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斷凌碎霧 第二十六章 壁空壓

獨眼終於做完了一切,然後便憑藉自己的夜眼仔細往周圍打量。什麼也看不見,因為黑暗中的霧氣越來越濃。但是從說話的迴音可以知道,這裡的地方很大,高度也不低。

「我往前看看。」獨眼說著往前探著步走出有兩屋縱深,可是就這樣一個短短距離,那霧的濃度就上升了許多,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獨眼退了回來,他也沒有辦法。

瞎子聽見獨眼退了回來:「怎麼,沒法子往前探?要麼再等等,說不準過會兒就有好時機。」

「嗯。」獨眼這次沒有和瞎子抬杠,他好像忽然意識到魯一棄到現在都沒說一句話,急忙叫起來:「大少,還好吧?」

「嗯。」魯一棄和他一樣哼了一聲。

「咋辦?」獨眼問,他心目中瞎子肯定不是做主的人,就算他說的再有道理也是白搭,只有魯一棄才能做決定,他要說往前闖,不管多危險,自己都會毫不猶豫地沖在第一個。

「等!」不知道什麼時候魯一棄的話也學得像獨眼一樣簡練。

其實魯一棄此時正處在一個極度緊張的狀態,一雙不該出現的腳出現了。擁有這雙腳的不是山神也不是幽靈,而是一個人,一個有太多不可捉摸的人,一個魯一棄曾以為已經可以相信了的人,鐵匠!

是的!鐵匠的腳上穿著那雙非常好的皮靴子,而不是大家概念中已經燒焦破損的棉靴。他這皮靴子哪裡來的?外面「鬼打圈」中將其他人甩掉的腳印到底是誰的?他見到大家為什麼急於將大家帶出?黑暗和迷霧讓大家不知道現在的鐵匠到底想幹什麼,在幹什麼。

霧始終沒有散,往前探的好時機沒有等來,必須往前闖的信息卻已經來臨。狹窄的小道中穿來了獸子呼呼的喘息和低聲的咆哮。那些嗜血的惡獸進來了,從它們往裡鑽的速度來看,獨眼的咒符沒有起到作用。

「娘的,本該能擋三時辰,怪,這地兒邪性。」獨眼有些氣急敗壞。

「快走吧,早晚要闖的,聽天由命吧。都跟著我,我這杖子多少能探些道。」

瞎子從石壁窄道中傳來的氣味已經知道鑽進來的是狼,不,應該是狼群,不然不會有這樣響成一串的低聲咆哮的。因為沒有誰可以保證這群狼就是曾幫過他們的狼,也沒有誰可以保證幫過他們的狼就不會吃他們,所以他們必須快逃。

瞎子是知道狼群的厲害,多英雄的漢子落在餓狼群中,不要一袋煙的功夫,連骨頭都留不下來。就算他這西北賊王,當年和狼群打過許多交道,也只能憑著輕身功夫,利用狼群撲殺獵物時互不相讓擁擠無序的弱點,利用速度擺脫它們。但是在眼下這環境,根本不知道周圍的高低深淺,就算自己還和當年一樣眼沒瞎,也是根本無法與狼群周旋的。

首先牽住瞎子的是鐵匠,後面依次是魯一棄和女人。

獨眼沒有馬上跟過去,而是又回身探頭到石壁窄道里,嘬著嘴吹氣。這樣可以把面前的霧氣吹散,讓視線更清晰。他一邊吹,一邊往入口兩側的石壁上細細看去,他是想找到自己咒符失效的原因。

努力沒有白費,在一側的石壁上,獨眼找到了一塊新鮮的血漬,那大概是鐵匠剛才用力從石壁間鑽過留下的。但是讓他吃驚的是,那塊血漬竟然非常巧合地成了個「破壁印」的形狀,這種血漬畫成的「破壁印」,可以解符咒,引鬼獸。

知道了原因,要想改形重設已經來不及了,窄道里獸子口鼻中的腥氣已經快噴到他臉上了。獨眼轉身就走,回頭的過程中隱約看到一側石壁上有個轉柱模樣的東西,但是已經沒有再仔細查看清楚的時間了。

瞎子牽著一串人走得很快,因為他的盲杖點探的都是平坦的地面,左右都碰不到東西,看來這裡的範圍很寬闊。

魯一棄掏出來過螢光石,可這螢光石的光亮只是讓他清楚周圍都是濃霧,他們已經完全融入了一個混沌的世界。

獨眼雖然落後了幾步,夜眼在這裡也起不到作用,但到底是會家子,憑藉著魯一棄他們的腳步聲,幾個大縱步就趕了上來,抓住這串人最後面女人的胳膊。

女人發出一聲輕微的驚呼,她的確是被嚇著了。從她看到那雙鞋之後,她的心裡就一直毛毛的,獨眼這樣突然地一把抓住她,她情不自禁地驚呼出來。

女人的驚呼聲沒有引起前面幾個人太大反應,他們反而加快了腳步。這是因為瞎子在領頭,他知道,趕他們的是狼群,不管背後人發生了什麼事情,現下這局勢,只能斷然快跑。要是停住或者回身去救助發生情況的人,那麼就有可能全都被滅在這裡。

其實狼群離著還很遠,最先鑽到窄道口子的頭狼沒有馬上跳進來。而是探著頭仔細地聞嗅著。這是一群訓練有素的狼,雖然它能聞到前方有人的氣味,雖然它也渴望血腥的刺激,但是它沒有馬上跳進來,一直過了好一會兒,覺得沒有危險和陷阱以後,這才貼緊石壁滑落下來。

快步向前的瞎子手中盲杖終於碰到了東西,是一面牆,高大的牆。這牆不是在兩側,而是他們的前面。

前面沒路了!瞎子從盲杖剛一碰到東西,腦子中就閃出這樣一個念頭。

的確沒路了!瞎子的盲杖迅速在前方的上下左右點敲,就如同他點擊「對合七星靠」一般迅捷。結果告訴他,前面是堵不知道有多高有多寬的高牆,結果還告訴他,高牆不是磚塊石頭砌的,盲杖點敲中沒有那種一般磚石反彈的硬實手感。

「走啊!」「怎麼了?」「沒路了嗎?」

瞎子一停步,背後的人就都壓著聲音急切地問起來,那鬼祟的樣子好像是害怕被狼偷聽了他們的說話。也難怪,他們現在生死都在一條船上了,此時的瞎子就是這條船的舵手,舵手都沒了方向,那麼他們的生命就只能擱淺了。

沒有回答,瞎子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那堵牆上了。這牆奇怪,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材質的。他顫巍巍地探出自己的手,往那牆上撫摸過去。手指才碰上牆壁,那牆壁如同怕癢的軀體一樣躲開了。

瞎子的汗瞬間就下來了,涼嗖嗖地。他努力地定了定神,確認了一下剛才不是自己的幻覺。然後再次小心翼翼地將手探過去。

沒有摸到牆壁!

手臂再往前伸。還是沒有摸到牆壁!

於是瞎子索性繼續往前邁了一步。

這次手指碰到了牆壁,可牆還是悄沒聲息地躲開了,那速度好像比剛才還要快些。

「牆在動!」

「霧在動!」

瞎子的輕呼聲剛出口,就被獨眼的驚呼重重壓下。

獨眼的話也沒有說完,就被強勁的風聲和怪異的摩擦聲給重重壓下。

魯一棄想都沒想就掏出了螢光石。與此同時,鐵匠的火摺子也跳耀著亮起。這鐵匠到底不愧為鐵手奇工,對火焰的控制能妙到毫釐,火摺子上一朵小小火苗在他手中,那怪異強勁的風竟然沒能將它吹滅。

瞎子和獨眼的叫聲讓他們知道,眼前出現了奇怪的變故。所以他們必須看清,就算死,也要弄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更何況闖蕩江湖的人。

身後的濃霧在翻轉流動,朝著他們奔涌過來,並且越過他們往一個方向收斂聚集而去,這氣勢和速度,絕不是那群狼能比的。與濃霧一起越過他們的是道迅疾的風,而且越來越強勁,颳得他們的衣角啪啪作響,劃得他們的皮膚辣辣地疼。

魯一棄他們手中雖然有亮盞子,魯一棄他們身邊的濃霧雖然瞬間都斂聚到一個地方。但是他們依舊看不見那堵牆,他們只能看到一堵厚重凝實的霧幕。

濃霧就斂聚在牆壁前面,遮掩了那一堵移動的牆壁。牆壁的移動是勻速的,不急也不緩。隨著牆壁的移動,風變得更加強勁,摩擦聲也更為喧囂和震顫,濃厚的霧幕更加的凝實。

沒有人動,誰都不知道面前發生了什麼,只能繃緊自己每一根神經靜觀其變。

身後的狼群發出了一陣哀嚎,誰都能聽出,這嚎叫中不再有嗜血的兇惡和瘋狂,而是充滿了恐懼和畏縮。狼群由於自然生存需要而天生具備的覺察力已經感覺出不妙了。

霧幕越去越遠,已經到了一個他們手中亮盞子無法照到的距離。

突然,風聲、摩擦聲都嘎然而止,只有身後的狼群還在偶然發出些「嗚嗚」的低吼,把這空洞的空間襯托得分外的寂靜。

寂靜,並不代表危險的離去,有時候卻正預示著殺機的來臨。

淡淡的霧氣從霧幕離去的方向重新飄渺著過來,輕輕地從亮盞子的光照範圍中飄過,就像水中流走的輕紗。不用說,斂聚成霧幕的濃霧開始散了。

「嘎!」一聲怪響從霧氣飄來的地方傳來。這聲響動真好比閻羅的驚堂木,不止讓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就連那些狼也都不再發出一點聲息,就像在等待生命的最後判決。

「嘎、嘎,轟、轟!」混雜的巨大聲響再次響起,並且還伴隨著強烈的震動。

「快走!有東西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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