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皇太極直搗京師,驛卒李自成造反

諸王公大臣奉詔來到大政殿,見都到齊了,代善請出皇太極。

三大和碩貝勒代善、阿敏、莽古爾泰以兄長之尊與皇太極並坐,受眾人參拜禮,皇太極令坐,復開言道:「自太祖 起兵,連年征戰,逮至朕躬,實欲罷兵戈,享太平,故屢屢差人與明講說。明廷若是肯和,咱們采參開礦,與他們交易,換來布匹,大家共享太平,豈不極好?

「但天啟、崇禎二帝藐我益甚,逼令退地,且教削去帝號,禁用國寶。朕以為天與我土地,怎敢輕與他人?其他如去帝號,廢國寶,朕都一一遵依,並自易汗名,請明帝賜印,委曲至此,仍復不允。你們說,該怎麼辦?」

「陛下怎麼對那朱家小兒這般卑躬?」阿敏先嚷嚷起來,「朱家天下除了一個袁崇煥還好使喚,便再無人好使了。我等眾兄弟都是人中豪傑,難不成終鬥不過袁蠻子?他能一勝再勝,還能三勝四勝?」

皇太極皺皺眉,轉向眾人道:「你們說呢?」

半天沒人吱聲。阿敏是皇太極的堂兄,性情狂傲,對皇太極嗣汗位十分不滿,常背後指摘,出言不遜,甚至公然抗命,因此誰也不敢公開表態附和他。皇太極心裡清楚,遂道:「朕也這般想。」

皇太極首肯了,大殿里立時活躍起來,豪格噌地躥起:「早該一戰了!寧、錦兩次大敗,至太祖賓天,至今已兩年,無所作為。此仇不報,如何是愛新覺羅子孫!」

「是,」莽古爾泰揚起下巴,「難怪崇禎小兒拿大,這兩年我們只是在建宮造殿了,父仇不報,反與那仇人議和,眉來眼去的,自己就小看了自己,養這八旗何用?」

「戰是不戰?」皇太極再問。

「戰!」眾人全都站了起來,攘臂揮拳,聲震屋瓦。

「好!既然所議一致,說說,怎麼打?」皇太極三問。

代善站起道:「圍城打援。袁崇煥雖是仇人,但不好對付,尤善守御。寧、錦城防堅固,又有西洋火炮,強攻難取,而且損失太大。依我之見,兵分兩路,一路圍錦州,圍而不打,斷其糧草,一路女兒河至塔山設伏。野戰本我所長,袁崇煥不是對手,他必難解錦州之圍。待錦州城糧斷援絕,自然輕易攻破,再依此法打寧遠,一年之內,拿下山海關,那北京城就在眼前了,哈哈!」

皇太極生怕有人贊同,忙道:「大兄小看袁崇煥了!袁崇煥不但修城築壘,厲兵造炮,而且墾田屯糧,你知道那寧、錦城裡有多少糧食?一年打到山海關?怕是錦州城也邁不過!而我軍輜重糧秣卻要長途搬運,勞師糜餉,遷延日久,如何挺得過?」

代善睜大眼睛道:「陛下是說要速戰速決?」

「正是。」

阿敏哼了一聲:「速戰速決?那錦、寧、關三城一座堅似一座,袁崇煥只是堅守不出,遠處他用大炮轟,近處他是槍炮箭弩齊放,貼城處他是滾石檑木齊下,我們又沒有大炮,怎麼速戰速決?」

皇太極眼皮都不抬,不緊不慢道:「朱家天下幅員遼闊,難道只有山海關一路可走嗎?寧、錦難撼,明廷九邊,個個都如寧、錦嗎?」

一言出口,舉座皆驚,都作不得聲。半天,代善才明白過來:「陛下是要西出?」

「對,走遵化!」

濟爾哈朗首先醒過味兒來:「陛下是想直搗黃龍?」

皇太極笑而不答,立時響起一片鼓噪歡呼。

「不可!」莽古爾泰起身道,「舍近襲遠,深入敵境,道路不熟,人疲馬乏,如何打仗?縱使攻進了長城,明廷勢必聚集各路兵馬圍攻,寡不敵眾,如何取勝?要是後路遭到堵截,便無歸路,就要全軍覆沒了!陛下聽了何人的餿話,此人該殺!」

「五哥欠考量,」濟爾哈朗也站起來,「三大貝勒不是說,除了袁崇煥,明廷沒有可與我對陣的上將么,還怕他調集援兵?何況從喀爾沁到遵化,用不了一月,明廷可調之兵只有大同、宣府、保定、山海關,不過幾萬兵,袁崇煥都未必能趕到。就算他到了,正可與袁蠻子城下交兵,正是調虎離山,引蛇出洞!離了寧、錦,與我馬上交鋒,袁蠻子縱有三頭六臂,也踏碎了他!從此再無阻隔,豈不大好?」

「不是這話,」代善一指濟爾哈朗道,「走遵化,要過喜峰口、龍井關、大安口,各處守將是誰,守御怎樣,戰力如何,有哪些戰守器具,我們都不了解。繞道蒙古,糧草很容易接濟不上,那就進退維谷了。白山黑水是我們的根本,從山海關進攻北京,是安全的進軍路線,如果打不勝,退回去就是了,不可冒險。」

「父親此言有差,」岳托起身抱拳,代善一愣,便狠瞪著他,他卻視而不見,說道,「再打寧、錦,必然還是損兵折將,無功而返。既然山海關一路走不通,遵化便是最好的選擇。雖然道途遠了些,看似冒險,但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大大提高了勝算,正是上著!」

「不要爭了。」皇太極抬起兩手,向下一壓,「山海關、錦州防守甚堅,徒勞我師,攻之何益?唯當深入內地,取其無備城邑。薊遼總理是劉策、總兵叫朱國彥,都是無名鼠輩。取這一條路走,看似繞一些遠,實是捷徑,何況還有蒙古喀爾沁台吉布爾噶圖的人馬,就這麼定了。各旗集兵一萬,喀爾沁助兵兩萬,共十萬。岳托、濟爾哈朗率右翼四旗和右翼諸部蒙古兵攻大安口,七哥阿巴泰、十二弟阿濟格率左翼四旗及左翼諸部蒙古兵攻龍井關,朕和多爾袞自率中軍攻洪山口。朕也知道此行極險,如三國時的鄧艾伐蜀。傳諭三軍,不準吃明人的熟食,以防下毒,不準酗酒,取柴草時必須眾人同行,不可落單。三大和碩貝勒留守盛京,嚴防袁崇煥襲我後路。回去準備吧,十月中發兵。」

「且慢!」范文程站起來,「如果攻下北京,陛下打算怎麼辦,如果久攻不下,又當如何?」

「攻打大明都城,是要爭一個平起平坐的地位,讓那崇禎再不敢拿大,其餘一切相機行事。」

「陛下說得好,首在爭個地位,然則陛下不想日後圖天下么?」

皇太極瞪大了眼:「圖天下該怎樣?」

范文程一字一頓說:「收取人心。」

皇太極沉默了一會兒,道:「說的是,朕仰承天命,興師伐明,拒戰者不得不誅,若歸降者,雖雞豚無得侵擾,俘獲之人,勿離散其父子夫婦,勿淫人婦女,勿掠人衣服,勿拆廬舍祠宇,勿毀器皿,勿伐果木。如違令殺降、淫婦女者,斬!范先生,你來起草進軍聖諭。」

皇太極三路鐵騎如三把利刃,如風馳電掣,大明朝邊關守將毫無準備,措手不及,被皇太極一路過關奪隘,才十幾天的時間,就打到了遵化城下。

平台召見不知不覺中移到迴廊上,因為崇禎不停地踱步,像一頭上了磨的驢,焦慮全寫在臉上,本就蒼白的臉已泛青了。十一月的天氣已經高爽了,崇禎的臉上竟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內心燒灼,看著一個個噤聲不語的臣子,更是又氣又鄙又失望,不自覺地就踱到了外面。大臣們也跟著出來。

韓爌知道被皇上看癟了,再不說話就該遭罵了,但除了急召各鎮勤王之外也再無他法,只能尋些寬心話,想了想道:「陛下不必太過焦慮,朱國彥總能抵擋數日的,即便皇太極攻下遵化,我京師再能堅守三兩日,各路兵馬也就到了。」

崇禎沒接這茬兒,反問道:「寧遠到京師要走多少天?」

「騎兵馬不停蹄三天就到。詔諭已發出兩天,至遲再有三五日袁崇煥就能到了。」

「來不及了。」崇禎站定,嘆口氣道,「皇太極這一路上長驅直入,毫無阻攔,朱國彥就能抵擋得住?京師禁衛從未見過陣仗,更不是金兵的對手。」

「大同總兵滿桂、昌平總兵尤世威、宣府總兵侯世祿、保定總兵曹鳴雷今明天應該能到。」

「他們都不是皇太極的對手,只能白送了人家。沒有袁崇煥,擋不住人家十萬大軍。晚了,太晚了!唉——難道大明天下要喪在我朱由檢的手裡?」

聽到皇上自呼名諱,韓爌領頭全都跪了。李標眼淚就下來了:「是臣等無能,至聖躬自責,臣該死!請陛下另擇賢能,輔佐我皇。」

崇禎警惕起來,回身瞅著李標半天:「你是想脫責,還是想跑?」

李標四肢匍匐,叩頭觸地:「都不是。臣想領兵出城拒敵,戰死沙場,以報天恩!」地上鼻涕眼淚濕了一片。

崇禎回過身手扶欄杆看向遠處,緩緩道:「你帶兵?那不是白白送死!」心裡卻說誰知你是拒敵還是降敵。

高起潛匆匆跑上來,道:「皇、皇上,袁、袁大人的塘報(軍事情報)到了!」

崇禎猛扭頭:「袁崇煥?快拿來!」不等高起潛雙手呈上,就一把奪了過來,顫著手翻開。看著看著臉上就綻開了花,及至看完,滿懷愁煩,倏然而空,仰頭向天,「啊——好個袁崇煥!」向李標一揮手,「你起來吧。」

李標爬起問:「袁督師怎麼說?」

「袁崇煥已派趙率教領鐵騎四千直趨遵化助朱國彥。趙率教是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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