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節:舊 居(1)

剛才媽媽打電話來,悄悄地爆料說:「主任,你爸爸又加了一組柜子,房間越看越小了,怎幺說都不聽……」

我對媽媽說:「交給我,我回去對付他。」

打從新家裝修以來,我這個「裝修辦名譽主任」和我媽就開展了單線聯繫的地下工作, 重點在於不屈不撓地和我爸「柜子多了好放東西」的老舊思想作鬥爭。裝修嘛,總是會有分歧,吵吵鬧鬧之間其實充滿了對新生活的期待,就連爭執不下生氣的時候也還是挺開心的。

啊!終於要搬家了。周末再回家的時候,分明就覺得現在住的房子有了些舊居的感覺。最愛乾淨的媽媽甚至會說這樣的話:「你的主持服就扔那兒吧,反正也要搬了,到時候再收拾。」而我也假惺惺地在這個時刻對這所一直一直住著也沒什幺特別感覺的房子有了格外的留戀。

從小到大,我們家加上這次搬過三回,真是不算多的,而且每次也不過是圍著工作單位街這邊街那邊的小動。我小時候特別羨慕那些搬過很多次家的人,如果是隔市跨省地搬來搬去就更加引起我的崇拜,在我心裡他們格外有一種浪跡天涯的豪氣和見多識廣的老到。只有我們家,穩定得分明有些乏味。可是現在回憶起來倒是慶幸小時候爸爸媽媽給了我安穩的童年,起碼在夢裡出現的過去有著固定的場景,不至於眾多的舊居畫面支離破碎,胡攪蠻纏。

最開始住的地方當然很小,是兩個小房間加一個小廚房。衛生間在樓梯口,是公用的,洗澡當然也要去單位的公共浴室,不過很小的時候大人用一個大澡盆在狹窄的廚房幫我洗澡,抬頭就可以看到我家的灶台和鍋碗瓢盆,一直都是磨滅不去的有趣印象。

那所房子在我們家的歷史上是唯一冬天有煤爐取暖的。一到冬天,我爸爸就會把一節一節的鐵皮煙道接起來,從房間中央的小煤爐一直接到房門上的玻璃窗,那裡有個圓洞,煙囪就從那裡伸出去,洞口還要安一個塑料袋,接住煙囪口漸漸滴下來的不知什幺油。那些冬天,爐子上總是坐著一壺水,房間里升騰著水氣,很溫暖。南方的冬天手腳最容易生凍瘡,我每年都首當其衝地腫了手指腳趾,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手腳放到暖暖的煙道上摩挲,一暖和生凍瘡的位置就會奇癢無比,我總是偷偷地想去撓一撓,立刻就會聽到媽媽怒喝一聲:「不準抓!會破的!」有一次家裡人不知從哪裡聽說了一道偏方,說是燒燙的蘿蔔片可以治凍瘡,於是決定試一試。切好了蘿蔔片就在煤爐邊烤著,差不多燙得軟軟的時候就拿下來往生凍瘡的地方一敷,我就配合地一聲慘叫。現在聽起來真的很像「滿清十大酷刑」,可是那時候也沒覺得怎幺疼,只是好象後來也沒怎幺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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