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陰差陽錯

紗窗映綠,燭影搖紅。焚香搦搦,暖爐熊熊。

屋外冰雹已止,但颶風益猛,暴雪狂肆,水晶窗外凝結了一層厚冰,內側水霧迷濛。拓拔野躺卧在柔軟的犁牛毯上,微笑著與側坐床沿的雨師妾四目交會,心中悲喜交織,宛如隔世。明珠燈下,她的眼波如此溫柔動人,彷彿星夜海浪,明月春江。

這三個時辰里,眾人絡繹不絕地前來探望拓拔野,送來靈丹妙藥,助其療傷,直到此刻方才一一散盡。雙頭老祖接連重傷之後威力大減,所攻的五掌雖極是凌烈,對拓拔野卻無致命之虞。經過靈山十巫的妙手解救,拓拔野震斷的經脈、肋骨已經一一續上,淤血也都盡數化去。連服諸族各種仙丹之後,其元神真氣業已大大恢複,若能過得明日一劫,只需精心調養數日,便可完全好轉。

為了不打擾拓拔野休養,儘快為明日惡戰做好準備,白帝特精選了三百衛士守護在拓拔野下榻的石屋之外,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戒備森嚴。除了靈山十巫寥寥數人之外,非經白帝允許,任何人不得擅入方圓五百丈內。

此時此刻,方圓五百丈內,只剩下拓拔野與雨師妾兩人。

爐火「劈啪」作響,火星跳躍;燭光搖曳,長長短短,將二人的影子拉遠,又拉近。兩人心潮洶湧,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半晌,拓拔野方才啞聲道:「好姐姐,他們早都走了,你將面罩摘下吧!讓我好好看看你。」

雨師妾微微一顫,美眸閃過苦痛凄楚的神色,搖頭黯然道:「你已經瞧過啦!不看也罷!」

拓拔野心下難過,忖道:「她容貌傷毀,已成心魔,我若不能對此處之泰然,她必定更加自卑傷心。」當下揚眉笑道:「大膽妖女!我現下已是你夫君,夫君之命也敢違抗?」

雨師妾「噗哧」一笑,紅著臉啐道:「你未嘗打敗那老妖,誰是你娘子呢!」想到他今日在天下群雄面前公然認她為妻,雙頰滾燙,悲喜羞澀,不由低下頭去。

拓拔野心中一盪,笑道:「只要你答應做我娘子,打敗那老妖又有何難?」驀地跳起身來,探手朝她面具抓去。雨師妾早料他必定偷襲,翩然繞開,腳鐐叮噹,格格笑道:「小滑頭,你想幹嘛?」

「砰!」拓拔野經脈未愈,行動不便,手肘登時撞到床沿,疼得倒抽涼氣。雨師妾失聲道:「你沒事吧?」又驚又悔,急忙將他扶住。

拓拔野忍住疼痛,驀地摟住她的腰肢,笑道:「這回跑不了啦!」

雨師妾驚叫一聲,全身酥麻綿軟,再也動彈不得。

蘭馨撲鼻,軟玉在懷。拓拔野心弛神盪,低頭輕吻那雪白秀頸。雨師妾低吟一聲,肩頭微顫,乳丘劇烈起伏,欲拒還迎。那甜蜜誘人的芬芳繚繞鼻息,更引得拓拔野情火轟然竄燒。心中怦怦亂跳,順著脖頸朝上緩緩舔噬,倏地含住她冰冷的耳垂,啞聲道:「好姐姐,這些日子我想死你啦!」

雨師妾如遭電擊,簌簌顫抖,淚水倏然流下,數月來的屈辱痛苦似乎在這一瞬間都得到了回報,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苦,緊緊地抱住拓拔野,顫聲道:「傻瓜……」

兩人緊緊依偎相擁,再也不能分開。拓拔野道:「當日我在破廟裡足足等了三天,你為什麼一直沒有來?是被燭老妖絆住了嗎?」

雨師妾輕點螓首,眼圈一紅,低聲道:「我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著你了。但是……但是真見著你,我的心裡卻又說不出的擔心害伯……」突然「啊」地一聲,面具已被拓拔野掀開,驚惶失措,想要起身跳開,卻又怕傷了拓拔野,倉促之下急忙別過頭去。

瞪光搖曳,她的臉靨浮凸不平,刺字鮮紅加血,淚痕閃著淡淡的光澤。拓拔野心中又是疼痛,又是憐惜,右手輕輕捧住她的臉頰,沉聲道:「你害怕什麼?怕我見了你的臉容,再不要你嗎?」

雨師妾身子一顫,閉起雙眼,凄然笑道:「傻瓜,對你我還不了解嗎?你心地這般善良,見我淪落至此,又怎會不要我?我只害怕,你終日面對著我這丑怪女婢,原先的喜歡會一點一點地消磨殆盡。倘若那樣……我情願永遠不要見著你,即便是悄無聲息地死了,也好讓你一直記得我從前的模樣……」

拓拔野心中大痛,熱淚盈眶,將她扳過身來,緊緊地箍住她的肩膀,一字字地道:「我要你永遠記住一件事:拓拔野娶你為妻,絕不是可憐你,更不是因為感激,而是銘心刻骨的喜歡。我喜歡你從前的容貌,也喜歡你現在的疤痕。我喜歡你勝過這世間的一切。這種感情不會變淡,只會像陳釀老酒,一日比一日更加醇厚強烈。你若是不信,可以剜出我的心來,它不會騙你。」他這番話說得痛切而真摯,說到最後一句時,心中抽搐地疼痛。

雨師妾怔怔地望著他,兩道清淚倏然淌下,嘴角漾開一絲溫柔的笑意,又是歡喜,又是悲戚,搖頭柔聲道:「不必了,小傻蛋,我已經聽到它的聲音啦!」玉臂軟綿綿地摟住拓拔野的脖頸,將頭斜枕在他的肩頭,淚水簌簌掉落。

拓拔野心中一寬,亦忍不住流下淚來,緊緊地抱著她,悲喜浮沉,百感交雜。暗香彌繞,燭光跳躍,爐火熊熊閃耀,屋內安寧平靜,溫暖如春。屋外,那狂肆的風雪從縫隙問傳來尖銳的呼號,悠遠得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

兩人就這麼依偎著,平和、溫柔、甜蜜而幸福。

不知過了多久,雨師妾夢囈似的嘆了一口氣,如輕煙薄霧般虛弱飄渺,微笑道:「這些年來,我雖然風光無限,卻常常覺得自己命苦福薄,心底里絲毫也不快活;被老妖毀容之後,更覺得上天對我好生不公。但直到現在才發覺,原來上蒼竟是如此恩眷於我……得夫如此,夫復何求?」

拓拔野心下感動,輕輕的吸吮她的耳垂,吹氣說道:「得妻如此,神仙也不做。」耳垂乃是雨師妾的敏感帶,被他這般撩撥,麻癢難當,格格一笑,將他輕輕推開;雙頰火紅,竟突然有些害羞。拓拔野心旌搖蕩,捉狹心起,正容道:「是了,被你這般插科打諢,夫君險些忘了正事。」

雨師妾見他說得嚴肅,略為一怔,微笑道:「什麼?」拓拔野左右他顧,驀地閃電似的翻身將她壓倒,笑道:「春宵良辰,夫君竟忘了和娘子圓房,這不是天大正事嗎?」雨師妾嬌軀綿軟,在他身下無力地掙扎,紅著臉笑道:「好不要臉,還沒拜過天地,就想玷人清白。」

拓拔野笑道:「此心天地可鑒,何必拘泥俗禮?此處洞房花燭,你的蓋頭我也揭開了,接下來自當是圓房了。」探手逕解她衣襟,朝那雪丘幽谷摸索而去。雨師妾「嚶嚀」一聲,酥顫入骨,幾欲暈厭,許久未曾與他親熱,這些日子相思益苦,此時久旱逢甘露,被他這般胡亂摸探,恣意輕薄,登時癱軟無力,情迷意亂地任他擺布。

幽香撲鼻,嬌喘吟吟。那滑膩柔軟的肉丘滾燙如火,燒得拓拔野情火如沸,頃刻燎原。正欲分花拂柳,長驅直人,卻聽石門突然傳來「砰砰」輕響,似有人在迭聲叩門。

雨師妾一顫,驀地清醒,低聲道:「有人來啦!」

拓拔野吮舔她的肩頭,含糊不清道:「多半又是前來探病的,不必管他。天大地大,沒有圓房事大……」

雨師妾吃吃而笑,被他親吻到敏感之處,不由酸軟情動,但聽那敲門聲越來越響,心緒忐忑不寧。

當下趁著拓拔野鬆手勾她腰臀之際,縮身一滾,翻了開去。掩住衣襟,笑道:「你去開門吧!說不定是那兩個小指美人。若是她們知道你不顧傷勢,和我做此天大正事,只怕一怒之下往你的葯里加上幾棵斷腸草呢!」

拓拔野又是氣惱又是好笑,知她說的是巫姑、巫真,適才她們為他療傷時,聽說他娶龍女為妻,嬌嗔大發,醋意衝天,痴情之狀令他頗為消受不起。雨師妾帶上面具,笑道:「再不開門,她們便要從門縫裡鑽進來了。」翩然朝石門而去。

「轟!」石門方開,一陣狂風怒卷而入,石桌、香爐登時「乒呤乓啷」四下亂撞。雨師妾呼吸一窒,突覺兩道人影電也似的朝拓拔野撲去,失聲叫道:「小心!」想要追阻,卻被一道強猛無已的氣浪震得跟艙後退,心下大寒,不知來者究竟是誰?

「砰!」石門緊閉,大風頓止,石床上赫然已經多了兩人;左邊那男子蓬頭垢面,亂須如車,烏衣長裳襤褸邋遢,滿臉玩世不恭的笑容;右面坐了一個矮矮胖胖的禿頭老者,長須飄飄,腆著大肚,腰間掛了一支污跡斑斑的大彎角,旁邊懸了一個巨大的酒葫蘆,正笑嘻嘻地打量著拓拔野二人。

雨師妾正自驚疑,卻見拓拔野「啊」地一聲,極是歡喜,朝那烏衣男子行禮笑道:「赤前輩別來無恙?拓拔有傷在身,不能相迎,還請勿怪。」

她心中一凜,驀地想道:「難道這邋遢漢子竟然就是兩百年前的大荒雨師赤松子?」

烏衣男子倏地拙住他脈門,探察經絡真氣,聳然動容,起身哈哈笑道:「拓拔小子,你倒真是海鱉命,早知雙頭老怪接連五掌也打你不死,我們也不必大張旗鼓,掀起這場冰風暴了。」

拓拔野一愣,又驚又喜,笑道:「原來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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