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斷凌碎霧 第十六章 難識卿

需要三個人解坎,女人肯定被排除在外,剩下六個人中,魯一棄又給排除了一個:「夏叔肯定不行,說了您別生氣,你老瞄不到竅口。」魯一棄說這話時,語氣中稍帶些愧意,捅別人短處對於別人和自己都不是太舒服的事情。

瞎子倒好像沒在意:「正好,我還怕這太緊要的事兒難為了自己呢。」

其他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獨眼第一個說道:「我來!」

付立開不自然的臉色變換了一下,也不知道這是表示一下輕鬆的強笑還是最終做出決定時的艱難:「也算我一個。」

「我也行!」哈得興搶上一步說道。

魯一棄笑了笑:「他們兩個在加上我就行了,你的力量太大,萬一動作力道不協調,抖了撐兒反倒前功盡棄了。」

「那麼還是我來吧,我們三個做也許更穩當些,而且你在一旁也可以看得更清楚,要有什麼變化也好及時提醒我們。」任火旺邊說邊丟下擔子走上前來。

什麼有變化可以及時提醒,魯一棄知道,要是自己的方法不成功,或者過程中有什麼差遲變故,那是根本沒有提醒的時間的,下面這三個人肯定不死即傷。

魯一棄還是將自己的位置讓出來了,因為任火旺說的是很有道理的,自己和哈得興正好相反,與那兩個人相比,力量卻是小了點,這一樣是不協調的,在做這事情的過程中,有可能由於力道不夠拿捏不準,這樣會對不上竅口或者速度太慢不到位造成危險。

「魯門長,趁早干,說吧,咋弄?」說這話時,任火旺很有些視死如歸的氣勢。

魯一棄指著圓木堆中一根橫插著圓木對任火旺說:「這根任老你握住,等我喊一時,你將它拔出拿在手中。」

然後指著一根斜插著的圓木對付立開說:「柴頭,任老這一根一拔出,我喊二時,你就這根推進一尺二。」

「三哥,你拿好這根,柴頭一到位,我就喊三,你再將這根拔出。」獨眼很認真地聽著魯一棄的吩咐,雙手緊握住那根木料。

「三哥這根拔出後,這裡會有個斜下的竅口。我喊四,任老你將你手中的木料從這竅口中插入。任老插入後,我喊五,柴頭將手中圓木抽出二尺三。這樣,左側吃力處會出現一個竅口,我喊六,三哥將圓木從這間隙由下往上斜插進去,一直要將圓木完全插入,這樣才可以將上方直插的圓木推開一尺六。」

「這是『偷梁換柱法』?」魯一棄才說完,付立開便問了一句。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這法子的道理是從『天數換形』中來的,也許和你說的『偷梁換柱』是相同之術。」魯一棄隨口答覆著柴頭的問話,突然他覺出些不對,將一雙眼睛往柴頭那裡盯視過去。是呀,「偷梁換柱法」是《班經》中記錄的方法,柴頭不是說他不認識字,沒看過《班經》,那他是怎麼知道這法子的名稱的。

柴頭已經避開了魯一棄的眼光,他只是認真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圓木,猥瑣的表情此刻變得有些凝固,兩隻眼睛大小的差距變得更加離譜。他也真的需要認真的看手中的圓木,因為這三人中他的責任是最大的,不僅需要將圓木變動位置,而且還有尺寸的要求。

魯一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讓柴頭擔當最重要的位置。他只是在自己感覺的深處有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定論,這個柴頭不簡單。他似乎在故意隱藏著些什麼,而他隱藏的些東西從他們改變路線後,已經開始有些掩蓋不住了,因為有好些事情只有他知道,必須由他來承擔這樣的重任。這條魯一棄選擇的路徑將他推到了無法逃避的境地,推上了一個必須施展才華的位置。就好比眼前這事情,魯一棄覺得他肯定行。

「天數換形」的過程極其快捷,魯一棄嘴中的六個數字肯定沒有六秒的時間。三個人的動作是連貫流暢的,時機速度也掌握得恰到好處。這是因為動手的三個人非常服從指揮,也是因為三個技藝高手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道和圓木的位置,特別是那柴頭,那一尺二和二尺三的距離把握得分毫不差,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斷定的。當然,他們能成功也有這坎面圓木的堆壘極其巧妙的原因,抽插圓木都不需要太大力量,而且不會帶動其他圓木動作。

石塊還在木堆的上方,木堆依舊堆壘著。但是木堆的中間卻出現了一個缺口,一個足以讓人通過的大缺口。

大家沒表示出太大驚訝,因為有人覺得魯一棄能想出這樣的法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也有人是因為對這坎面不了解,看著推推拉拉動了三根木頭,這樣的伎倆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只有一個人驚訝地張大了嘴,也歪曲了臉,誰?柴頭。他前幾步,後幾步,蹲下,站起,把這木堆看了好幾遍,那神情像個無知而好奇的小孩。

的確,在這坎面的變化上,他真的像個無知的小孩。因為魯一棄用的方法比他說的「偷梁換柱法」高明了許多。這種坎面如果是用「偷梁換柱法」找缺、解口,一個是需要利用周圍的環境地形,另外還需要其他材料。最困難的是在動了坎面底腳後,還要保證坎面結構有一大部分是穩固狀態的。這法子成功的概率太小了,要不然他都動手了。

可是現在魯一棄的方法不但成功了,而且他沒有用其他材料,也沒有利用周圍環境地形重新改變撐點,最妙的是木堆的撐點還是原來的,可是整個結構卻變得比原來更穩固了,不再那樣顫巍巍地晃動。魯一棄確實是像女人說的那樣依形而破,但他不是借用周圍的環境地形,而是憑藉那坎面本身的形態結構。

沒人理會柴頭在做什麼,只顧自己依次從缺口中鑽出,直到已經把擔子塞過缺口,正要鑽出去的任火旺叫了他一聲,他才省悟過來,急急地鑽出,跟上隊伍。

出了溝子口,天已經差不多全黑了。但是他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背後的墜著的對家隨時都可能追上。

「老付,往那邊?」走在第一個的獨眼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向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柴頭問道,因為在他的面前又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坡,不知道應該往哪裡走了。

魯一棄也站住回頭,等待柴頭,他原以為這柴頭會趕到前面來領路。可是付立開沒有趕到前面來,他甚至連頭都沒抬,只是高聲答道:「往左,上坡,過頂。」

於是獨眼帶著大家往左邊山坡頂上登去,憑著他的夜眼,一路上盡量避開陡岩和坳窩。

魯一棄本來是緊跟在獨眼身後的,但他這次停下腳步後就沒有繼續跟上,直到等到柴頭後,才一起往山坡上前行。

柴頭給獨眼指引方向的時候頭都沒有抬,其他人沒有注意,魯一棄卻沒有放過這個細節,他覺得詫異,他想知道柴頭為什麼不查辨地形環境就可以知道方向,就算是個常走這條道的老客,也應該四周看看才會做出決斷。魯一棄的心中已經存不下更多疑惑了,那許多的疑問已經在他心裡交織成一個巨型的坎面,一個比「壘木疊石」更錯綜複雜的坎面。

魯一棄笑眯眯地看著柴頭,雖然天色已經黑了,柴頭還是看出這笑容中的意味深長。他的心中有些發毛,不知道從哪一刻起,自己好像已經在這個年輕人的掌握之中。每看到魯一棄的眼睛,柴頭就有一種想將心中秘密傾倒而出的衝動,那年輕的眼神中常常不經意間就流露出奇異吸引力和震懾力。

「你想知道什麼?」沒等魯一棄說話,柴頭就開口了。

「路沒錯吧?」魯一棄依舊笑眯眯的,他的語調更像是隨口聊天。

柴頭沒想到魯一棄只是問了這樣一句話,其實他不了解魯一棄,魯一棄是個不愛發問的人,他今天之所以問這樣一句,只是想打開個話引子,讓這柴頭將能說的都說了。

「嘿嘿!」柴頭的笑容讓他的臉扭曲的厲害。「你放心,這我有把握。」

說完這,柴頭停住了話頭,看得出,他這是想要吊一弔魯一棄的胃口,然後好賣弄一番。

魯一棄沒有說話,依舊笑眯眯地看著他,一雙眼睛如同逐漸融開的冰面,波動著難以揣測的光芒。

「我是根據氣味辨別的。」柴頭魯一棄的眼光讓他有些惴惴的,他失去了賣弄的心情,有些不由自主地如實道來。「木材都有各自獨特的味道,特別是成片成林的樹木,那味道就更加濃郁。像那黑松,就有青澀味,櫸木有種大麥香,大葉橡味道有點像白水煮牛肉。我就是聞到了紅杉林的味道知道方向的,你聞聞,有沒有一種米酒發酸了後的味道。這裡離著紅杉古道已經不遠了,翻過這個山坡差不多就到了。」

魯一棄下意識地提了提鼻翼,可是什麼味道都沒聞到。他自嘲地笑笑,心說,這那是一兩天能練成的功夫。

「如果不是成片的林子,只是一棵樹或樹枝,甚至只是些落在雪中的枝葉,那你能聞到嗎?」問這問題的是走在柴頭前面的鐵匠任火旺,他聽到柴頭剛才的那些話了。

「你這老鐵匠是把我當畜生呢?那樣的情形只有一些獸子才能聞出來。」

「誰知道你是不是獸子轉世,那天在小鎮,火燃煙起之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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