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李自成夜襲遼城,冒死助王自用脫險

見周延儒、溫體仁進來,不等二人行過禮,崇禎就甩下一份摺子:「宣大總督張宗衡說洪承疇把賊人都趕到山西來了,賊氛大熾!賊人有三十六營,二十萬之眾,他手下只有從關中赴援的李卑、賀人龍、艾萬年三個總兵,許鼎臣還和他爭。賊已連陷大寧、隰州、澤州、壽陽、太原、汾州、交城、吳城、沁州、武鄉、遼州諸州縣,全晉震動!洪承疇照這種打法,不是要把賊人都趕到京城來了?」

「陛下,張宗衡所言不確。甘陝賊眾被洪承疇剿殺過半,二十萬乃是號稱。曹文詔已領三千五百精銳步騎經潼關渡黃河,進抵山西蒲州、河津,李卑、賀人龍、艾萬年亦分路守扼山西入豫、冀要隘,防禦賊東竄,臣想斷不致騷擾京畿。許鼎臣是巡撫,怎敢與總督爭兵?是因為許鼎臣駐汾州,賊據吳城,窺汾州,故鼎臣請求援兵。」周延儒道。

「什麼是三十六營?」

「賊首王嘉胤死後,其眾並未潰散,而是推舉外號叫做紫金梁的王自用為首領。王自用便聯絡羅汝才、馬守應、高迎祥、張獻忠、李自成等,共三十六支,重新集結,大攪山西。」

「哼!皇太極圍京城不過十萬,內賊倒有三十六營二十萬!張宗衡再請援兵,你們說怎麼辦?」

兩人互相看看,都不說話了。崇禎也知道他倆都不知兵,看著眼前這倆大臣,忽然覺得真遇到了事,可商量的人太少了,站起身在御案前遛了兩圈兒:「何如寵、孫承宗去了,閣員只剩你二人了,再推一人吧。」歷任閣員多讓崇禎失望,他不想再搞大了,三人成單,湊數而已,「要推一個知兵的。」

周延儒陡然起了精神,抗衡溫體仁的機會來了。西學士子與東林友善,銳意進取,多與溫體仁之流不諧,遂一步搶出:「陛下,徐光啟學貫中西,著述頗豐,不但知天文數術,而且知農、知工、知兵,是中土西學弟子先驅,可領袖群倫。」

崇禎想想,倒也贊同。朝中大臣懂洋兵法、知洋火器的本就鳳毛麟角,又被孔有德一傢伙逮了仨,今後誰去溝通洋人,請洋教習,購洋槍洋炮?還真少不得這些人。正要發話,高時明小跑進來,溜邊兒跑到前邊,抬手招呼王承恩,咬了一陣耳朵。

王承恩打個挺,返身往上跑,差點摔在側階上,踉蹌跑到崇禎跟前兒,附耳低語數句。崇禎先是一愣,臉更沉了:「人在哪兒?」

「投大理寺去了。」

崇禎轉臉看著周、溫道:「孔有德放了孫元化!」二人瞠目結舌。

「同回的還有張燾、王征。」崇禎又轉向王承恩,「謝璉呢,回來了嗎?」

「沒有。」

「去問他們,謝璉在哪兒。還有,叫徐光啟來。」

王承恩應一聲出去,叫高時明去問孫元化,自己去招呼徐光啟。

崇禎回座,又沉了半天,才道:「先不說孫元化,接著剛才說。」想起他倆說不出來,也不再催問,自己掰著指頭心裡過籮,把他知道的武將都過了一遍,也沒想出個三六九。

高時明小跑進來道:「萬歲爺,奴婢問了孫、孫元化了。」

「謝璉怎樣了?」

「回皇上,謝大人死了。」

崇禎瞪起眼:「怎麼死的?」

「絕食自盡。」

崇禎頻頻點頭,緊咬牙關,腮幫子咬出倆酒窩,道:「又是一個張春啊。」

溫體仁抓住機會了:「陛下,謝璉、徐從治、朱萬年是因劉宇烈逗留不進,萊州失援,才捐軀的。」

周延儒明白這是溫體仁給自己下絆兒了,忙向前一步道:「劉宇烈是臣所薦,臣有失察之罪。」

崇禎憋了半天道:「逮劉宇烈下獄!」緊跟著又道,「何人可代?」周延儒是再不敢說話了,低著頭不言聲。崇禎也知道周延儒不好說話了,「現駐青州的是朱大典吧?」

「是參政朱大典,負責調度軍食。」溫體仁道。

「好,朱大典遷僉都御史,巡撫山東,高起潛監護軍餉,叫他們兼程而進,務必解萊州之圍!」此時徐光啟跟著王承恩進來,叩了聖安。崇禎看著他道,「洪承疇把陝賊都趕到山西了,賊在山西又折騰起來了,有二十萬,攻城奪縣,李卑、賀人龍、艾萬年哪擋得住,李自成從晉城之南突入河南,攻克修武,河南鄉紳也聯名上疏朝廷請救,必得一良將往救晉、豫危局。老愛卿看何人可遣?」

徐光啟想了想道:「臣薦左良玉。」

「就是那個援大凌河唯一打了勝仗的昌平左良玉?」

「是。」

「現為何職?」

「昌平副將。」

「嗯。洪承疇疏問曹文詔等進入山西後與山西各鎮如何統一事權。他是力薦曹文詔,說蕩平陝賊曹文詔為首功,」崇禎邊說邊翻出洪折,「說他『忠義性成,謀勇夙授,征剿數年,破陣斬將,摧枯拉朽,身到功成,歷戰歷勝,英風壯略,有古名將之風,今時諸將罕出其右。』曹文詔果然如此了得?」

徐光啟道:「陝人說曹文詔是當今大明第一良將。」

「好,左良玉遷昌平副總兵,速赴河南。曹文詔遷總兵官,總制山陝諸路兵馬,山西李卑、艾萬年、賀人龍歸其節制。」想了想又道,「內臣陳大全、閻思印、謝文舉、孫茂霖分監曹文詔、張應昌、左良玉、鄧玘四軍,發內帑四萬兩,素紅蟒緞四千匹,紅素千匹犒軍。」待周延儒應了聲,又看向徐光啟道,「孫元化回來了。」

「臣知道了。」徐光啟弓腰答。

「孫元化、張燾是你徒,你看該如何處置?」

「陛下,」徐光啟道,「孔有德放歸孫元化,是其感元化恩。但孫元化三人離了登州便趕赴京師陛見待罪,可見其忠君之心。」

崇禎撇撇嘴:「哼,雖無反叛之心,貪墨行賄諸事有沒有?拿朕的軍餉、兵士的活命錢中飽私囊、行賄大臣也是忠君嗎?」

崇禎這話讓周延儒心裡打鼓了,「行賄」之說就是因為有彈章指孫元化賄賂周延儒,看來這小皇帝全記在心裡呢!這烏紗帽還是麻利兒還他的好,若等他來摘,怕是連帽子下的腦殼一起摘了。周延儒剛要再次請辭,只聽「撲通」一聲,徐光啟跪下了道:

「陛下,元化、王征、張燾三人既通西洋兵法,又精火器,是朝廷當前必不可少之才。孫元化著有《神機法要》,王征著有《兵約》《客問》《新制諸器圖說》諸書。望陛下稍息雷霆,讓他們戴罪邊關,以功抵過吧!」徐光啟知道這三人是凶多吉少了,滿朝大臣甚至滿天下百姓誰不知道這小皇帝愛殺人?更何況丟城失地本就是死罪。

「哼哼,你徐光啟不也著有《兵機要略》《火攻要略》么?孫承宗、祖大壽也都是會使火器的,那大凌河還不是陷,登、萊還不是丟?都不許再請了!你起來,朕叫你來不是要問孫元化事。閣臣太少了,朕要增補閣臣,玉繩薦你。」崇禎對周延儒道,「徐光啟加太子少保,兼東閣大學士入閣。」崇禎想起大凌河就竄火,「再有,熊明遇、邱禾嘉解任聽勘,孫承宗追奪寧遠敘功和錦衣世襲,冠帶閑住。」

「遵旨,誰接替熊明遇、邱禾嘉?」周延儒問。

「你們說何人可代?」

「臣薦張鳳翼代熊明遇。」溫體仁馬上介面。

「張鳳翼?」徐光啟脫口而出。

「有何不妥么?」崇禎看著徐光啟問。

「天啟間鳳翼出閱前屯、寧遠諸城,曾言『今日議剿不能,言戰不得,計唯固守,當以山海為根基,寧遠為門戶,廣寧為哨探。』其意專主守關。前撫保定時建魏忠賢生祠,後諸建祠者俱入逆案,鳳翼因是邊臣才獲宥。」徐光啟的意思是張鳳翼才鄙而怯,識暗而狡,工於趨利,巧於避患,不是可當大任者。

溫體仁立刻反駁道:「劉策罷,鳳翼代劉策總督薊州、保定軍務,有復遵、永四城之功。」

「那是孫承宗之功,」儘管徐光啟知道崇禎深惡承宗,還是忍不住指出來,「不要張冠李戴。」

「鳳翼以西協單弱,條奏增良將、宿重兵、備火器、預軍儲、遠哨探數事,腳踏實地,步步為營,臣以為才可大用。」溫體仁繼續堅持。

崇禎知道張鳳翼與孫承宗意見相左,但此時正恨孫承宗,而且大凌河之敗也使他對孫承宗一意東進的做法產生了懷疑,也想不出合適人選,「張鳳翼進太子少保、兵部尚書,世蔭錦衣僉事。」想了想,又道,「張鳳翼、李長庚、張延登、劉斯崍明日未時平台見朕。」

三人出來,徐光啟幾乎支撐不住。

孫元化、張燾是他愛徒,王征是他老友,年紀相仿,西學一派,素有「南徐北王」之稱,竟是要攜手黃泉路!周延儒知他心中悲痛,看出他不支上前扶道:「老大人保重啊!」

「唉,首輔大人,老夫是行將就木之人,你又何必薦老夫入閣啊。」

周延儒扶著徐光啟慢慢前行:「老大人是新學領袖,國家千瘡百孔,唯老大人一等人謀劃,才回天有望啊。」

「回天有望?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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