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曾經滄海

那老者清俊溫雅,赫然竟是四年前羽化登仙的大荒神帝神農氏!他神情古怪地盯著拓拔野,嘴唇翕張,哈哈笑道:「你可算找來啦!」

拓拔野又驚又喜,顫聲道:「前輩,你……你沒有死?」腦中狂喜迷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雨師妾、晏紫蘇、蚩尤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神農笑道:「我自然沒死。你巴望著我死嗎?嘿嘿。」嘴角牽動,笑容古怪已極。

拓拔野一愣,笑道:「小子豈敢。神帝既然沒死,天下可就要太平了!」激動之下,連聲音都有些變調起來,正要大步上前,卻被雨師妾一把拉住,低聲傳音道:「小心有詐。」

拓拔野一凜,未及多想,卻聽夸父叫道:「臭老頭子,原來你就是拓拔小子說的什麼天下第一高手?快快和我打上一架,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神農截口笑道:「你再修兩百年也不是我的對手,還是快快滾蛋吧!」

夸父大怒,哇哇大叫,「呼」地一掌朝他拍去。拓拔野大驚,叫道:「瘋猴子手下留情!」雙手一托,猛地將他手臂托起。

夸父猝不及防,手掌一顫,碧光氣浪轟然鼓舞,從神農耳畔滾滾衝過,「砰」地打在木屋牆角,登時炸飛開一個巨大的口子,木屑鼓舞,雪白的月光輕煙流水似的瀉入。

這一掌氣勢萬鈞,神農竟笑嘻嘻神色不變,若無其事,便連瞳孔也未曾收縮剎那。

夸父「咦」了一聲,大為佩服,豎起大拇指道:「老頭兒,你膽子倒大得緊。」

拓拔野見神農毫髮無傷,鬆了口氣,心中忽地一沉:「以神帝的護體真氣,受到夸父這等強沛真氣的激撞,即便不閃避退讓,也當自動反彈罩護才是!何以竟紋絲不動?」

驀地發覺神農除了嘴唇翕張之外,姿勢竟一成不變,神情古怪!眼睛眨也不眨,與石頭人無異;但膚色潤澤,皮膚柔軟,又截然不像石化了四年的屍體。心中「咯登」一跳,驀地閃過一個念頭:「難道他……」

晏紫蘇眼中一亮,突然拍手笑道:「我知道啦!是回聲蟲!」指尖輕彈,氣箭「吃」地撞在神農的咽喉上。

神農微微一抖,雙唇輕顫,一隻寸許長的九節怪蟲登時脫口飛出,掉落在地。

眾人大震,恍然大悟。回聲蟲乃是大荒中極為罕見的一種怪蟲,又叫「千丈傳聲蟲」,只要某人將此蟲的脊骨抽出,含在舌下,縱然相隔數千丈,他所說的話也會由這蟲子的腔壁發出,甚至與原聲毫無二致。

必定是有人將「回聲蟲」脊骨抽離後送入神農石體咽喉,遙遙傳聲,故弄玄虛。

當是時,只聽「轟」地一聲巨響,牆壁崩散!神農連人帶椅倒飛而出,整個木屋忽地暴漲鼓動,彷彿瞬間迸散為萬千木屑粉末,又陡然壓縮,四面八方地擠壓而來!

拓拔野等人一驚,護體真氣轟然鼓舞。碧光、黑氣道道急旋繞轉,觸撞到漫天「木屑」,登時「哧哧」激響,冒出縷縷黃煙紫氣。

晏紫蘇失聲道:「勾魂蟲!大家別呼吸,立即撤離!」眾人凝神掃望,方才發現那漫天木屑竟都是褐黃色的細小毒蟲,所謂的「木屋」竟是由無數「勾魂蟲」構成!心下大駭。

勾魂蟲是「大荒十大凶蠱」之一,一旦受激,立時化散為萬千碎末,但並不因此死亡,相反的,乃是分裂為無數新的「勾魂蟲」,一旦被吸入體內,立即鑽入血管,吸食鮮血,急劇膨脹,直至將寄體生物撐裂爆炸而死。

天下唯一能剋制這種凶蠱的,便是西荒雪蝶,這種蝴蝶能將勾魂蟲吸附於翅膀之上,消融吸收。晏紫蘇的乾坤袋被百里春秋等人搜走之後,收藏多年的蠱苗盡皆一空,眼下又去哪裡找這雪蝶?

拓拔野急轉定海珠,將五人氣浪逆向飛旋,舞得密不透風,一齊朝外電衝而去。

號角突奏,凄詭森寒。轟隆巨震,前方土石炸射,沙塵飛揚,無數彩色蠱蟲層層疊疊,如驚濤駭浪、雪崩岩漿,鋪天蓋地地朝他們猛撲而來!

一個沙甜嫵媚的聲音格格笑道:「天羅地網,看你還往哪裡走!」一個黃衣少女從地底翩然衝出,細辮搖擺,衣袂飄飛,蘋果臉蛋甜美動人,赫然是流沙仙子。

「是你!」流沙仙子瞧見拓拔野,微微一怔,旋即笑靨如花,嫣然道:「小情郎,你來這做什麼?」號角隨即急轉而下,那排山倒海似的蠱蟲倏然回落,密集如雨,掉落一地,堆積如山。

拓拔野又驚又喜,心下大寬,笑道:「自然是我。好不容易找著你,你卻又是邪蠱,又是毒蟲,難道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流沙仙子瞟了雨師妾等人一眼,笑吟吟道:「不速之客,當然只能自討苦吃。誰讓你們不請自來呢?」衣袖翻舞,數十隻西荒雪蝶翩翩飛出,在拓拔野等人頭頂繚繞跌宕,萬千勾魂蟲登時煙消雲散,了無蹤跡。

雨師妾、晏紫蘇好心尋她蹤跡,卻被她的蠱蟲大陣逼得陣腳大亂,現下又受她冷言相譏,不由心下氣惱,一齊格格笑道:「是嗎?不知仙子在此候等的,又是什麼貴客呢?」

卻聽一個沙啞的聲音冷冰冰地說道:「她等的是我。」

眾人一凜,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黃衣人幽靈似的站在甬洞穴口,慘白枯瘦,灰眼深凹,木無表情,手中斜斜地提著苗刀,赫然竟是屢次救助蚩尤、拓拔野等人的神秘人!

流沙仙子神色微變,嘟著嘴,頓足嬌嗔道:「你好賴皮,故意遲到,害得人家精心準備的蠱蟲陣被這幾個冒失鬼搗亂,現在全泡湯啦!」

拓拔野等人驚詫錯愕,聽她語氣,竟彷彿與此人頗為熟稔,約好在此處相見。但話中又似暗藏殺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不容多想,朝那人微笑行禮道:「多謝前輩那日出手相救。」

那人眼白翻動,掃了拓拔野等人一眼,冷冷道:「你們便是她叫來的幫手嗎?」神情倨傲,極是不屑。

蚩尤「哼」了一聲,睜目怒視,雙拳緊握,凝神戒備。此人雖救了他的性命,但對喬家父祖肆意侮辱,又悍然奪走苗刀,恩怨相抵,敵友不清。此刻重逢,登時激起熊熊鬥志,直想與他再次一較高下,奪回苗刀。

流沙仙子徐徐後退,在神農身邊站定;格格一笑,甜聲道:「是啊!你怕了嗎?除了這五個幫手,我還藏了許多好玩的東西未曾使出來呢!你想不想試試呢?」

夸父聽得心癢難搔,叫道:「小丫頭,什麼好玩的東西?快拿出來讓我先瞧瞧。」

流沙仙子瞟了他一眼,笑道:「好,你瞧仔細了。」話音未落,玉兕角凄寒破空,「轟」地一聲巨響,眾人腳下的草地迸炸開來,無數彩色毒蟲蛇蠍如洪流怒河衝天噴涌,滾滾卷舞,瞬間聚合離分,化作一條斑斕「巨蛇」,橫空飛騰,盤旋伸縮。

夸父猛吃一驚,哇哇大叫,「刷」地蹦起十餘丈高,遠遠地攀附在山崖石壁,再也不敢下來。

角聲詭異森寒,如陰風呼號,萬鬼齊哭。地裂土崩,絢彩耀目,萬千毒蟲源源不斷地衝天彙集,那「巨蛇」滾滾奔卷,越來越大,宛如山嶽壓頂,彈縮吐信,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拓拔野心下暗驚,始知二人竟是約在此處殊死相決。當日在東荒松樹林中,他曾經目睹流沙仙子以這巨蛇蟲陣大戰姬遠玄。若不是姬遠玄有辟毒珠、煉神鼎、鈞天劍三大神器護體,必定早已一敗塗地,萬劫不復。而今夜這巨蛇蟲陣,無論毒蟲種類抑或數量,都在那夜十倍以上,威力更是難以估量。

那人「呼」地反轉苗刀,斜舉過頂,青光破鋒鼓舞,吞吐不發,一式「迎客青松」如岳峙淵停。山崖樹木韻律擺舞,萬千縷翠芒靈氣悠揚繚繞,匯入苗刀。

拓拔野心下一沉,朗聲道:「前輩、仙子,冤家宜解不宜結,不知二位有什麼誤會?何妨說出來與我們聽聽。」

流沙仙子橫了他一眼,嘆道:「你到底幫不幫我?這妖魔想要附體到神農身上呢!」

眾人失聲道:「什麼?」

「轟!」碧光如飛龍捲舞!那「巨蛇」蓬然炸散,彩蟲繽紛飛舞。剎那間,那人身影如電,刀光縱橫,雷霆似的朝神農衝去。

號角凄厲,腥風大作,漫空毒蟲滾滾飛卷,遮天蔽月;「巨蛇」飛揚騰舞,驀地疾沖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人重重纏縛。

「哧哧」之聲大作,焦臭刺鼻,青煙溺溺,黃衣碎帛四射飄揚!萬千毒蟲一經觸體,立時閃電似的鑽入那人體內,片刻前尚還完好的軀體瞬息千瘡百孔。

夸父哇哇大叫,瞪大了眼睛,又是恐懼又是興奮。

那人絲毫不顧,狂飆似的揮刀電衝。碧光閃處,「巨蛇」轟然裂散開來,噴涌鼓舞,一具血肉模糊、爬滿了蠱蟲的殭屍突破奔出,御風飛掠。

眾人大駭,此人乃是魂靈寄體!肉身原本便是殭屍一具,即使中了萬千劇毒,被咬噬成森森白骨,也殊無所謂;一旦其元神破體衝出,附入神農體內,那便糟之極矣。

拓拔野眼見形勢危急,叫道:「前輩!得罪了!」倏地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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