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替身 第十一章 你已經死了

三個人面面面相覷,怕的都是這個,可沒人敢說出來。

「又不是……我們害死她的,找我們幹什麼呀?」小瑞擺出一副篤定的模樣,其實心理根本沒底。

不是他們害死的嗎?假如思思是那天在海邊出的事,他們三個男人,卻沒有一個陪她去廁所,難道真的沒有錯嗎?懶惰、自私、膽小,這不是身為男人的錯嗎?

其實再想想,思思未必當時就死了,因為死屍走動這件事本身就是很難以理解和解釋的,但她可能帶了某種東西回來。那東西慢慢殺了她,扯掉她的手腳,還安裝上了假的。

他們是有錯的,儘管無心,但思思如果要報復也說得通。何況,如果她死得那麼冤枉,她要找誰去申訴呢?想想,找自己的朋友,尤其是一起去過她出事地點的朋友是最可能的。

所以,從那天看到思思那可怕的屍體開始,他們就一起躲在了小武的家,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生怕那斷手斷腳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敲響他們的房門。

選擇小武的住處,只是因為他家所在的街有一間受到文化遺產保護的、香火還很鼎盛的小廟而已。那早晚的誦經聲,晨鐘暮鼓聲,能給他們帶來一點小小的安慰。

可是也不能長期這樣,如今已經過了兩天,雖然那恐怖依然深埋在心底,他們還是決定各自回家。在回家前,一起到附近大排檔吃點東西。思思屍體的可怕樣子。已經讓他們兩天多連水也喝不下了。

啤酒不醉人。可是他們三個一個勁往肚子里灌。漸漸地也有些微醺之意,「走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牛偉說,「如果那女……真是思思,我相信她不會害我們。到底朋友一場,有什麼未了的事,就交給我們吧。」說到最後一句,他說得好大聲,引來行人側目,以為又是個酒鬼。

「如果不是思思呢?」小武問。臉白得幾乎變成了透明,皮膚下隱隱露出青筋。蜿蜒著。像細小的蛇。

「如果不是思思,往好里想,她不會特意找我們。因為我們是陌生人。」小瑞說著站了起來。腳步有些不穩,但還沒到踉蹌的地步。「走吧。」他頭也不回的揮手,看似瀟洒,實則絕望的向公車站走去。

牛偉也站起來,對小武道,「我也走了,回家睡他媽的一覺,總這麼著,還不如死了呢。小武,你也快回去吧,你有佛祖……佛祖保佑你,邪祟不得近,怕什麼?!」他打了個響嗝,也搖搖晃晃的向相反的方向離開了,只剩下小武坐在桌邊發獃。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手機響了,嚇了他一大跳,看了看屏幕上的號嗎,發現是小瑞。

「你回家沒有?」

「還沒。」他哆嗦著說,有那麼一瞬,想要住到小瑞家去。

「快回去吧。這事只怕一時半會解決不了,說不定幾十年,甚至到你死也這樣,逃避也沒有用。我感覺會沒事的,你快回家吧。」他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外面未必有你家安全,天已經很晚了。」說完,就掛了電話。

小武悚然一驚,感覺背上有冷汗毛毛的起了一層,又被風吹乾去。

是啊,家裡離那間據說很靈驗的廟很近,有佛光映照,比外面強多了。只是家裡沒人,他怕,他從沒有這樣喜歡這些人,活生生的人,陌生的人。他們在他身邊喧鬧、說笑、帶著活著的熱力,這讓他感覺安全,讓他覺得自己在陽間,不會遇到可怕的東西。

可是再過一會兒,這些人都會結賬離開了,現在人已經漸漸少了起來,他要怎麼辦呢?難道去通宵的遊戲廳?迪吧?看夜場電影?還是就坐在這兒,叫上幾個菜,遊盪在通宵開業的大排檔邊?

要天天這樣嗎?但他就是不敢一個人進入那個空蕩蕩的家。以前,思思住在那裡,還有很多衣服放在他家。他本該早就扔掉的,可是他一直在等思思回頭。思思是如此出色,他好不容易才追到手,怎麼能輕易放棄?

不放棄?!這念頭讓他從心底寒上來,滿心都在想,萬一思思也不放棄要怎麼辦?

「先生,您還要點什麼嗎?」大概是他呆坐在得太久,夥計上來問他。

他搖遙頭,慢慢站起身離開。不過,他終究不敢獨自回家,決定去遊戲廳渡過一夜,那兒的年輕人特別多,陽氣旺盛,應該是個很好的避難所。

從大排檔這去遊戲廳要穿過一條街道,街兩邊全是民房,到了這麼晚的時候,街上幾乎沒有行人了。於是他選了一條繞遠的路走,雖然要多走二十分鐘,但這條路邊全是食肆、酒吧,晚上熱鬧得很。

夜風吹來,他的酒氣有點上涌,腦袋和眼睛都昏沉起來。他雖然瘦,但酒量一向不錯,今天怎麼這樣差勁?或者是酒沒入肝腎,而是進了他小小的膽了吧。

他自嘲的想,慢慢向前走,可走著走著,就感覺不對起來,不是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也不是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只是他感覺自己似乎漸漸遊離於人群之外似的,也就是說,他雖然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卻彷彿有一個透明的罩子,把他與人群、與熱力、與生命隔離開了。

這讓他有一瞬間的恐慌,站定在街心中,發現確實沒有什麼異常,可那種孤獨感卻愈發重了。他感覺身邊很安靜,鼎沸的人聲傳不到他的耳朵里,他只聽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這是怎麼回事,他繼續走著,其實很想停,雙腳卻是停不住,只是一直向前走,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推著他似的。

他越走越靠邊,直到走上了人行邊道,淋浴在高大樹木的陰影里,一抬眼就看到對面走過來一個年輕女人,長發、瘦高的身材,高跟鞋踩在路上咔咔響著,天氣還熱,她卻穿著一件很肥大的男式夾克和長褲。

不自禁的。他多看了這個女人兩眼,見這女人走得很快,一直低著頭,看不見臉,好像有什麼匆忙的事要去做。可她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了。把衣服大大的張開。裡面居然沒穿衣服。就那樣把瑩白的裸體呈現在他的面前。

他很吃驚。一下子呆住了。之前他聽說有露陰癖的男人,經常中空著穿外套,遇到漂亮的女孩就拉開衣服。暴露生殖器官。可從來沒聽說女人也有這樣的。難道是花痴?

他瞪大眼睛,雖然那身體很美,可是他沒有什麼色情的想法,只是震驚,太震驚了。他抬頭看看那女人的臉,卻見那女人還是沒有抬頭,倒是有一陣風吹了過來。還沒到秋天。就有幾片樹葉從樹頂飄落。然後——穿透那女人的身體!

她的身體不是實質的!

這想法突然竄入他的腦海,他甩了甩頭,瞪大眼睛再看,還以為是自己酒醉後視線模糊,但好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一陣夜風又送來幾片樹葉,照樣穿過那女人的身體,落到她身後的地面上。

一瞬間,他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因為他明白,眼前的不是女人,是女鬼!

「我沒有衣服,全放在你那兒了。」女鬼忽然說話了,「好歹給我一件,我好冷呀。」說著抬起了臉。

不是思思!是一張陌生的臉,臉上縱橫交錯著很多可怕的傷痕,可是為什麼要攔住他,說那些莫明其妙的話?

他嚇得心臟一直竄到喉嚨,堵住了他所有呼吸,連尖叫也做不出,只腿抖著向退。其實他自己也奇怪,一向膽小的自己,沒嚇死已經是奇蹟了,居然還能走動。

「給我一件衣服。」那女鬼追在後面,他走快,她也走快,他走慢,她跟著走慢,一隻如枯爪的手一直向前伸著,似乎已經碰到了他的衣服、他的皮膚、他的血肉。

他感到刺刺的痛,卻無法擺脫。再看周圍的人,照樣說笑打鬧,迎面走來一對情侶,卻根本看不到他求救的伸出手臂,也聽不到他終於擠出的叫喊。

果然,同在一個世界上,卻隔絕了一切生機,他在一個冰冷的氣泡里,沒有人能幫他。

「救命!救救我!」他無助的喊。

「救命!救救我!」她也跟著喊。

他被她追得慌不擇路,早忘記要到哪裡去,只是一個勁的跑,想甩脫這個不散的陰魂,沒想到三拐兩拐,居然走進了自家的小巷。

跌跌撞撞的跑進巷子,雖然因為夜深而沒有晨鐘暮鼓聲,但香燭的氣味還是撲面而來,那是長年焚香而浸透在牆壁、地面和空氣中的味道,聞來讓人安寧不少,也讓他敢停下來,回頭去看。

就見那女鬼果然到了巷子口就不再往裡走了,而是掩在牆後,露出半個身體,手臂一直指著他,一臉惡狠狠的神態,似乎恨不能追進來。

果然還是家比較安全。他舒了一口氣,早知道如此就不上街了,挨著這萬民香火之地居住,邪祟不能近身。他想著小瑞和牛偉的話,不斷做心理暗示,要自己相信這個觀點。

感覺後背上涼嗖嗖的,儘管那女的沒追來,他卻仍然感覺如芒刺在背,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拐進自己所住的樓門,然後上樓進屋,直到把房門關上的一刻,他才吁出一口氣,覺得終於把危險阻在了門外。

此時,他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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