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決戰誰能當

細細雨絲中,悠悠輕風裡,飄飄花瓣間,兩名絕世青年,身形快捷如閃電,動作靈逸似飛鳳,如起舞般在生死相搏。

萬名豪傑無不看得如痴如醉。趙長安穿了那麼一身,方才所有的人都認定,這會妨礙他的行動。但這時,人們才發覺,他們都想錯了,寬大的龍袍,此時在他身上已變成了一件輕薄的春衫,一件襯得他更加神清骨冷無塵俗的春衫!

寧致遠一邊應付連綿不絕的劍招,一邊不住倒退:這已是趙長安第三次使出折梅八式了,三遍使完,他還會不會使第四遍?就在他急速思索時,趙長安劍招已使完,他已快退到湖邊。幸虧他劍利,方才又是他先逼得趙長安後退,是以他才沒退到湖水裡去。這時,趙長安揮出的招式卻又變了,不再是折梅。寧致遠精神一振,就在花枝橫劈自己下頜時,他看見了一處空門,在趙長安左肩下兩寸處!

寧致遠長劍一振,「刷刷刷」三劍搶入空門!趙長安急忙往右傾一尺,左手向上一撩,黃傘騰起半空,一掌疾拍劍身,意圖盪開長劍。寧致遠劍招去勢不減,只右腕往裡一擰,趙長安的左掌要拍的就成了鋒利的劍刃了。掌緣將及劍刃,趙長安左手五指忽然合攏,變拍為擊,擊的卻是劍刃的下方,仍是劍身。一聲輕響,劍已往右盪開三尺,寧致遠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劍從對方腋下疾穿而過,「嗤」,雖刺透錦氅,卻又刺了個空!與此同時,趙長安左手縮回,穩穩接住了緩緩飄下的黃傘。

「好!」岸邊響起了地動山搖的喝彩聲。眾人屏息靜觀二人生死相搏,方才的折梅八式雖是無上劍法,但曲高和寡,只幾人勉強瞧出了點門道來,而剩下的人全看得雲天霧地,不知所云。搞不清二人手中的花枝、長劍莫名其妙地東劃一下,西劃一下,弄了半天,花枝、長劍卻全不相碰,是在搞的什麼鬼名堂?而兩人一會兒你退過來,一會兒我逼過去的,又是在玩的什麼稀奇花樣?

這時二人那快捷絕倫的一番交手,大多數人倒都瞧清了,也瞧懂了,眼見就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二人已展示了至高無上的劍招、輕功身法、應變能力和掌法、拳招,眾人無不心神激蕩,佩服之至。

弘慧低聲贊喟:「致遠這孩子,三年不見,不料武功已精進如斯!」

「是啊!」天竺教教主袒沙長老頷首,「三年前他那一劍『風卷流雲』已叫老夫十分開眼,當時老夫還以為,那一劍能使到那種程度,已經至矣盡矣!不料,今天再見這一招,居然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看來,是到了我們這些老傢伙退位讓賢的時候了!」

天雄堂總舵主呂雄風亦贊,但贊的卻是趙長安:「他這一劍固然不賴,可趙長安卻僅憑一根花枝就能應付自如,還可搶攻,這個人,人品之差天下第一,可他的武功也……唉!真正可惜了!」

「呂舵主的話有理!」飛劍山莊老莊主東方笑天深有同感,「上次犬子去姑蘇,看過雪姿堂前的那一役。回來後在老夫面前把他誇成了神。當時,老夫還把他狠狠罵了一通。」凝目激烈纏鬥的二人,「可今天老夫親跟這麼一看,才曉得犬子說的也對!」

「哈哈,爹,今天您老總算也承認他是個人傑了吧?」東方笑天身旁一個俊逸青年顧盼神飛。「可惜他入了魔道,白白辜負了自己!」

青年極不服氣,但瞟了一眼父親的臉色,不敢反駁,只得閉口。

二人來去如風,已激鬥了四百餘招。眾人嘆為觀止,連連道:「今天能看見這麼精彩絕倫、百年不遇的一戰,就是馬上去死了,也值!」

就在眾人的交口讚歎中,忽見趙長安凌空拔起,身上的絲帶、絲絛、絲袖一齊飛揚,被一陣清風托舉著,翩躚扶搖而上,而寧致遠幾乎是與他同時到了樹冠花頂。趙長安雙臂一振,「呼!」那縷托舉他飛升的清風立刻就成了疾風!

這一陣風是如此剛勁,兩人足底的花枝全猛起來,無數桃花花瓣離枝而飛,飛過二人身側,飛過兩人頭頂,然後倏地頓住,被趙長安那渾厚無匹的內家真氣凝窒在了半空!寧致遠心頭一凜:在他有生之年,還從未見過如此深厚的內力!豈止是他,就是上萬武林中人,又有誰曾見過或聽說過這等駭人聽聞的內家真氣?

「小心!」東方笑天大喊,「他要拚命了!」

「呼!」剛烈迅猛的颶風橫掃湖岸,吹得眾人無不雙眼難睜,而寧致遠首當其衝,更覺呼吸窘窒。高手相搏,到最後,搏的已不是武功招式、輕功身法,而是內力,只有日夜苦練,循序漸進,方能積累而成的內家真氣!而高手間一旦到了比拼先天罡氣的地步,那也就到了最要緊、也最性命攸關的時刻了!

可是,寧致遠怎麼也沒想到,兩人只過了四百多招,就要以命相搏。以趙長安的武功修為,本不應這麼急躁,或許,他已厭倦了纏鬥,要為今日這世間矚目的一戰來一個儘快的了結?但他搶先一著,以內勁逼迫自己,佔盡了先機。自己莫非也以內勁硬碰硬地跟他拚命嗎?

就這一猶豫間,他忽然看見,在趙長安那防禦得無懈可擊的身上,露出了一處極細微的空門,一處天下絕無人可以發覺的空門!但寧致遠卻看見了,這處空門,就在他左頸旁,左肩上不足兩寸的地方!

攻敵之必救!心隨意動,根本無需思索,「刷」,長劍飛刺空門!這一劍如高山流水,直瀉而下,一發而不可收;又如離弦之箭,有去無回,已不能阻止!天空澄碧,一青如洗,這麼晴好的天氣,怎麼會有閃電?

這道閃電,是一柄劍划過半空時發出的寒光!七萬人只見半空中圍繞二人的漫天花雨里,一道光芒雪亮耀眼,如同閃電。閃電閃過晴空,閃過眾人眼前,一劍疾刺趙長安左肩上的一寸八分處!

「好!」弘慧大師喜極而贊,「他躲不開!」

但就在這翩若驚鴻、矯逾飛龍、快得令親眼見到的人也無法相信的一劍刺出之際,身在半空已無處閃避,也不可能閃避的趙長安忽輕一側身,微微向左一側,寧致遠這傾盡全力,凝集了他二十多年武功修為、爐火純青、早臻化境的一劍,劍尖所刺的方位便不再是他的左肩,而變成了他的咽喉!

不偏不倚,正是他的咽喉!當寧致遠一劍飛射趙長安咽喉之際,逼得他無法呼吸的內力頃刻間卻消散了,消散得無影無蹤。這一來,沒有了絲毫阻力的一劍,去勢更勁更疾了。

不計其數的桃花花瓣飛墜,紛紛揚揚,飄飄洒洒。絕世的青年,無雙的一劍,絢爛的花瓣,驚心的瞬間!

就在這美得令人驚心動魄的漫天花雨中,趙長安仰首向天,悠然一笑。他的笑容明凈清朗,淡定從容,既是歷盡顛沛流離、艱辛漂泊的旅人,終於看見了旅途的終點時,滿足、欣慰的笑容,也是受盡世態炎涼,嘗盡人間悲酸的遊子,在終於看到了溫暖幸福的家時,雖疲憊已極但仍欣喜萬分的笑容。

就在那迴旋飛舞,將二人全身籠罩的萬千繽紛花瓣中,在那鋒利的劍尖已觸及他咽喉柔軟肌膚的一剎那,他撒手了。他十指鬆開,拋離了花枝,也撇下了黃傘。

拋開一切,撇下一切,什麼都拋開,什麼都撇下!寒光一閃,劍鋒已到了他的咽喉,世上已無人救得了他!

「啊呀!」昭陽跳起,但卻閉上了雙眼,不敢也不忍看銀亮的劍鋒穿透趙長安脖頸時那恐怖殘酷的慘狀。丹墀上遙遙觀戰的趙長佑、趙長僖早就有不祥之感,此時見最擔心也最害怕的猜測已變成了活生生、血淋淋的現實時,二人厲聲慘呼。趙長佑「哇」地一聲哭起來:「十九郎,你這是何苦啊!」但,晚了,什麼都晚了!原來,一個人決意要死的話,是誰也阻擋不了,也救助不了的!

就在咽喉肌膚感受到那一縷直透骨髓的森寒殺氣時,趙長安不禁哆嗦了一下,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死,原來可以這麼容易?就像一陣風吹過,一場雨落下,一枝花開謝,一聲笛遠去?

凌厲的殺氣直迫入咽喉,令得他全身霎時間起了一層寒慄:青兒,對不住,我又失信於你了,我這一生言出必行,從無毀諾的時候,可卻唯獨兩次失信於你。可活著實在是太苦了,你若泉下有知,定也不忍我這麼受苦吧?以後……不,沒有以後了,興許……會有來生?來生?不……還是不要有來生了吧,此生一何苦,何敢望來生?

可殺氣怎麼仍只停留在肌膚表面,而不穿透脖頸?莫非,死亡的滋味,亦不過如此?

他倏地睜眼,然後,就看到了不敢相信也無法接受的現實:就在這無可挽回的一瞬間,劍竟然停住了!清風般自然,夕陽般艷麗的一劍,那麼快的一劍,竟然硬生生地在半途停住了!

天底下,無論何人,就連趙長安自己,都不能將那麼快的一劍停住,除非出劍之人在一劍刺出之際,就已拿捏好了分寸和力道,本就只打算將劍只刺出三尺,剛及趙長安咽喉肌膚的地方,而不是三尺一寸或更遠的地方!

寧致遠早就計算好了,絕不讓手中劍傷到趙長安的一小片肌膚,更遑論刺穿他的喉嚨,殺了他!他右腕一沉,劍已收到了身後,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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