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球聯賽中的兇案 第十章 休戰日

梶大介和橋本被帶進二樓的理事長室。

辦公室的牆壁上掛著巨幅的太陽旗,原以為坐在辦公室的應是理事長矢崎泰司,誰知走進辦公室卻是一名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那人鄭重地自我介紹道:「我是被任命負責這家研究所的石川。」這是個臉色蒼白、個子矮小的男人,眼中閃露出一種詭秘的光澤。梶大介覺得此人似乎有些臉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貴所的理事長是矢崎先生嗎?」橋本想確認似地問道。

「是的,是矢崎先生。」石川證實道。

橋本又繼續問道:「貴所現在主要的任務是什麼,剛才在庭院中排成兩隊的那些年青人是為什麼而訓練的?」

在橋本提問的時候,梶大介作為攝影師對著石川拍了兩三張照片。

石川鎮定自若地回答:「體現矢崎先生高尚的精神是本所的使命。」

「您能否具體地講一下矢崎先生的精神。」橋本步步地深入。

「在我講解之間,我想問您和貴友一下,你們對當前的社會狀況是怎樣看的?」石川巧妙地反守為攻。

橋本試探地說道:「我覺得現在的社會生活很好啊,又富裕,又自由,只要不觸犯法律,愛怎麼都可以,現在也沒有了戰爭,不會像戰前那樣,把人送到戰場上去。」

石川聽了橋本的話後,使勁地擺手否定道:「你說得不全面,現在只是表面上看來太平無事而已。請您冷靜地看看世界,看看日本。目前世界瀕臨一觸即發的危機,而只有我們日本還什麼都無知覺地處於休眠狀態。從現在的國際形勢來分析,還是處於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因此,我們一定要有所警覺,反觀現在的日本國內社會,道德論表,公理廢退的現象觸目皆是。日本民族固有的強大的道德性、勇氣、謙虛等高尚品格究竟在何處消亡的?我們對這樣的社會現狀抱有強烈的危機感。」

「這就是你們訓練那些年青人的目的嗎?」

「現在,國民們還沒有很好地傾聽到我們的警告,所以矢崎先生要求我們要培育和打造好我們的思想核心。這個核心也可稱是建設弘揚道德,民族主義是日本的基礎,我們為此大聲疾呼,凡是贊成我們運動的人,請務必加入本會。」石川熱情洋溢地發表著他的政治演說。

橋本出人意料地提出一個問題:「你喜歡棒球嗎?」

「棒球?」剎那間,石川的臉上露出窘迫的神色。

橋本笑道:「我指的是職業棒球。前天,我和矢崎先生在後樂園球場的貴賓室里見過面,所以我想您大概也是喜歡棒球的吧?」

石川鬆了口氣,道:「哦,矢崎先生對什麼體育項目都喜歡,而且他還是由財界要人組成『職業棒球愛好者協會』的發起人。那天他是去後樂園球場的。」

「那您是什麼運動的愛敘者呢?」

「我也喜歡職業棒球,不過現在工作忙,只能嘴上說說而已。」

橋本把話鋒一轉,又問:「這裡的年青人怎麼樣,他們都寄宿在這兒嗎?」

「是的,遵照矢崎先生的教育方針,這裡實行全宿制,要求他們全身心地投入訓練。食堂里有電視機,休息的時候,也有人通過電視觀看職業棒球聯賽。」

「請問,這兒有沒有女生?」突然梶大介開口問道。

石川看了梶大介一眼道:「我們也有專門培訓女生的研修所,那兒集中了許多年青姑娘,教授日本婦道。因為我們認為光靠男子來再造日本是不夠的。」

「我們很想去那兒採訪,請問在哪兒?」

「女子訓練所在箱根。不過現在不可以去那兒參觀。」

「為什麼?」

「這主要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現在有些墮落的媒體記者說是擁護我們的主張,但他們只從性的角度來觀察女子研修所。」

橋本又問:「請問,您認識春日五郎這個人嗎?」

「春日?我們這兒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

「他是暴力團幹部!」

橋本話音剛落,石川就板起臉大聲怒斥道:「我們為了神聖的使命日夜訓練,和暴力團沒有一點關係。」

「你說的有道理。」橋本附和著。接著,又單刀直入地追問道:「很失禮,我還要提一個問題。最近,在涉谷區松濤町發生了一個名叫小林安子的女人被殺的殺人事件。小林安子是一所豪宅的主人,聽說她是矢崎先生的小妾。請問石川先生,您是怎麼看這個問題的?」

石川冷冷地回答:「我對這種傳言不感興趣。」

「可是,這種傳言可信度很高呀。」

橋本還想說什麼,但被石川冷冷地打斷了。石川皺起眉頭道:「我是贊成矢崎先生的思想來這兒的,對先生的私生活完全沒有興趣。」

「明白了。」橋本無奈地點點頭。

梶大介為了緩和氣氛,轉移了問題,道:「如果有入所指南之類的宣傳品我們想要看看,女子訓練所的資料也要。」

石川親自去拿了幾本宣傳冊交給他們。於是,兩人拿著這些宣傳冊離開了理事長辦公室。

庭院中,那些身穿迷彩服的男青年們正拿著木刀竹竿進行訓練,不時發出響亮的殺聲。

「簡直是在軍事訓練。」梶大介在隊列前穿過時對橋本輕聲說道。他感到迷惑不解,為什麼每天要進行這樣的訓練,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

宣傳冊子上清晰地寫著「日本再生」四個大字,也許這就是他們奮鬥的目標。

兩人走出門外,梶大介突然有一種被解放的感覺。

「根據他們的宣傳冊介紹,現在,矢崎在全國七個地方建立這樣的培訓中心,而且還在不斷增加。」

「這需要大量的資金。也許這些錢就是通過棒球賭博得來吧?」

「多半是這樣吧。」橋本同意梶大介的推測。

「可這事有矛盾啊,他們一面提出日本再生等高尚的主張,一面又運用卑劣的手段用棒球賭博的黑錢來維持他們的運動。這怎麼說得通呢?」

橋本對梶大介的淺見感到有點好笑,「在二戰中,日本的特務機關通過販買鴉片,擭取了巨額的利潤。他們利用得來的黑錢來維護自己在中國滿洲的權益,當時,領土擴張和守住生命線是日本最高的國家利益。政治這個怪物,只要和所有骯髒的東西聯繫一起,就使一切都合法化了,這就是他們的理論。為了所謂的崇高目的,利用一切手段幹壞事。」

梶大介對橋本高深的政治觀點不太感興趣,他直率地說道:「現在的問題是他們在哪些方面和暴力團有過接觸我們還不知道。如果他們知道佐知子被關的下落,一定也是他們要求暴力團乾的。」

「是的。」橋本道,「如果這些骯髒勾當全部委託暴力團乾的話,那麼現在佐知子肯定被他們監禁著。」

「我們趕快離開這兒,找個地方填飽肚子再說吧。」梶大介說。橋本立刻表示贊成。車子開到下田的街道上,兩人下了車,急急忙忙找了家飯館用餐。

橋本吃著咖喱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說道:「你有沒有覺得剛才接待我倆的石川的眼光有點怪?」

「對,我也有這種感覺。」梶大介一邊回答,一邊大口吃著面。梶大介自從加入棒球隊後,飯量一直很大,就是直到今天食慾依然不減。這頓午飯,他除了炒麵之外,還要了份湯麵。

「我最初以為石川可能為了提神,吃了興奮劑之類的藥物,所以他的眼光有些特別。」

「我也有這種感覺。但這種眼光我過去好像看到過。」

「噢,有這事?」橋本聽了露出一絲微笑。

「現在我才想起這種眼光的緣由。我是高中畢業後進入職業棒球隊的,那時一年的聯賽剛結束,球隊開始了秋季訓練。我們這些新人被全部集中進行全宿訓練,當時的教練人稱魔鬼教練,他整天動腦筋整治我們。經過二周的訓練後,他對我們說『你們現在的眼睛像死魚眼,看上去睡眼惺忪沒有一點精神。如果照我的話去訓練,用不了多久,保你們的眼睛閃閃發亮。』我們相信了他的話,每天沒日沒夜地進行大運動量的訓練,累得喘不過氣來,回到宿舍倒在床上就睡。那時一點食慾也沒有,大家的體重急劇下降。有一次,我偶然照鏡子,突然發現自己的眼睛出奇的亮,當時嚇了一大跳。這種情況是怎樣造成的,我至今還沒找到醫學上的說明。也許是極度的緊張、極度的疲勞加上其他各種重負的因素,產生了這種奇特的眼光。」

橋本打趣道:「這麼說對你還是很有好處的啰?」

梶大介聳聳肩膀,兩手一攤道:「那時,我的心情煩透了,老是出錯,熬過那段時間後,我的食慾恢複了,對大運動量的訓練也逐漸習慣了,但眼神里失去了那種奇特光澤,終於我成了一名合格的職業棒球球員。」

橋本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那個石川現在也處於持續的極度緊張階段?」

「也許他是真心想救國救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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