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洪承疇奉旨剿殺李自成

孫元化初三日一登岸就揮軍直撲登州城下,卻見城門緊閉,城上也闃無人跡。監軍道王征高叫:「孫大人回來了,為何不開城?」

突然城上豎起「李」字大旗,冒出一溜人頭。當中一人道:「孫大人,你是來取俺們人頭的吧?」

孫元化「哎呀」一聲:「不好,城已陷了!」

「李九成,你真是不知好歹!」王征道,「是孫大人移檄各郡縣,不許截殺,才有你活命到今天!還不開城受撫?」

「王監軍,覆水豈能收回?老子不給那小皇帝賣命了,咱就擁孫大人做個皇帝吧,如何?」

孫元化大怒,馬鞭一指:「攻城!」

不等孫元化軍衝到城根下,城上火器齊發,頃刻間馬蹶人撲。元化正要後退,忽聽得四面一片聲叫喊,伏兵四起,卻是不沖不殺,只將元化軍團團圍住。此時城門半開,李九成、孔有德、耿仲明催馬出來,直到孫元化面前,一起下馬,齊齊跪下。

李九成道:「九成向大人告罪了。」說完三人一齊磕下頭去。

孫元化稍一愣:「耿仲明,你也反了?」

「昏君無道,致國疲民弱,大人應順天行事,我等願擁戴大人為王,聽大人調遣,共反朝廷!」

「混賬話!」

「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大人怎就做不得皇帝?」孔有德道。

孫元化斜他一眼:「張可大呢?」

耿仲明答:「張總兵自縊了。」

孫元化一瞪眼:「洋人呢?」

「公沙的西勞、魯未略、弗朗亞蘭達、方斯谷、額弘略、恭撒彔、安尼、阿彌額爾、薩琮、安多、兀若望、伯多彔等十二人身亡,十五人重傷。」

「你們……連洋人都殺!」

耿仲明知道孫元化是受過洗禮的天主教徒:「洋人執意炮轟,職力阻不聽,不得不爾。」

孫元化仰天長嘆一聲:「元化受國重恩,豈能降賊!」說完突然拔劍加頸,就要抹脖子。

王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孫元化手腕,耿仲明一步搶上前奪下劍。二人還是稍晚,孫元化脖子已劃開一道兩寸長的口子,鮮血順頸而下,幸未傷及腔脈。

「大人此舉有違教規啊!」王征流涕道。

聽到傳諭早朝在皇極門,京官兒們都緊張起來。今兒個是朔日,按慣例應是大朝,在皇極殿。大朝多是排場,走過場而已,沒多少正經事。改為御門聽政,必是有大事了。

果不其然,崇禎那臉色,青中帶綠:「又出了一個袁崇煥!」把眼掃了一圈,「宣府巡撫沈棨又敢背著朕和金人立約!」又把眼掃回來,「京官兒中不少人與邊臣私交甚厚,公事中也多有往來。你們說說,這些為國守邊的文臣武將中,誰還與金人有約,或者想與金人訂約?」這話誰敢接茬?都噤了聲低了頭。

「朕知道不是沒有,是你們不敢說,熊明遇就替沈棨辯解!哼,沈棨下獄!自今而後,再有人背著朕與建虜有片紙隻字的交通,全家下獄!」崇禎鼻中吁出一股氣,「孔有德又破了黃縣、平度兩城,把新任登萊巡撫謝璉、山東巡撫徐從治圍在萊州城裡,徐從治履任後曾三次上疏。王承恩,讀徐從治近疏。」王承恩撩開鴨嗓念道:

萊城被圍五十日,危如累卵。日夜望援兵,卒不至,知必為撫議誤矣。賊果止兵,或稍退舍,臣等何故不樂撫,實是賊借撫為緩兵計。當賊過青州,大成擁兵三千,剿賊甚易,元化遺書謂『賊可就撫,爾兵勿東』,大成遂止,至賊延蔓!援師不來,臣死當為厲鬼以殺賊,斷不敢以撫謾至尊,淆國是,誤封疆,而戕生命也!

待念完,崇禎道:「熊明遇,卿還主撫么?」

「陛下先後派出徐從治、謝璉、總兵楊御蕃,均不敵叛軍,說明什麼?各鎮兵均非遼東兵對手!欲平虜患,非遼東兵不可!」熊明遇道,「叛軍現有一萬餘人,如能收復,則我遼東又增一銅牆鐵壁,故臣以為能撫則撫。叛軍因餉而叛,臣想只要許諾補發欠餉,必有招撫餘地。」

「照你這一說,我大明除遼東外,無可用之兵了?遼東兵慣戰,朕當然知道。徐從治本應駐青州,領昌邑援軍和供應糧草,與謝璉互為犄角。他偏要與孔有德干一仗,移鎮萊州,結果身陷重圍。如果兵力充足,調度得當,山東兵當真敵不過遼東兵么?」崇禎看向眾人,最後落定周延儒。

「陛下,」周延儒見無人說話,只得站出道,「因徐從治被圍萊州,援軍無人督察,統一指揮,故諸將觀望,未能馳援萊州。臣以為,可增設總督統領山東駐兵,相度時勢,再決定撫戰。」

崇禎想了想道:「叛軍有多少兵力?」周延儒看徐光啟。徐光啟走出道:「叛軍攻陷登州,奪獲紅夷大炮二十餘位,西洋炮三百位,馬三千匹,餉銀十萬兩,兵七千,總兵力已達萬人。」

「我昌邑兵呢?」

「現在昌邑仍有馬步軍兩萬五千人,倍於叛軍。」

「火器呢?」

「我軍每一營五千人,其中騎兵一千人;霹靂炮三千六百桿,火藥九千斤,重八錢鉛子九十萬個;大連珠炮二百桿,火藥六百七十斤;多管火箭手把銃四百桿;盞口將軍一百六十位。」

「盞口將軍是什麼?」

「是野戰重型火炮,士兵們稱它盞口將軍。」

「如此說來,兵力多於叛軍,火力強於叛軍?」

「是。」

「好,何人可任總督?」

周延儒想了想,說道:「臣薦侍郎劉宇烈。」

「劉宇烈?」崇禎心中不大滿意,覺得也並非領兵之人,但一時也想不出合適人選,「好吧,命劉宇烈總督山東兵馬平叛,是戰是撫,可相機行事。」崇禎又看向徐光啟,「朕聽說孫元化已為孔有德擁戴稱王,且僭號順天,可是真的?」

「陛下,」徐光啟道,「臣以為這是孔有德故意放出的風聲,孫元化必不從。孫元化如有反意,臣亦願伏罪。」

「哼,元化是你徒,你當然如此說,朕可不得不防。廣西道試御史蕭奕輔上疏說孔有德反後,孫元化力主安撫,放任孔有德荼毒內地。廣東道御史宋賢上疏說孫元化侵餉縱兵,貪穢已極。所轄士卒,數月間一逞於江東,劓(割鼻)截主將,再逞於濟南,攻陷城池,皆法之所不赦者。應將元化立賜斥譴,以昭國憲。他們說的事可有?」

「臣亦擔保孫元化絕無侵餉貪穢之事。孫元化若有此事,臣願以全家百口共戮。」徐光啟又進一步,把一大家子都賭上了。

「老大人還是莫口硬吧,」溫體仁往前半步,說道,「先前諸臣曾屢疏糾劾元化貪污欺詐,難道這大小臣工都在造謠?所以陝西道試御史余應桂說,『主登兵之叛逆者,非孔有德,乃孫元化也。』」

這話讓周延儒受不住了,因為余應桂後面還有話,只是溫體仁沒說出「成有德之叛逆者,非孫元化,乃周延儒也。」周延儒看出溫體仁居心,遂出班道:「陛下,臣雖非如余應桂言,但為首輔,不可卸責,請罷臣職。」

崇禎揮一下手,道:「先不說你。朕不戮徐光啟家百口,但必囚系孫元化家屬!縱使他未叛,孔有德、李九成、耿仲明也是他調教出來的,叛軍都是他的部屬。那登、萊二州是什麼地方?是朕花錢聘來的洋人試造新式大炮的地方,是朕給他錢讓他練新軍的地方!他就給朕練出一支叛軍?那剛造出的大炮白送了李九成?這李九成實在可惡,連洋人都殺!」

「陛下,」熊明遇出來道,「登州負責教習火器的葡萄牙人,有十二人在城陷時捐軀,十五人重傷,臣以為應追贈撫恤。」

崇禎沒回答,在案上翻了半天,抽出一份摺子:「禮科給事中盧兆龍說,葡人曾以出兵與否多方要挾,如欲在澳門築城台,要求裁撤香山參將並開海禁,請求允許其多買米糧並免歲輸地租一萬兩,請撥廣州對海之地以建營房等。原本已撥給他們六萬兩餉銀,且稍後亦續給糧米若干,但又要求另發安家銀每人三百兩。有這些事嗎?」

「有,但經兩廣總督王尊德諭止,便罷了。」

崇禎點點頭,沉吟道:「嗯,如何贈撫才好?」

「臣以為統領公沙的西勞可贈參將,副統領魯未略贈游擊,銃師弗朗亞蘭達贈守備,其餘各贈把總職銜,每名家屬賞銀十兩。受傷諸人亦賞銀十兩。」

「准奏。」崇禎看見熊明遇,又想起他的不是來。這些日子的彈章中還多有指他和孫承宗、邱禾嘉的。余應桂指斥熊明遇平叛不力,兵科給事中李夢辰說熊明遇「調度失宜,威望既不足以服人,才幹亦不足以濟變,難以久居司馬之堂」。孫承宗上疏乞休恩准已回了老家高陽,但他一走彈劾他和邱禾嘉的奏章就多起來,多是說他「築凌召釁,辱國喪師」。這句話尤其使崇禎著惱,若不築大凌河城,便不會打這一個大敗仗,費了多少錢糧,卻弄個兩萬多人全軍覆沒,城也給了人家,也不會有吳橋之變 ,殘破三百里,殺人盈萬。

想到邱禾嘉,崇禎又想起一個人來,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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