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起義軍投降,臨走燒了崇禎祖墳

陳奇瑜果然不負崇禎所望,接到任命立即從南陽趕到湖廣襄陽府均州城,命河南巡撫玄默、湖廣巡撫唐暉、鄖陽巡撫盧象升、陝西巡撫練國事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會討農民軍。

四面包圍既定,陳奇瑜從鄖陽府的竹溪開始出擊,十餘戰皆傳捷報。圍堵之策大奏成效,張獻忠帶四萬部眾逃向四川,高迎祥、李自成部主力卻被陳奇瑜圍困在漢中府興安州。

為了擺脫官軍的窮追,地方武裝的劫殺,高迎祥率領三萬六千大軍進入大山。人疲馬乏,半數帶傷,又是六月雨季,道路泥濘濕滑,將領們不想再翻山,高迎祥便選擇了山坳行軍。

李自成騎馬走在大軍最前面,漸漸地,山勢險峻起來。李自成越走越不安,仰頭觀瞧,不禁心驚膽寒。萬仞夾壁陡直,如刀削斧鑿,幾隻鷹隼在頭頂盤旋,似乎只要俯衝便會撞壁而死。

「李過,去前面看看,找個當地人,問問這是何去處。」李過應一聲撒馬而去,不一會兒果然帶來一個樵夫。

樵夫見了這許多人馬,腿肚子轉筋,肩上的柴禾掉在地上。

「你不用怕,」李自成道,「我只問你這是何去處?」

「軍……軍爺是問腳下這條路?」

「廢話!」李過吼了一聲。

「此處是個……大峽谷,名喚車廂峽。」

「大峽谷?有多長?」

「四十里。」

「出了峽谷是何所在?」

「出不去,沒得出口。」

「什麼?死谷?」

「是。」

李自成「哎呀」一聲,驚道:「可有路徑攀上崖頂?」

「這車廂峽號稱猿鹿無徑,只有峽口一條路出入。」

李自成一勒馬嚼,急忙對李過道:「速報闖王,傳令各營,後隊變前隊,立刻原路返回!」李過得令跑去,隊伍大亂。

李自成整頓好隊伍,也拍馬趕去,將近峽口,李過迎面跑來,慌裡慌張道:「叔,晚了,谷口已被官軍封了!」

「中計了!」李自成轉身去尋高迎祥。突然間,崖頂上一片聲喊,斷木大石火把齊下,峽谷中立時鬼哭狼嚎!直到天將黑,才沒了動靜。整點人馬,死傷近半。高迎祥仰天長嘆,「天絕我義軍啊!」又想了一會兒,終是無計,嘆一聲,轉向左右道:「你們可有良策?」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半分主意。李自成默想一會兒,開口道:「既然死到臨頭,金銀財寶便都是身外之物了。死馬當做活馬醫,卻是闖王和眾位要捨得。」

「你說吧。」

李自成看了一圈兒:「朝廷京營是官軍中的軟肋,特別是那些沒蛋蛋的監軍,都是貪得無厭、見錢眼開之徒,但個個都是腦滿腸肥,一肚子油下水,錢少了,根本不放在眼裡。將軍中所有金銀珠寶聚攏來,做個好人情。就說投降朝廷,回家種地,再不反了。」稍停片刻,見都不說話,李自成口冷了,「人人都得拿出來,不肯拿的斬!命都沒了,要那些東西何用!」

高迎祥點點頭道:「自成說得對,這是唯一一招了。」

陳奇瑜本來是躊躇滿志,現在卻犯愁了。一塊大肥肉終於咬在嘴裡了,只要封死谷口,不出十天半月,這支最大的反賊隊伍就會變成一堆臭滿峽谷的乾屍。不想這當口卻接到朝廷急令,皇太極又襲蒙古,可能再進中原,要陳奇瑜停止圍剿,集中所部,速赴宣、大堵截。

這讓陳奇瑜犯了大難,農民軍已是死路一條,絕無生理。此時撤圍,功敗垂成,但不奉旨,是殺頭大罪。正在焦慮,外面報「京營監軍楊公公、盧公公請見!」

這二人可惹不起,陳奇瑜忙延進來,看座上茶,客套一番。楊進朝便切入正題,說道:「大人現在犯愁了吧?」

陳奇瑜嘆口氣,點點頭:「上命不能不遵,可眼看賊人絕處逢生,死灰復燃,於心不甘啊,恐再難有此良機了,放虎歸山,以後更難收拾了,怕是悔恨終身啊!」

盧九德鬼笑一聲,說道:「現在有個大機會,可使大人既能遵旨赴命,又不會悔恨終身。」

陳奇瑜哪肯信:「下官正是焦頭爛額,二位公公莫拿下官開心。」

「大人正得聖眷,眼瞅著要立不世之功,誰敢拿大人開心?這個大機會不但使大人大功可立,爵祿得保,還能發一筆橫財。」楊進朝道。

陳奇瑜苦笑笑:「既然不是尋下官開心,就請公公直說吧。」

楊進朝向帳外望望,壓低聲音道:「高迎祥差了人來,願降了,返回故里,重做良民,朝廷另有處置,也認了,還送來了一筆大富貴!」

「大富貴?」

「對,高迎祥願意獻出他所有的財寶,以贖他項上人頭。」

陳奇瑜不屑道:「哼!這些賊骨頭如何信得?知道難逃一死,便跪地求饒,叫爹叫爺。你今遭饒過他,明日便得反!到那時,皇上便得要了咱們的項上人頭!」

盧九德眉尖一挑:「陳大人,皇上不是要你去迎戰滿韃子么?」

陳奇瑜聽了心頭一跳:「你是說,要高迎祥他們……?」說著馬上搖頭,「不行不行,他們要是陣前反水,豈不是引火燒身?」

「哪能讓他們都去迎戰滿韃子,那不是陷邊陲於危地?大人可將他們分作幾處,分別遣出,只有一部分隨大人去京城,再分散在各軍中,可保無憂。」

陳奇瑜起身背手踱步,半晌道:「他們拿出多少珍寶?」

「全部所有,共計黃金五百斤,白銀兩千斤,珠寶不計其數!」

陳奇瑜又踱了好半天,最後終於站住,說道:「好,刀槍一律留在峽內,不許一人帶出,帶出者當場格殺!每百人編一隊,每隊派遣一名安撫官,分別編入官軍各營,待奏明聖上,再分遣各地。」

昨日為仇讎,今日為兄弟,因為高迎祥獻出了所有的金銀財寶,在楊進朝、盧九德的遊說下,陳奇瑜對降軍大加款待。

原本飢疲不堪、衣衫不整的農民軍,此時已換上新衣甲,吃上大米飯,各營官軍與降軍同桌共飲,相互揖讓,稱兄道弟,易馬而乘,好一番祥和熱鬧景象。等到聖旨下,陳奇瑜將降軍分別安置,提上本部人馬,帶上一彪降軍,奔了京城。

高迎祥、李自成率五百農民軍來到鳳陽城下,但見城門緊閉,城上刀槍林立,城垛間銀盔眩目。高迎祥仔細看了一會兒:「各路義軍都已潰敗,按說不應再設防了,他們卻大白天閉城,顯然是沖我們來的。」李自成點點頭,便看安撫官。

安撫官向前一步道:「喂,城上的,請李嘉彥李大人出來說話。」

「你們是哪路人馬,來此何干?」

「聽好了,我們是奉陳大人之命安置鳳陽的,想你們應接到了陳大人指令,為何閉門不納?」

知縣李嘉彥探出腦袋,警惕地問道:「你們就是車廂峽的降軍?」

安撫官向身後一划:「他們是,我是安撫官。」

「頭兒是誰啊?」

話音剛落,只見一人身披白袍,一夾馬肚,向前走了兩步:「是我,高迎祥。」

一聽是高迎祥本人,城上一陣亂,好大工夫,李嘉彥道:「高將軍,你可知鳳陽是什麼地方?」

李過惱道:「廢話!鳳陽就是鳳陽,一座破城!」

高迎祥伸手攔住,抬頭大聲道:「知道,皇祖陵寢之地!」

「知道就好,高祖、太祖安寢於此,鳳陽兵出兵入,是要朝廷發話的。請高將軍別處安營吧。」

李過大怒,舉槍向城上一指:「陳大人只安置老子於此,別處如何會納?你他娘的連口熱湯湯都不給老子喝!老子可不管老皇上埋在哪兒,惹惱了老子,搗碎你這鳥城,剁了你這狗官,屠了你全城!」

李嘉彥也惱了:「出言不遜,辱慢天朝,大逆不道!可見賊性不改,如何能納你等?若不快走,滾石檑木俱下,爾等便死在鳳陽城下,去做太祖的陪葬!」

農民軍全軍激憤,攘臂大叫,李過一把拉過安撫官,刀架項上,向高迎祥道:「攻他娘的,又不是洪承疇、陳奇瑜的官軍,怕他甚!」

「不可,」李自成想了想道,「我們只有五百疲憊之兵,不知城中虛實,不可造次。」然後放低聲音,「只能賺他開城。」見高迎祥點頭,李自成示意李過放開安撫官,向城上喊道,「我這兄弟脾氣躁,說話無禮,李自成給各位弟兄賠禮了。你城中有千軍萬馬,我們只有五百人,如何敢鬧城?我們既然降了朝廷,自然要為朝廷效力,還是再商量的好。這樣城上城下高喊實在不便,可否請縣太爺出城,坐下來從長計議,如何?」

本來一個高迎祥就已嚇著了滿城士民,一聽還有李自成,更是炸了城。好大一陣工夫,城上垂下兩根繩索,探出個地瓜腦袋,打扮像個師爺,說道:「知縣大人出城是多有不便,就請高將軍、李將軍上城見面吧。不過這城門是不能開,就委屈二位將軍縋上城吧。」

李自成心中苦笑,這賺城的小計也確實拙劣,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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