清秀的臉又是羨慕又是嫉妒,「你便告訴我,想不想嫁吧?」

當然想!做夢都想做他的娘子!

只是這話即便是自己最好的閨中密友,也是難以說出口的,原本她也知曉自己的一片冰心,所以只是微微頷首,面色愈紅。

楊眉兒剛要接話,卻又聽外面有人在敲門,蘇袖張開帘子,卻見蕭茗立於門外。

玄色衣袍,逆著陽光瞧不見面上表情,唯有左右居院落之中那白色梨花,紛紛落下,襯著此刻美景,倒也釀出了幾分詩情。

楊眉兒是相當害怕蕭茗的,見其站在門外,嚇得一抖,趕忙說道:「拜見門主,屬下先行告退。」

蕭茗微微側身,她從旁幾乎是以小跑的速度溜出去了。

空鏤窗格里還能見到她邊跑邊笑的傻樣,蘇袖苦笑搖頭,走上前讓進蕭茗,他自然不會坐在外廳,而是於床對面的大椅上緩緩坐下,長腿伸展,雙手攤平,舒服地靠上。

蘇袖依舊是倚在隔斷的門帘旁,靜靜地瞧著蕭茗。

他先是打量了片刻蘇袖,然後招了招手,示意其在自己身邊坐下。

蘇袖微微一愣,當刻理解其是想自己坐在他腿上,不覺面紅耳赤,似乎蕭茗就愛欣賞的便是這一刻的風情,倒也不催促她,著她自己彆扭了半晌,還是期期艾艾地走了過來,緩緩坐下。

大掌一撈,她便發出一聲輕呼,整個身子就陷入了蕭茗的懷中。

「嗯。」

只是示意了下,蘇袖就趕緊伸手替他解去臉上面具,露出半面絕世半面殘的真容。

與這分外乖巧的小女子相對,蕭茗大部分時候都願意坦然相對,可能也是因為那雙眸子里的平靜與寧和。

素白的手拂在面上的感覺是相當好的,蕭茗鎖緊那款款柳腰,心中只道,恐怕這是最後一次如此放肆了。

「喜歡這房間嗎?」

「喜歡,非常喜歡。」蘇袖與蕭茗相處時間愈久,也知曉其對自己的態度溫和至極,所以倒沒了原先暗地懼怕的感覺,身子骨極為放鬆地倒入其懷中,可謂是柔若無骨,馨香滿懷。

「我早前不是與你說過,等諸事定後,便完成你的心愿。」蕭茗大手覆上她的手背,在上頭輕輕地摩挲著。

一時靜謐無語,白光透過窗欞照進房中,投出二人緊緊相依的身影,所幸左右居內旁人是不許隨意進入的,否則尋常人瞧見這如今態勢,也只覺情勢曖昧。

蕭茗見她沒有別的回答,又接下來說道:「這次內亂,門中其實已是元氣大傷,我原不欲立刻行原先的諾言,只是此番水堂主大功在身,我實在未能想好如何獎賞他。」

為何提到水堂主?蘇袖眨了眨眼,分外不解。

「你覺著水運寒此人如何?」他話鋒一轉,便又問道。

蘇袖蹙眉,微光恰好點在右眼旁一顆淚痣之上,分外妖冶,出口的軟糯話語卻能撫平任何一人心中的焦躁,輕言細語的,「運寒大哥其人極好,忠貞不貳,溫和有素,遇事兒時候卻又能果斷堅決,大約此生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吧。」

話剛落音,蘇袖便微微心驚,再沒人能比她更了解蕭茗的了,雖然他沒說話,但是那氣息卻倏然落下,明擺著是心生不爽了。

難不成他這是吃醋了?

不應該啊……蕭茗何其人等,會為了她這般話產生別種情緒。

不過想了想,她還是羞澀地輕聲說:「只是在蘇袖心裡,卻有個人比運寒大哥好上千倍。」

蕭茗卻是良久無話,也不追問。他自是不會想到,那人便是自己。不過她所說也讓他有些意外,思量片刻,才緩緩說道:「此生我唯一信任之人便是水運寒,你這身份,放了誰都不太敢受,唯獨一人。」

心倏然落於谷底。

蘇袖張了張口,一句話也說不出,幽怨之氣仿若噎在嗓中,再看二人此刻這般親密的行徑,卻又覺著十分可笑。

「門主的意思是……」

「今晨與他已經密談過,他也願意娶你為妻,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水運寒說,早看出她心中有他人,怕是不肯答應了親事兒。但是蕭茗卻必須將這握有天大秘密的長公主束在門中,不為外人察覺,與水運寒成親怕是最順理成章的事情。

誰都知曉,水運寒早在幾年前便開始對蘇袖表達了愛意,而這些便是先天條件。若他二人成親,於蕭茗便是最好的助力,他從不懷疑水運寒對自己的忠心。所以如今提出這件事兒來,也是水到渠成的好事兒。

只是擱在蘇袖身上,卻還是十分苦澀。

她原以為,應承了要娶自己的,會是蕭茗,卻哪裡知曉,還是落在了水運寒身上。

不是水運寒不好,而是此生若能成全,只能成全了蕭茗一人。她蘇袖便是這般倔犟。

「門主,你當真是這般想的嗎?」

蘇袖的每一個字都吐得艱澀,眼下她還坐在他的懷中,前些日子更是同床共寢過,在她心中,這已經是自己最大底線的付出,卻放在他這裡,一文不值,不覺淚眼婆娑,又是要落下淚去。忍了半天,也沒讓眼淚流出,而是從他懷中起身,冷冷地說:「多謝門主成全。袖兒定會做……一個快樂的新娘子……」

蕭茗跟著站起,抬手,卻停在原處,半天終於落下,在那曾經撫過的渾圓肩頭輕輕拍了拍,口中說道:「好生準備。待完婚後,有很多事兒要做。」

門吱呀一聲關去,蘇袖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狠狠地砸著床褥,發泄著心中的怨氣。

對,有很多事兒要做,他始終惦記著自己的玄天八卦,始終是將這些要事兒放在先頭,始終沒將她放入心中。

這一日,她格外安靜,連水運寒想要看她都沒讓進來。

蘇袖知曉,一旦瞧見運寒大哥的臉,自己便會心軟。

是夜,她如常般的送完水去了蕭茗房間,卻頗為冷淡地告了退。蕭茗以為她在犯脾氣,也不著惱,只有蘇袖知道,自己是真的失望了。

她想離開地獄門,把這些人都忘卻腦後,尋個沒人的地方了了殘生也罷,或是江湖飄零紅顏老也罷,都不想再讓自己這般痛楚下去。

已經將自己逼到這份上了,她還如何能留。

此刻是真的有些生蕭茗的氣,他不將自己落在心上也就罷了,就連婚嫁此等事兒,也不問問她的意思,就做了決定。

她是萬萬不能繼續留在這裡點火自焚。

蘇袖起手在一張羊皮上,畫下了記憶里的第二張圖,並且標註了幾個不太耐看的圖畫,大意是我就記得這麼多了,再別來煩我。從此天各一方,江湖相忘,我絕對不會透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會給地獄門招惹麻煩。

她端詳半晌,自認憑蕭茗的聰慧,也是能認得自己所畫之意。

眼下便是如何離開的問題。

畢竟自己現在住在左右居旁邊,若要有個風吹草動也會讓蕭茗心生疑慮。

是夜。

月輪高懸,整個地獄門安靜一如往常,竹林颯颯,風聲依舊。牆頭野貓優雅地立在竹葉叢中,直到聽見一點聲響後,貓著腰兒跳下牆頭。

蘇袖與楊眉兒說了自己的想法,因為這門內,也就楊眉兒能幫自己一把了。當她聽見蘇袖要離開地獄門時候,委實不敢相信,然則看見她那受盡情殤的雙眸,不得不點頭應了她。

這天,蕭茗良久未歸,他被風子軒留下,秉燭夜談去了。

蘇袖收到楊眉兒的消息,著緊了將行李整理好,從牆頭翻出,落在後山。夜月茫茫,高山坡陡,路著實不好走,兼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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