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崇禎親下聖旨支持袁崇煥

聽到一聲通稟「皇上駕到」,坤寧宮西暖閣里兩個女人一起站起,見崇禎邁進屋,都福了下去,道:「妾迎接陛下!」

崇禎眼睛一亮,立刻喜形於色:「皇嫂也在,太好了,快起來!」

周皇后臉上掠過一絲妒意,轉瞬即逝。懿安笑盈盈道:「妾也是才進門。妾是來看我朱家小太子的。聽到皇后誕皇子的信兒,早就耐不住要過來,一想幾宮太妃要輪番過來探視,幾位皇叔即便不親來,也會派人來賀喜,這小太子哪受得了這般鬧騰,皇后又如何歇息得好?只好先忍著,挨到這會兒才敢來。」

「還是皇嫂心細,」崇禎笑呵呵道,「不過朕可沒封太子呢。」

「封不封太子,這大明江山也是他們的。」懿安抱起襁褓,纖指輕撫熟睡中小皇子紅撲撲的臉蛋兒,「可起了名?」

「皇上給起了,」周后道,「叫個慈烺,火良烺。」

「嗯,好,亮堂。」懿安咯咯笑起來,問道,「皇后奶水可好,親喂么?」

「奶還足,我自己奶他,不想找乳母,還是自己奶大的孩子親。」周皇后嘴角掛出一絲苦笑,「雖說是皇家,可開銷也大,前些日子還從內帑 出了三十萬兩給遼東充餉呢,國庫空了,下面的又解不上來,往後還不知要從內帑出多少吶。內宮用項可大可小,能省就省些吧。」

「雖說皇后明事理,但有個半年一載奶也就沒了,到那時還是找個乳母的好,省不省的也不在這一個半個人項。再說,這是我大明天下的繼承人,沒個好身板兒怎行?可不能在這上頭省銀子。」懿安嘆口氣,「但願皇上早日蕩平外虜內寇,社稷安定,正像慈烺的名字,交給他們一個太平、明朗的天下。」

「朕正要找皇嫂討教吶。皇嫂來得正好,今日我們共進晚膳。」崇禎扭頭向外道,「王承恩,晚膳備在坤寧宮。」

「比平時加兩個清淡爽口的。」周皇后加了一句。

晚膳共六樣,清蒸鰣魚,炸麻雀,清炒馬齒莧,桂花糯米藕,鹽焙西瓜,還有……「啊!這是銀苗菜吧?妾好口福,好久沒吃了。」懿安現出欣喜之情。

「什麼是銀苗菜?」崇禎問。

「就是新藕的嫩秧。」周皇后笑對懿安道,「皇上吃過的,只是皇上進膳從來心不在焉,也從不問好歹,所以從來不知吃的是什麼。」

這是懿安頭一遭與崇禎同桌共餐:「原來皇上膳食如此簡單。」

崇禎笑道:「這都是皇后定的規矩,每餐必凈,朕獨自進膳也最多只有四菜。今日因有皇嫂,才特意加了兩個呢。」

王承恩給三人琥珀杯中斟滿酒,崇禎端起杯道:「朕平日進膳極少飲酒,今日皇嫂來,朕高興,陪皇嫂吃幾杯。這是遠年花雕,皇嫂請!」說完飲了半盞,夾起一筷銀苗菜送進嘴裡。

懿安端杯抿了一口,贊道:「果然是好酒,香味兒醇厚。」放下杯,也夾了一筷銀苗菜吃了,「剛才皇上說有事要說與妾知道,妾不敢當。妾想現在朝中有韓爌、袁崇煥一班文臣武將內理朝綱、外御強虜,皇上應能寬下心了。」

「啪!」崇禎把象牙筷往桌上重重一拍,把兩個女人嚇了一跳,「韓爌、袁崇煥?哼!」

兩位皇后都停了箸,面面相覷,周皇后道:「他二人怎麼了?」

「韓爌已呈了辭任疏!」

兩個女人瞪起眼,互相看看,心說這老韓爌才回來幾個月就惹了小皇帝,周皇后道:「老韓爌老得就剩鬍子還能立著了,還能惹皇上生這麼大氣?」

「他們又在結黨!私相護持,把那不是都推在內臣頭上!想把朕隨著意兒擺布,哼,朕可不是……」他看了眼懿安,「皇兄」兩字到底沒有出口。

懿安當然聽得出來,道:「皇上准了么?」

「還沒有。」

懿安微微一笑:「當今聖上是繼太祖、成祖之後又見的聖武之君,諸事獨出聖裁,甭說擺布皇上,起個念頭也嚇煞他們。依妾看,他們是被閹黨整得慘,恨得慌,所以拿內臣出火,雖不在理兒,也算在情,皇上體恤則個。」

「體恤?再體恤了去,朕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崇禎這話說到絕地了,把兩個女人都震了一下。懿安問道:「此話怎講?」

「袁崇煥殺了毛文龍!」

「啊!」懿安叫了一聲,「妾知道毛文龍,先帝說過,要是有兩個毛文龍,努爾哈赤可擒,遼地可復。」

「那是董其昌說的。」崇禎道。

周皇后未聽說過毛文龍其人,奇道:「毛文龍是什麼人?」

「東江總兵,朝廷大員。」

「喲,此人既如此了得,袁崇煥為何要殺他?」懿安問。

「舉了他十二大罪,如索餉無度,為魏忠賢塑像,不受節制,侵盜軍糧,私通外番,剽掠劫贓,草菅民命,掩敗為功,觀望養敵等。」

「如此說那毛文龍卻也該殺。」

「該殺不該殺,得朕說了。他袁崇煥不也給魏忠賢建祠了嗎?不經請旨就敢擅殺專閫 大將,他眼裡還有皇上嗎?」

「妾有些糊塗了,」周皇后道,「毛文龍其人如此,先帝為何還盛讚他?」

「還不是聽了魏忠賢的。毛文龍行賄魏忠賢,為他塑像,魏閹當然力贊。」懿安道。

「也不盡然,」崇禎道,「當初遼東總兵李成梁敗後,毛文龍潰逃到朝鮮,後來帶領著九十八人,渡鴨綠江襲擊鎮江城,俘虜了韃子守將。天啟四年,毛文龍遣將越長白山攻入遼東,五年、六年曾兩次派兵襲擊韃子城寨。皇太極征朝鮮,毛文龍在後襲擾。雖是有敗無勝,但大有牽製作用。天啟以來,我軍見韃子兵只有望風而遁,毛文龍卻敢主動出擊,雖是屢戰屢敗,卻也是屢敗屢戰,所以先帝贊他。」

「是,擅殺朝廷大員,袁崇煥也是做過頭了。但是目前袁崇煥是唯一依靠,皇上就別深責他了。」懿安道。

「哼哼,怕是靠不住了!」

「這話又怎麼講?」

「他背著朕又與後金私開和談,殺毛文龍就是皇太極提出的議和條件!」崇禎的眉毛擰一塊兒了。

周皇后筷子掉在地上,花容失色。懿安雖還鎮靜,卻是有些不信:「竟有這等事!皇上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自己說的。」

「那怎是背著皇上?」

「他是先斬後奏!」

懿安端杯抿了一口酒:「妾知道袁崇煥,曾獨守孤城,以一萬兵敗敵十萬之眾,論戰守,其才其膽滿朝文武無人能及,似不是個畏敵懼戰、賣主求榮的人,故此事可疑!袁崇煥為除心腹患而殺毛文龍,可信;為媚敵而殺毛文龍,難信。」

「錢龍錫他們也是這麼說,但袁崇煥已是一而再、再而三了!看朕年輕,視有若無,屢屢欺朕,讓朕怎能信他?」

「袁崇煥自己怎麼說?」

「王承恩!」崇禎叫道。王承恩小碎步跑進來。

「朕讓你帶回的摺子呢?」

「奴婢這不還抱著呢嗎?」崇禎常常把看過拿不定主意的摺子晚上帶回乾清宮接著琢磨,今兒個從文華殿直接來到坤寧宮,所以王承恩一直抱到現在。崇禎抽出袁崇煥的兩份摺子遞給懿安,懿安打開細看。

袁崇煥先列舉了毛文龍的種種不法情狀,然後道:

「但文龍大帥,非臣所得擅誅。便宜擅殺,臣不覺身蹈之。然苟利封疆,臣死不避,實萬不得已也。謹據實奏聞,席藁待誅,惟皇上斧鉞之,天下是非之。臣臨奏不勝戰懼惶悚之至。」

懿安微微一笑,說道:「袁崇煥數毛文龍之罪,字字怒氣,妾看他早存了殺毛文龍之心。」又看第二份,看著又笑起來,「皇太極已自請去帝號,袁崇煥問他『今若修好,則城池地方,作何退出?官生男婦,作何送還?』袁崇煥提出議和的首要條件是歸還我大明舊屬地民,戰亦為此,和亦為此,如以此能和,豈不勝過窮兵黷武,流血耗財?」

「議和是敵國間所為,它是敵國嗎?他是我大明藩屬!豈有老子與兒子議和的?再者,如果疆臣凡事背朕自專,要朕何用?這等大事都敢自主,還有何事不敢為?明奏如此,那暗中所為呢?」

懿安輕嘆一聲,這哥倆真是天壤之別。一個任人專篤,全無防人之心;一個猜忌頗重,全無信任之人。「皇上打算怎麼辦?」

「皇嫂看呢?」

「朝堂之事,本沒有妾說話的地方,皇上既然問起,妾就斗膽了。袁崇煥,上將也,十個毛文龍不及。大明首患在北,固北彌患唯靠此人。即便真有暗中所為,也須先穩住他,逮其實跡,才好處治。故妾以為,皇上應明示信任,優旨褒答。」

崇禎接過奏摺道:「可他奏疏中說,『文龍一匹夫,不法至此,以海外易為亂也。其眾合老稚四萬七千,妄稱十萬,且民多,兵不足二萬,妄稱將領千。為防島兵嘩變,改四協為兩協,馬軍十營,步軍五營,每年餉銀四十二萬兩,餉米十三萬六千石。』兵馬減少而軍餉增加,又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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