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東晉亂紛紛 三、小人庾亮

晉明帝論功行賞:以王導為太保、領司徒,加殊禮,封始興郡公;溫嶠為前將軍,封建寧縣公;蘇峻為歷陽內史、冠軍將軍,封邵陵縣公;郗鑒為車騎將軍,都督徐、青、兗三州諸軍事,兗州刺史,出鎮廣陵,封高平縣侯。其餘各有封拜。追贈已故司馬承、甘卓、戴淵、周、郭璞等官爵,各賜謚號。改授荊、江諸州,以分上流之勢:以溫嶠為江州刺史;陶侃為征西大將軍,荊州刺史,都督荊、湘、雍、梁四州諸軍事;以王舒為會稽內史。又充實自己實力,調換朝廷百官,總算把朝廷安定下來。

王敦叛亂才平定一年,一切剛剛走向正軌,公元325年,農曆閏八月戊子日,晉明帝卻突然暴病身亡,在位僅三年,年僅二十七歲。

太子司馬衍即位,是為晉成帝。改元咸和。當時成帝年僅五歲,他的母親庾太后臨朝聽政。庾太后沒有任何政治才能,便重用她的哥哥,中書令庾亮。

庾亮是個小人,手握重權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報復當年不「尊重」自己的人,而第一個人則是司馬宗。

晉明帝在患病的時候,左衛將軍、南頓王司馬宗執掌宮中禁軍,在宮內當值。有一次,庾亮有事要進宮面奏晉明帝,向司馬宗索要進宮的鑰匙,司馬宗道:「皇宮又不是你家,是你隨便出入的地方么?」庾亮覺得受了羞辱,掌權後便將司馬宗貶為驃騎將軍。

司馬宗當初說的話的確是讓人很下不來台,但庾亮把司馬宗降職也報復得太過分了。司馬宗這個人其實和庾亮是半斤八兩,他認為自己受了委屈,竟然和親信卞闡謀劃,準備廢掉庾亮。雖然庾亮無才無德,但畢竟是國家重臣,豈能說廢就廢。司馬宗和庾亮其實是一個脾氣,都把國家大事當做個人恩怨的籌碼。庾亮得知,做得更絕,把司馬宗殺了,並將他這一支宗姓貶為「馬」姓,司馬宗的幾個兒子全被廢為平民。卞闡則逃到了歷陽蘇峻那裡。庾亮便以朝廷的名義命令蘇峻交出卞闡。

因為司馬宗一直執掌宮中禁軍,經常待在宮內,所以晉成帝和他很熟。司馬宗有時還陪著晉成帝玩,晉成帝對他很有好感。有一次晉成帝問庾亮:「平日我經常見到的那個白頭公去哪兒了?」

庾亮隨口答道:「他謀反,已被殺了。」

成帝聽了傷心道:「舅舅說人家謀反,便殺了人家;如果有人說舅舅謀反,又該如何?」

庾亮聽了臉色一變,也不好再說什麼,怏怏而去。

這時蘇峻那邊傳來消息,說卞闡沒來自己這裡,所以不能交人。

庾亮知道蘇峻是不願意交出卞闡,又一次覺得很沒面子,於是便以「蘇峻擁兵自重,藏匿叛黨」為名,要征蘇峻入朝,然後除去蘇峻的兵權。

王導勸他道:「蘇峻對國家有大功,很有威望,又有數萬精兵,武器也很先進。而且這個人猜疑心重,為人險毒。你要是征他入朝,他一定不肯奉詔而來,到時候你該怎麼辦?是打還是不打?不打失去朝廷威信,打了又逼他造反。豈不是兩難?」

庾亮不以為然:「蘇峻狼子野心,終將反叛。就像當年漢景帝削藩,其實不削藩七國遲早也要造反。現在除他兵權,就算是把他逼反了,造成的禍患也不大。如果等他將來羽翼豐滿了,說不定朝廷也沒能力再制服他了!」

尚書令卞壼勸道:「蘇峻屯兵之處距離京城不到一天的路程,如果蘇峻造反,京城一定很危險,您還是好好考慮一下。」蘇峻屯兵於歷陽(今安徽和縣),距離建康相當近,路程只有一百多里地。即使是步兵,早上出發,晚上也就到了。

庾亮不聽仍然下詔征蘇峻入朝,升蘇峻為大司農、加散騎常,也就是給蘇峻個朝中官職,解去他的兵權。

卞壼知道庾亮過於自信,京城兵力根本不是蘇峻的對手,急忙派人去武昌找溫嶠想辦法,溫嶠也寫信勸庾亮,庾亮根本聽不進去。溫嶠見庾亮這麼固執,便說,這麼辦吧,我把我的將軍府從武昌移到潯陽,然後率重兵進入京城,這樣保險一點兒。庾亮大言道:「我擔心的是西邊的陶侃,歷陽的蘇峻又算得了什麼?你不要帶兵越過雷池。」雷池是一個大湖,主體位於望江縣雷池鄉,在望江縣城東南十公里處,緊靠長江北岸,面積一百平方公里,因古雷水自湖北黃梅縣界東流至此,積而成池,故名雷池,亦名大雷池。雷池以西是溫嶠的防地,所以庾亮才有此話。溫嶠聽了只得按兵不進。

蘇峻得了詔命,果然並不入京,寫信給庾亮道:「你要是讓我打仗,指哪兒打哪兒,我絕對聽從你的命令;你讓我入朝作文官,我沒這個本事,不能勝任。」庾亮不理他,再催蘇峻入朝,蘇峻遂又上書道:「當初可是明皇帝拉著我的手,請我帶兵北伐的。現在中原還沒有收復,我哪兒敢回去清閑養老呢?這麼辦吧,你在偏遠的青州界內,隨便找一個荒蕪凋敝的地方,讓我去鎮守,發揮一下我的餘熱可以不?」

庾亮仍然不同意,並整修石頭城的軍事防務,以郭默為後將軍、領屯騎校尉,以其弟庾冰為吳國內史,在全城進行軍事總動員。然後再催逼蘇峻入朝。

蘇峻被逼得實在沒有辦法,打算遵命去京城。手下參軍任讓、阜陵令匡術、大將韓晃、張健、匡孝、管商、弘徽等都勸阻道:「將軍已經深深地得罪了庾亮,現在就是請求調個最窮的地方鎮守庾亮都不允許。你想想庾亮恨你恨到什麼地步?你現在入朝,恐怕生命都有危險,不如擁兵自守,尚可以保命!」蘇峻一聽,又不走了。

這時,庾亮又派人前來催促,並且在信中道:「你一再地拖延不來京城,難道想謀反么?」

蘇峻早就憋著一口氣了,聽了此話,再也忍不住了,罵道:「好,你都說我謀反了,我到朝中還能有活路?以往國家危險的時候,多虧我出了大力氣,才換來今天國家的安定;現在,兔死狗烹,卸磨殺驢,卻要除掉我了。我就是死,臨死前也要把你殺掉!」遂於歷陽起兵,聲討庾亮。

豫州刺史祖約(祖逖的弟弟)也被庾亮穿過小鞋,得知蘇峻造反,也起兵響應,派大哥的兒子祖渙、女婿許柳率兩萬兵前往支援。蘇峻聽說後更堅定了反叛的決心,以韓晃、張健為前鋒,殺向京城。

司徒司馬陶迴向庾亮建議道:「您趕緊截斷阜陵通道,守住江西當利等險要的地方。使他不能襲擊京城的後方。雖然蘇峻兵精,但畢竟我們的軍隊比較多,據險而戰,必可勝他。」

庾亮並沒有聽從,而是嚴陣以待。哪知道蘇峻先佔了姑孰,把那裡的糧食等物資全部奪去,庾亮這才知道打仗並不是兩軍碰一塊兒廝殺就行了,原來還要涉及到各個險關把守,重要城市之間的互相支援,以及後勤供應等方面。於是才開始聽從軍事專家的意見命令左將軍司馬流率兵去守慈湖,派其弟庾翼去守衛石頭城。但已經晚了,司馬流剛趕到慈湖,大營還沒有紮好,大家正在做飯,韓晃突然殺到,司馬流大敗,亂軍中被殺。蘇峻遂與祖渙、許柳等合兵一處,向京城而來。

司馬陶回又建議道:「石頭城有重兵把守,地勢險要,蘇峻決不敢從這個地方過,一定是繞到南邊從小丹陽徒步而來,如果在那裡設下伏兵,一定可勝。」

庾亮道:「小丹陽南道狹險難行,蘇峻一定認為我設有埋伏,怎麼敢從那個地方過來?」又不聽從。其實庾亮埋伏一支軍隊,就算是沒等到蘇峻來,又能給自己造成多大損失呢?戰爭不是遊戲,成敗往往在於一念之間,只要有取勝的可能性都應當重視實行,庾亮隨隨便便就把這個機會放棄了,簡直太愚蠢了。

蘇峻料定庾亮不會在險道設伏,派人把船都開出來,大張旗鼓地向石頭城進發,揚言要進攻石頭城,其實每隻船上只有船夫一人,鼓手一名。而自己親率大軍,趁著夜色,人含枚馬勒口不舉火,摸黑從南道摸到京城之下。

庾亮聽說蘇峻帶兵來到京城,這才又一次後悔。

卞壼、郭默、趙胤帶兵出城與蘇峻交戰,但並不是蘇峻的對手,大敗而回。蘇峻遂率軍進攻青溪柵。青溪柵是南京城在青溪左岸沿河設有的類似籬笆的防禦設施。相當於一道城牆,攻破青溪柵便可入城。

卞壼拚命守在青溪柵,直打到晚上蘇峻也沒有攻下,正好西風颳起,蘇峻命人放火,結果風助火勢,燒入卞壼軍中,蘇峻趁勢攻入,卞壼被困不能衝出,力竭而亡。蘇峻勸卞壼的兩個兒子卞眕和卞盱投降,二人道:「父為忠臣,子為孝子,夫復何恨!」也都力戰而死。

亂兵攻入雲龍門,丹陽尹羊曼、黃門侍郎周導、廬江太守陶瞻全都戰死。庾亮在宣陽門拒守,很快也被亂軍攻破,庾亮只好與庾翼、郭默、趙胤、孔坦等出城,向西投奔潯陽溫嶠。

亂兵入城之後,到處搶劫,只要看到身穿軍服的,一律殺而不受降。看到女子,便扒光衣服強姦,許多女子沒有衣服,只能用茅草蓋住身體,連草都找不到的,便挖土蓋體。南京城內,哀號之聲,不絕於耳。

王導急忙命侍中褚翜抱了小成帝登上太極前殿。王導、光祿大夫陸曄、荀崧、尚書張闓、右衛將軍劉超、侍中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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