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有女名昭陽

趙長安笑望晏荷影:「姑娘,剛才沒駭著你吧?」

晏荷影襝衽為禮:「多謝殿下及時相救,若非殿下及時到來,我……」一想起剛才的情形,猶心有餘悸。

趙長安嘆道:「唉,這個昭陽,就是這種爛毛病,只是……你怎麼招她惹她了?」

晏荷影道:「說起來,我原本是想向她打聽一個人,弄了半天,原來您才是真正的宸王殿下,那我不揣冒昧,想向您打聽一下。」

趙長安恍然大悟:「喔!原來你是在找人?講講講,只要本宮認得的,絕對告訴你!」

「嗯……我想請問一下,殿下身邊,有沒有一個名叫尹延年的侍衛?」說到尹延年三字,她心如刀割:怎麼自己每次一說到這三個字,都會這樣?

趙長安目光一亮:「你也在找他?你跟他有哪樣瓜葛?」見她躊躇不言,微笑道,「你要是不講,我怎麼幫你找他呢?」

晏荷影一喜:「聽殿下的意思,您是認識他……尹延年的了?」

「當然啦,他本來就是本宮的一個奴才。」

晏荷影喜極:「殿下,他……這人現在哪兒?我……找他找得好苦啊!」

趙長安笑了:「鬧了半天,你還沒告訴本宮你的名字,還有,為什麼一定要找他?」

晏荷影也笑了:「不是我有意要欺瞞殿下……」當下把自己與尹延年的一切恩怨恨仇全都細說了一遍,只將那些情愫糾葛略去了。趙長安凝神傾聽,待她講完,沉吟道:「聽你這樣說,傳世玉章真的被他拿了?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哼,這個天殺的狗奴才,他平常日子裡裝得可是真清高呀!」

「他騙走玉章不說,還殺了我爹,重傷了我二哥。」說到這兒,晏荷影向趙長安再次深深施禮,「現我只求殿下能告知我他的下落,讓我能親手殺了此賊,報了我家的血海深仇,那我和家人們,都會萬分感激殿下您。」

趙長安嘆了口氣:「這個狗奴才,居然瞞著本宮,在外面干下了那麼多惡事,甭說晏姑娘你,就是本宮要再見著他,也會把他給宰了。只是……」

晏荷影心一沉:難道他要包庇屬下?趙長安又嘆了一聲道:「可這個狗東西現在在哪裡,本宮也搞不清呀!」

晏荷影奇道:「您也不曉得他在哪兒?」

趙長安點點頭:「今年二月初,他向本宮告假,回姑蘇老家以後,本宮就再沒見過他了。不瞞姑娘說,這次本宮來,一是要找昭陽,二就是要找這個奴才。至於其中原因,因為跟朝廷有關,就不好告訴姑娘了。」他語氣真摯,面色誠懇,倒令晏荷影不安了:「對不住殿下,我方才不該對您瞎猜疑……」

趙長安大度地擺了擺手:「沒事,沒事,你是想早些報仇,無妨。只是……姑娘你生得好,又不會武功,就這樣去找那奴才,也太危險了,正好本宮也在找他,不如你就跟本宮一起找?」

晏荷影喜出望外:「真的?那我就先謝謝殿下了。」說完盈盈下拜,露出白得耀眼的一段後頸。

趙長安心神一盪,忙拉住她的手:「甭這樣,甭這樣……」晏荷影被他一把攥住手腕,一愣,後退一步,想將手抽出來。但未料他也跟上一步,眼神火辣辣地灼人麵皮:「果然天下絕色,盡在江南……」

她微感不快,倏地將手抽回,叫道:「殿下!」趙長安一怔:「哦!今天先歇息歇息,讓那些下人們去打聽尹延年,等打聽到了,本宮跟姑娘再決定下步如何行動。」

晏荷影問道:「殿下不是還要送昭陽回京嗎?」

趙長安隨口道:「喔,先找尹延年,等找到以後,我們三個再一齊回京。」

晏荷影一怔:怎地是一齊回京?但轉念又釋然了:他的順口一句話,自己怎麼又猜疑起來了,唉,自己這小心眼的毛病,可真得改改了。

當夜,她被安置在先憂閣後的翠湖小榭,晚飯與趙長安同坐一桌。趙長安著人去請昭陽,下人回稟:昭陽自道頭暈,不能前來侍奉。看樣子,趙長安也並不真想讓她來,隨即便只與晏荷影對著滿滿一大桌子的珍餚美味,開懷暢飲。

席間他談笑風生,真箇風流瀟洒。現她美夢已然成真,非但見到了趙長安,且被他奉為了座上賓,同桌飲食。要不是晏荷影心中縈繞著那一抹淡淡的青影,若換作幾個月前,她只怕早已神魂顛倒、芳心暗許了,便是投懷送抱,也不是沒有可能。但現下,趙長安在那裡說得興頭熱鬧,她在這裡卻是充耳不聞,間或答應一聲,也不過虛與應酬而已。

趙長安何等聰明,即刻便察覺了,關切地問她是不是累了,她趁機告乏,然後離席回房。回到翠湖小榭,她卻了無睡意,緩步出了臨水的敞軒,坐在湖邊露台上。

回想自己從洛陽偷跑出來,顛沛奔波,吃了許多苦頭,如今總算老天開眼,遇上了趙長安,又得他承諾,助自己找尹延年。想他既是尹延年的主人,又位高權重,由他來找,當然是比自己盲人瞎馬地四處亂闖強多了……

正痴望著湖中粼粼的波光神思飛散,忽聽湖東岸隱有人聲,凝目看時,見一群人正穿過湖邊的一條游廊,匆匆離園而去。她不免奇怪:此時已近丑時,什麼人黑燈瞎火地出園,還不點燈籠?要換作從前,她好奇心發作,定會尾隨而去一看究竟,但現在的她早沒了那份心性,當下起身回榭,自去安歇。

次晨起身,四名楚府侍女前來服侍她梳洗打扮,並捧出一套衣裙:「這是殿下著人送來的,命奴婢們伺候姑娘更衣。」

非但衣裙,還配有全套的首飾:髮釵、花鈿、金簪、珠釵、玉步搖一應俱全。她一邊由眾侍女服侍著更衣上妝,一邊心中暗贊:這個趙長安,真虧了他了,這麼細心體貼。以後不曉得哪個女子有這無上的福氣,做他的世子妃?

她穿上那襲紫碧紗紋蝶戀花綵球紋長裙,外披石青緞彩雲暈間四瓣花袷褂,腰懸縷雕金蝶佩。淡掃娥眉,由侍女將她的長髮高高梳起,挽作一個升天雲仙髻,用絲帶束牢,再插上龍鳳串珠玉金釵,別上六瓣攢珠玉鳳花鈿,簪上兩朵才從園中摘來的淡色粉菊,這才算是梳妝整齊了。

一時間,鏡中的她丰容盛裝,儀態萬方。四名侍女俱看得兩眼發直。榭外來了僕從,請她到先憂閣用早飯。於是她款款步出翠湖小榭,一行人逶迤而來。

進到閣內,卻見趙長安亦換了衣衫,但仍是雪白柔滑的絲衫,金光燦然的發冠,此刻他正負手看著窗外一株盛放的瑞聖花樹出神。聽到腳步聲,他轉身,見正踏上階來的晏荷影,頓時也瞠目結舌了。

晏荷影蹲身行禮:「殿下萬福。」趙長安定了定神,伸手來扶:「晏姑娘……你,你,沒想到,你……」

這時,一名僕從匆匆進閣,神色略顯驚慌。趙長安瞥見,這才鬆開她的胳膊,問道:「昭陽呢?」

僕從道:「啟稟殿下,昭陽殿下她們昨兒個半夜裡悄沒聲地就走了。」

「走了?」趙長安臉一沉,「去了哪兒?」

僕從戰戰兢兢:「不知道,她們點倒了後門的侍衛,好像是往東邊方向去了。」

「算了,懶得管她。」趙長安一揮手,讓僕從退下,對晏荷影換了個話題,「聽興安宇說,這城外十里有個雙神廟,香火旺得很,不如吃完早飯,我們就去那邊逛逛,如何?」

此時,距金城東門外六十里的千年故道上,卻有一隊人馬,簇擁著一輛大車,從金城方向疾馳而來。這故道因黃沙侵蝕,戈壁相連,早絕了商旅行人的蹤跡。

車內,昭陽正洋洋自得:「哼哼,想叫本宮回京?美的他!門兒都沒有,不找到十九郎那個……那個……」一說到那個「十九郎」,她不禁咬牙,「那個該千刀萬剮一萬次的壞小子,本宮才不回那個金監牢里去呢!」

采蘋蹙眉道:「回當然是不回啦!可殿下,咱們也犯不著走這種破路呀!這才跑了幾里地,奴婢的骨頭都快要顛散架啦!」

「哼!若走陽關大道,只怕不出一時三刻,你、你、你,」昭陽伸食指點著臉色發綠的采蘋、采藍、采綠,「還有本宮,還不都得被他追上?到那時候……還想跑?哼!做春秋大夢去吧!」

采綠苦著臉道:「殿下也太把他當回事了吧,依奴婢看,他壓根兒就不會來追的。」

采藍也插口道:「昨天他說什麼這次來金城,就專為了要帶殿下回京,根本就是胡謅,他不過是湊巧在這兒撞上殿下了,才順口這樣講的。」

昭陽聽三人嘰嘰呱呱地只是抱怨自己,可自己此時何嘗不也是被顛得七葷八素。耳聽三人仍喋喋不休,她心火勃發:「哼!才給了三分好顏色,這就都要開染坊啦?」三人見她色變,暗悔自己一時興奮,大意失言,忙閉了口,不敢再說。

昭陽余怒未息地道:「都怪十九郎,這個該死的臭小子,這一個多月來,為了找他,害得本宮到處亂跑,今天又走這種鬼都不走的鬼路,哼,哪天他被本宮拿住了,不好好地拾掇拾掇他,本宮就誓不……」言猶未了,忽然車外「唧哩哩」一聲哨響,尖銳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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