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大明猛將祖大壽揮師救主,皇太極撤軍

劉之綸統領新募萬人奉命東出迎敵,繞過通州,開向尚未失守的薊州,將全隊分為八營,列陣城外。金兵見有一支新軍出現,全力出擊,連破劉之綸二營。劉之綸傾力督戰,六營堅守不退。

皇太極接報,大感驚訝:「又是一條漢子!好,集三萬人馬突陣,務必拿下!」金軍三萬猛擊,弩矢齊發,劉之綸軍終於抵擋不住,退守丫髻山。皇太極遙望丫髻山,謂左右道:「這支人馬是何人統領?」

身邊的多爾袞回道:「聽俘虜說,叫劉之綸,是新任兵部右侍郎。這支新軍是臨陣招募的,不但未見過陣仗,而且未受過訓練。」

「嗯?臨陣招募的新軍竟打出這氣勢?此人有勇,而且不簡單。可生擒他來。」

多爾袞得令,兵圍丫髻山,絕其水道。這下全軍慌神了,劉之綸左右將領請求結陣徐徐撤退。劉之綸大怒道:「毋再多言!我受國重恩,只有以死報國!」

「報——」哨兵進來,「大人,金兵派來一名使者。」

「哼,無非是勸降!斬了!」

「大人,」副將吳應龍道,「殺使臣不是上國所為。」

「我說過了毋再多言,斬!」

大家都明白頭兒是不想活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只有死中求生了,便勸他乘夜出戰。暮靄四合之時,劉之綸軍發起攻擊,畢竟是烏合之眾,哪敵得住金兵鋒銳?漸漸地潰亂,劉之綸解下所佩印信交付吳應龍:「我以五營在前引敵,你帶一營從後殺出重圍,將印轉呈朝廷,就說之綸為國捐軀、以死謝罪了!」說完轉身擂鼓再戰。

吳應龍領命從後山殺出,之綸直戰至五營皆潰,隻身隱匿石岩中,任憑金兵左呼右喚,就是不出,惹得多爾袞性起,下令道:「射殺他!」瞬間流矢四集,劉之綸身被數箭,死於岩中。

皇太極在山下觀戰,多爾袞回報劉之綸已死,皇太極嘆一聲「可惜!」轉身進帳。范文程迎住道:「陛下為何人可惜?」

「劉之綸不降,死了。」

「這不足為惜,還有更可惜的。」

「哦?」

「功虧一簣,前功盡棄,豈不更可惜?」

皇太極明白了范文程所指,口中卻道:「先生說說為何功虧一簣,前功盡棄?」

范文程一笑:「這也是陛下目前焦心之事,『糧食』二字。」

皇太極點點頭:「朕出兵時曾發上諭,不得侵擾淫掠,可糧草不足,總不能讓將士們忍飢挨餓去作戰,故朕亦不忍制止。可不制止,豈不是朕自食言,今後誰還拿上諭作數?」

范文程笑了:「臣不明白了,我軍征伐,何曾有過運糧輸餉?從來是取之當地。上諭中並未說到糧食,陛下何出此言?」

「但淫掠之事是愈演愈烈,照此下去,朕不能控了!」

范文程略一沉思,道:「陛下恕臣直言,前數天陛下曾諭諸將士說:『爾諸將士臨陣,各自奮勇前往,何必爭取衣物?縱得些破壞衣物,尚不能資一年之用。爾將士如果奮勇直前,敵人力不能支,非與我國講和,必是敗於我們。那時穿吃自然長遠,早早解盔卸甲,共享太平,豈不美哉?』正是這段勸說,否定了出征前的上諭,使將士們有恃無恐了。前上諭說的是違令者斬,現在說的是『何必』,自然是不會追究了。」

「倒是朕說錯話了?」

「不是陛下說錯了,而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當務之急是糧食。」

「是,這北京周圍已經被搶掠一空了,糧食眼看就難以為繼了。撤兵吧,跑了多少路,費了多少力,死了多少人,就這樣回去,不但不甘心,代善、阿敏更不知有多少話說。繼續攻城吧,明軍各路援軍越集越多,袁崇煥這堵硬牆更不好逾越了。先生看如何是好?」

其實還有更嚴重的可能,范文程知道皇太極不好出口:主動撤兵還算顏面有光,如果被打敗了,千里奔襲潰逃而回,不但是顏面掃地,恐怕汗位也難保。這進不得退不得的局面更危險,被袁崇煥抄了後路,十萬大軍連同自己的性命就都要留在這兒了!不過范文程早想好了,「陛下出兵攻明,真是想坐進紫禁城嗎?」

「這倒也不是朕的初衷。不過,近在咫尺,如果沒有袁崇煥,紫禁城唾手可得。看來先生之計撼不動袁崇煥啊。」

「我軍一路斬關奪隘,橫掃千軍,勢如破竹,明軍望風而潰,這還不是大勝么?擄人口十數萬、獲財帛數十萬而歸,這還不是大勝么?順利直抵明京,已是望外之事,既然奪城本非陛下初衷,明廷援軍攢集,又撼不動袁崇煥,諸貝勒還有什麼話可說?」

皇太極一拍大腿,猛然驚道:「先生所言正是朕所想!撤……」話未說完,岳托跑了進來:「陛下,陛下,袁崇煥走了!」

「什麼?走了?」皇太極站起來,「去哪兒了?」

「不知道。探報,廣渠門守軍全數開拔,往東去了。廣渠門已換上『滿』字大旗。」

皇太極默思一會兒:「難道是分兵抄我後路去了?」

范文程搖頭:「不可能,絕我後路關鍵在於出我不意,攻我不備,應是悄命東來的援軍繞我後路,怎能在我眼皮底下去做?再者也絕不會由袁崇煥去做,崇禎怎肯放他離京?」

皇太極笑了:「那麼,可是先生之計成了?」

范文程微笑點頭:「袁崇煥不是聽到風聲跑了,就是已經被逮。不過那袁蠻子詭計多端,也要防備中計。叫偵騎跟定袁軍,看是不是真走了。只要出了山海關,便大事可成了。」

「好!」皇太極抬手一揮,「回軍,準備決戰滿桂!」

「滿桂雖敗,畢竟也是一員驍將,又擔此重任,必定細加籌劃。再者,陸續趕到的援軍加起來也將有十數萬人了。所以,智取更好。」

「哦?先生又有妙計了?」

范文程狡詐地一笑:「明援軍不正從四面趕過來嗎?」

要想讓袁崇煥就範,非有三人出面不可:袁崇煥座師韓爌,袁崇煥老上司孫承宗,袁崇煥的舉薦人錢龍錫。成基命梁廷棟第二天就分頭去找了韓、錢二人。二人聽說祖大壽拉走了遼兵和皇上「急圖無緩」的口諭,明白整個北京城壓在了自己肩上,是推不掉也推不得的,於是跟了成基命、周延儒、梁廷棟、余大成等一起去了南鎮撫司。

袁崇煥正在蒙頭大睡,牢卒說他進來就睡,開飯時得叫醒他,吃完了接著睡,好像這輩子的覺都攢在這幾天了。偶爾吃了飯在那兒愣神兒,然後要了筆墨,往牆上寫字。幾人抬頭往牆上看,果然有字,近前細看,卻是兩首詩:

題壁

獄中苦況歷多時,法在朝廷罪自宜。

心悸易招聲伯夢,才層次集社陵詩。

身中清白人誰信,世上功名鬼不知。

得句偶然題土壁,一回讀罷一回悲。

獄中對月

天上月分明,看來感舊情。

當年馳萬馬,半夜出長城。

鋒鏑曾求死,囹圄敢望生。

心中無限事,宵柝擊來驚。

「叫醒他。」韓爌面無表情道。

袁崇煥睜開眼,見是數位當朝重臣,矍然而起。內閣大臣來探監,無非兩種可能:一是接自己出去,二是來送行。

「大人們是要送崇煥上路了?」

「不不不,你不要多想。」韓爌道,「身體可還好?」

「進了這兒,什麼想頭也都是非分之想,正好睡覺。」袁崇煥自嘲道,「那麼,是放崇煥出去?」

韓爌搖搖頭:「元素,老夫問你,你真有議和之事嗎?」

「沒有。皇太極倒有此試探,曾派人到寧遠,我沒見。」

「唉,元素啊,你敗就敗在任事太過剛愎獨斷,那毛文龍該不該殺,也不是你不請旨就殺得的。老夫知道你是受了冤屈,但皇上正在氣頭上,只好慢慢辯白,我等自會儘力,皇上冷靜下來,也會想明白的,只好先委屈你了。」

袁崇煥正色道:「老大人此來,絕不是來安慰崇煥的。既不是放,也不是殺,那必是有事要崇煥做,請大人明說吧。」

「好吧,」韓爌重重嘆口氣,「祖大壽、何可綱率遼軍走了!」

「什麼?走了?」袁崇煥大驚,「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兒?自然是回山海關了。」

袁崇煥明白了,他沒想到祖大壽、何可綱會跑,稍一想也就通了,無非兩種可能:一是對主帥被下獄表示抗議,二是怕自己也被下獄。但遼軍一走,京城可真是危在旦夕了!袁崇煥一拍炕鋪:「混賬!」頓了一下,抬起頭道,「幾位大人要崇煥做何事?」

「不是我們要,是聖上要。」錢龍錫道,「請元素寫封信,把祖、何二將軍召回來。」

袁崇煥低頭想了想,搖搖頭:「祖大壽之所以聽崇煥者,是因為我是督師。今天已是罪人,大壽今統數萬軍,怎會再聽我的?」

「不是的,祖將軍之所以走,就是因元素被羈的緣故,因此只有元素能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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