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兵戈服帝子

趙長安的劍法,天下只有十一名武功皆臻絕頂的高手得見,而這十一名高手,現都已經是死人,可想而知,他的劍招是何等樣的劍招!

高個武士驚慌失措,右手內收,身子左撤,要避開,但趙長安卻又掠開了,風般掠向他身後暴露出來的那名使爛銀花槍的武士。變起倉促,使槍武士已無法閃避。五人都未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自這個方位、用這種身法倒退,這時,除了那支花槍外,還有一對黑鐵鉤、一根九節鞭,亦正向他的後背狠刺。

他的身法並不快,花間閑步般,從容瀟洒,但亦不知如何便閃開了銀槍、雙鉤和九節鞭。持槍武士只覺槍身一震,隨即虎口劇痛,不得不鬆手。待再看時,長槍已到了敵方手上。這個過程,說來雖長,但前後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此時五人方才意會,趙長安搶劍是假,奪槍才是真!

這槍長達一丈一尺,槍桿槍尖俱是千年玄鐵所鑄,再不怕那五名無敵堂高手削鐵如泥的利刃。趙長安微微一笑,原地轉身,長槍便揮了一個大圈,風聲大作,勁道奇勁。五人忙不迭後退,誰也不敢將兵刃與長槍相磕。這樣一來,五人再無法欺身近逼趙長安,當然就更不可能去攻擊子青,以要挾他了。

耶律隆興遙見只一剎那工夫,形勢大變,而那邊與馮由纏鬥的三人亦在不住倒退。他焦躁難捺,世上真有這樣神奇的功夫?但親眼所見,卻又不由得他不信。

趙長安暗暗生憂:今天這一役,遼國無敵堂的十名高手倒來了八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看來當務之急,是擒住重兵圍護、遠在十餘丈外觀戰的耶律隆興。他腳步一錯,已向馮由掠去,長槍一振,「呼!」已將正與馮由性命相搏的三人也一併擋住了。他竟是要以一人之力,獨戰無敵堂的八名高手。

馮由更不耽擱,長劍一划,凌空一躍兩丈余,已沖向耶律隆興。耶律隆興遙見二人身形變換,竟往自己這邊來了,慌不擇言:「小狍子,快,快放船子弩!」蕭項烈忙揮動令旗,圍攻趙長安的八人撂下他,一齊撲向馮由,趙長安、子青身周頓時空落落的。趙長安一怔,說時遲,那時快,那或蹲或站,早蓄勢待發的一排排弓弩手一齊松指放弦,瞬間,密集的利弩夾雜著刺耳的尖嘯聲,死神般向他和子青撲去。

船子弩才發出,耶律隆興便後悔萬分:船子弩之利,勝過奪命箭何止百倍?趙長安武功再高,輕功再好,畢竟也只是一個人,且他還摟著一個人,這難免會影響他的身法。他簡直不敢想像,趙長安若被射死,或身受重傷,自己這個做「皇兄」的該如何自處?但千萬支利箭已在瞬間將趙長安、子青完全吞沒,此時再悔,已經太晚!

馮由正與八名高手激烈纏鬥,忽聽尖銳的嘯聲,斜眼一瞟,大驚失色,船子弩的厲害他早領教過,萬料不到耶律隆興如此狠心,居然會下這種毒手!如此密不透風的攢射,二人焉能倖免?即算能逃出此劫,重傷也在所難免。

他腳下疾滑,身形疾閃,便要趕去搭救,一時左肋下空門大露。高手過招,豈容分心?心神一亂之際,使長劍的武士一招「仙人指路」,「嗤」的一聲,他的袍袖已被洞穿。虧他閃得快,饒是如此,手臂內側仍被割開了一道血口。

耶律隆興閉眼,不敢、也不忍看趙長安血肉橫飛的慘狀。但隨著利箭的呼嘯聲過後,跟著而來的,卻是寂靜!一片異樣的寂靜!

他詫異地睜眼,見趙長安藍衣蹁躚,飄然飛升,平地拔起足有六丈之高。其時日正當空,在萬丈光芒的映射下,只見碧藍如洗的天空中,趙長安右手持銀桿長槍,左手抱持一人,在獵獵秋風的吹送下,往東邊白雲深處翩躚而去。二十萬人無不目瞪口呆,辨不清是自己在做夢,還是趙長安、子青本就是夢中之人!

遼兵多豪爽強悍,平生最崇敬英雄好漢,此時見趙長安施展如此高妙絕世的輕功,無不目眩神馳,不約而同地停了弓弩。一時間,二十萬人的曠野上,唯有秋風席捲蒼茫大地的颯颯聲響。就連八名無敵堂的高手也不禁仰目注視,渾忘了己方正大敵當前。

親睹趙長安如此的風姿、功夫,耶律隆興愈發堅定了要將之收歸麾下的決心,遂向蕭項烈示意。蕭項烈舉起令旗,迎風搖了三搖,便有數百鐵騎勒馬沖至趙長安即將下落處,揚手,數百根帶鉤的鐵鏈齊往空中揮去,是要將他纏住生擒!

趙長安見兇悍的鐵騎馳來,無數鉤鋒疾斬而至。自己若落下,雙足雖不至被斬斷,但衣袍卻定會被鉤出幾個大窟窿,自己倒無所謂,但子青是女兒家,若衣裳被劃破,大是不雅。他深吸一口氣,身形陡然頓住,居然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他隨即提一口真氣,虛虛一踏,往前橫掠三丈之遙。他這一掠,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他這身法,竟是武林失傳多年的絕頂輕功——飛龍在天!

他的衣襟、衫袖、髮帶,俱被遠山吹送而來的清風拂得翩躚而舞,好像立刻便要隨風而去。此時此際,他已非凡塵中人!

「好!」二十萬人不禁喝采。這齊聲一喝,聲震雲霄,萬山回應,如當空炸響了一個焦雷!八名武士也都傻了,呆了,其中三人連兵刃都停了下來。

時機稍縱慾逝,馮由長劍橫揮,閃入對方的兵刃叢中,「鏘啷、嘩啦、啊呀」聲大作,已將八人的兵刃或磕飛,或削斷,同時右足橫掃,「砰砰」,兩名武士疾摔出了四丈之遙;緊接著長劍一振,向仍呆在坐騎上的耶律隆興飛掠而去。

眾人不過眼一花,他已到了耶律隆興的坐騎前,長笑聲中,長劍挽了個大圓圈,擋住了疾攻而至的幾件兵刃,左手前探,就要觸到耶律隆興的前胸。耶律隆興大驚,握拳「呼」的一下,猛砸對方面門,馮由躲都不躲,手疾伸,已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當此之際,「哧」的一聲疾響,黃光閃動,一柄淡黃色的長劍後發先至,刺向馮由的雙眉之間。

趙長安其時摟著子青,已落在距馮由、耶律隆興不遠的地上,見馮由就要將耶律隆興生擒之際,耶律隆興身後一黑袍蒙面武士突然斜刺里一劍刺向馮由。這人劍勢靈動,招式高妙,但以馮由的身手,這一劍徒讓他哂笑而已,耶律隆興被擒,不過是片刻間的事。趙長安心一寬,知己方三人立刻便能脫身。

卻不料馮由一看到這柄色澤奇異的長劍,如見鬼魅:「玉凰劍?雙鳳齊飛?你……怎麼會是你?」急忙縮手,把即將磕到玉凰劍的青鋼劍硬生生地往回一撤。這一撤,劍身上貫注的深厚內力無處釋放,盡數回擊在馮由的右臂之上,再循右臂擊在他的前胸,就像他用盡全力狠狠地打了自己胸口一掌一般。

黑袍武士冷哼一聲,順勢一掌,已拍中馮由左肩。馮由身受重創,口中當即一股鮮血噴出,仰面朝天,摔落在地。黑袍武士身手矯健,未待他落地,出指如風,已封住他前胸八處大穴。馮由長劍脫手,半空中一閃,待他「砰」地落地,長劍方「哧」的一聲輕響,插進沙礫中,劍柄猶自不停晃動。

就在這剎那間,劇變陡生,趙長安瞠目結舌。以叔叔的絕世武功,竟會被這名身手遠遜於他的黑袍武士重傷生擒,若不是親眼所見,便打死了他也不會相信,世上真會有這麼荒唐離譜的事情發生。

黑袍武士一騙腿兒,躍下馬來,玉凰劍一指,劍尖抵住馮由咽喉:「尊貴的宸王世子殿下千歲,現在……你願意飲那杯美酒了嗎?」

趙長安愣了半晌,苦笑道:「足下武功超凡脫俗,我們敗了。只不過我雖然認輸,卻也要弄清楚我究竟是敗在何方高人手下,心裡才服氣。」

「殿下好大的忘性,不過半個月的工夫,就把本後忘得乾乾淨淨了?」黑袍武士將蒙面黑紗扯落,現出一張美艷不可方物、高貴、威嚴的臉來。

趙長安瞅了又瞅,忍不住嘆氣:「原來是太后的大駕也到了,難怪無敵堂的高手來了這麼多。可太后是怎麼得知我在這兒的呢?嗯,是了,定是那玉符壞的事!」

「回京求援的信使說在靜塞城中,居然有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持本後玉符,冒充本後的近侍之臣!哼,天底下,誰能有這玉符?又有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是以本後馬上明白,原來殿下已然想通了,要一展平生所學,盡施滿腹才華,所以輕騎簡從,前來投奔我大遼。」蕭太后譏誚地笑道,「怎麼樣?殿下,今天這一役,輸得服不服氣?」

「服氣,服氣。怎麼不服氣?我簡直服氣得要命!唉,不聽馮先生之言,吃虧在眼前。」趙長安亦揭下蒙著的假面,「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成想,我今天又做了太后的階下囚。」

他假面扯落,蕭太后、蕭項烈心中有數,倒也罷了,而耶律隆興與眾武士均一怔。耶律隆興身後的錦衣少年卻是雙目一亮,隨即放射出熾烈的光芒,倒比頭頂酷熱的烈日還要熱烈十分。耶律隆興喜道:「娘,原來您早來了?」

「娘要不來,你怎麼能擒得住趙長安?」

耶律隆興恍然大悟:「難怪蕭項烈沒奉孩兒旨意,就敢拿飛刀去削御……趙長安的腦袋,原來這都是娘的安排。」蕭項烈笑道:「沒有太后懿旨,臣怎敢不聽皇上您的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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