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當上皇帝第四個月,徹底剷除閹黨頭子魏忠賢

周氏見崇禎一臉殺氣,小心問道:「皇上可又是為國事焦心?」如果是為國事,周氏就不再問了。

「朕把徐應元趕走了!」

周氏一愣:「為什麼?」

「他竟敢替魏忠賢說話!」崇禎突然蹦出一句,「魏忠賢,朕非殺你不可!」

周氏吃一驚:「他要反起么?」

「反起?哼,他自己的狗命都難保了!」

周氏鬆口氣。在信邸時,一提起魏忠賢,從信王到下人都緘口不言,三妃只知魏忠賢勢大,並不知底里,今日皇上竟直說出這種話來,雖是氣話,也見忠賢勢衰,周氏也想引丈夫發泄出來,消了氣,便道:「魏忠賢是如何博得先帝寵信,又是如何攬得大權的?」

「這說起來話就長了,你真的想聽?」

「是。」

「好吧,朕今晚與愛妃們共進晚膳,邊吃邊聊。」

周氏忙派人去請田、袁二妃。一會兒二人來了,晚膳也擺好,崇禎道:「在王府時,朕從不跟你們提起魏忠賢,是惹他不起,防隔牆有耳。如今那魏忠賢只是朕腳底下的泥巴,朕早晚要把他咔嚓掉!」

「這可好了!」田、袁二妃拍起手來。

「是啊,總算可以睡踏實覺了。」周氏長出一口氣,深情地望一眼丈夫。崇禎情緒好起來,端杯喝了一口紹興京裝酒,便講起故事。

魏忠賢剛進宮時,內宮正盛行「對食」之風,所謂「對食」,就是太監宮女相好,經主上恩准,如夫妻般行坐。

天啟為太子時,乳母客氏的對食名叫魏朝,後來魏忠賢與魏朝認了同宗,魏朝就把他引進給天啟的生母王選侍典膳。

天啟省視生母,魏忠賢奉承唯謹,頗得天啟歡心。及選侍薨,遂為東宮辦膳。他善觀顏色,見天啟性好遊戲,便投其所好,天啟大喜,及登極,日見受寵,阿諛趨奉者日多,氣高膽大,竟勾引客氏。

客氏也是水性楊花,見魏忠賢年輕貌偉,也便移情。

魏朝憤極,欲毆忠賢,卻不及魏忠賢力大,反挨一頓好揍。

不想此事驚動了天啟,天啟出高招,讓客氏自擇,客氏當然擇魏忠賢,天啟就下諭旨,攆魏朝出宮。二人又假傳聖旨,將魏朝遣戍鳳陽,又密令該處有司,將魏朝縊死,天啟不但不究,反倒封客氏奉聖夫人,把個不識字的魏忠賢遷了司禮監秉筆太監,未幾又蔭客氏子侯國興、客氏弟客光先、忠賢兄魏釗俱為錦衣千戶。

「妾在娘家時曾聽說東林黨彈劾過魏忠賢?」田妃問道。

「先是司禮太監王安,乃是三朝老臣,持正不阿,內外稱賢,見客、魏導上為非,慫恿大臣劾奏客、魏,反被忠賢嗾使朋黨誣劾,降為南海凈軍,魏忠賢又矯旨勒令自裁。

「要知道,當年魏忠賢就是走的老王安的門子,才進得宮的。恩將仇報啊!王安既死,忠賢心腹王體乾接任司禮監,忠賢兼領提督東廠,再無障礙,遂引朋呼類,成了氣候,所以東林黨彈劾他。」

「何謂東林黨?」袁妃又問。

「這就更說來話長了。」崇禎又咂一口酒,夾起一塊鮮蛤糟蚶酒蟹放進嘴裡,待細嚼咽下後,才又開講。

萬曆是個不理朝的皇上,廷臣漸成門戶,時有齊、浙、楚、熊等黨。萬曆三十二年,文選司郎中顧憲成被革職還鄉,在常州知府和無錫知縣的資助下,修復了宋代東林書院,與當時的一些江南名士在此講學,還諷議朝政,裁量人物,被稱為清議。

朝中慕其風者,多遙相應和,形成了廣泛的社會影響,被稱為東林黨。他們提出反對礦監稅使掠奪、減輕徭役負擔、發展地區經濟、開放言路、實行改良等針砭時政的意見,觸動了宦官集團和部分朝臣的利益。至天啟初年以東林黨勢大,齊、浙、楚黨漸趨忠賢,謀為依靠,以傾東林。

東林交章劾忠賢,天啟不聽,魏忠賢勢益盛,黨附日重,各地成好事、出祥瑞,竟表忠賢功,遂進上公,加恩三等。

魏忠賢的死黨文有兵部尚書崔呈秀、田吉、工部尚書吳淳夫、副都御史李夔龍、太常卿倪文煥,號「五虎」,武有左都督田爾耕、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許顯純、東廠理刑官孫雲鶴、錦衣衛東司理刑楊寰、錦衣衛指揮崔應元,號「五彪」,又有吏部尚書周應秋、太僕少卿曹欽程等,號「十狗」,還有「十孩兒」、「四十孫」,手握重權,徒子徒孫遍布朝野外藩。

兩任首輔葉向高、韓爌知不可為,先後力辭乞歸,後繼首輔朱國禎被閹黨劾罷。

至此,首輔顧秉謙、閣臣魏廣微、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李國均為忠賢黨羽,東林黨人右都御史楊漣、僉都御史左光斗、吏科都給事中魏大中、禮科左給事中周朝瑞、御史袁化中、周宗建、黃尊素、李應升、右僉都御史周起元、左諭德繆昌期、吏部主事周順昌十一人下獄鞫斃,左都御史高攀龍投水自盡,陝西副使顧大章獄中自盡,輔臣劉一燝、吏部尚書趙南星、刑部尚書王紀等數十人遭貶逐,連殺帶逐百餘人,朝中諍臣一空。

魏忠賢又殘酷株連,大獄屢興,就連懷孕的張裕妃,因言語不慎得罪客氏,亦被打入冷宮,活活餓死。馮貴人勸天啟罷內操,被客、魏矯旨賜死。

李成妃不忍,奏聞天啟,客、魏又假傳聖旨,幽禁成妃。皇上妃嬪尚如此下場,遑論他人?由是魏忠賢朝綱總攬,政令俱出忠賢,生殺予奪盡在掌握,舉國爭立生祠,人呼「九千歲」,呼客氏「老祖太太千歲」。東林已滅,閹黨獨霸朝綱,小人趨附,明士緘口,世知有魏閹,不知有皇上!

周氏大感驚訝:「皇上如何記得清這許多事和人名?」

「因為刻骨銘心!不是朕記得清,是朕這一段時日潛心於此。不知對手有多強大,怎知如何對付他?」崇禎笑道,心氣兒就平和了,「自古賢能君主,胸中自有丘壑,裝得天下事。」

因事涉魏忠賢,周氏也不敢為徐應元求情:「那誰接替徐應元?」

這事崇禎還真沒想,愣了半天:「你說呢?」

周氏倒是沒猶豫:「妾看王承恩忠厚、勤勉、不多嘴、不越禮,最信得過。」

「不錯。」崇禎立刻應承下來。皇兄薨逝那晚險象環生,自己命懸遊絲,王承恩只要向魏忠賢那邊邁一步,信王就不會是崇禎了。

徐應元被處置,朝野震動。眾人都明白魏忠賢的好日子到頭了,魏忠賢更是知道即使想過那提籠架鳥、斗酒猜拳的清閑日子也是不能夠了。如今早已是情勢顛倒,那小皇帝已是泰山難撼,自己只是山腳下的一攤羊屎牛糞,隨時會被狗舔了豬吃了,也只能等著。

十一月初一日,聖旨下:

朕聞除惡務盡,馭世之大權;人臣無將,有位之炯戒。我國家明懸三尺,嚴懲大憨,典至重也。朕覽諸臣屢列逆惡魏忠賢罪狀,俱已洞悉。竊思先帝以左右微勞,稍假恩寵,忠賢不報國酬遇,專逞私植黨,盜弄國柄,擅作威福,難以枚舉,略數其概:皇兄懷寧公主生母成妃李氏,假旨革奪,金冤未雪;逼裕妃張氏,立致棄生;借旨將敢諫之臣,羅列削奪,酷刑嚴拷,誣捏贓私,立斃多命。而身受三爵,位崇五等,極人臣未有之榮。通同客氏,表裡為奸。賴祖宗在天之靈,天厭巨惡,神奪其魄,罪狀畢露。本當寸磔,念梓宮在殯,姑置鳳陽。二犯家產籍沒入官,歷年獎敕全數收還,各處生祠盡行撤除,其冒濫宗戚俱煙瘴永戍!

「二犯」指客、魏,魏忠賢去守那葬著太祖高皇帝考妣的香祖陵,客氏奪奉,罰至浣衣局做工。命張彝憲、高起潛接掌錦衣衛,王文政接掌東廠。現在龍庭坐穩了,崇禎要解決一樁大心事了。他親囑奉旨查抄的王文政,有那懷孕婦人,一併拿下,嚴刑拷問!

已是下半夜了,崇禎剛要掩卷歇息,王文政一頭撲進門來跪倒,喊了兩聲「皇上、皇上……」就只剩牛喘了。

「張皇若此,有人造反么?」崇禎一愣。

「是……差不多……」

崇禎噌地立起:「老賊反了么?」

「不,不是……」

崇禎不耐煩了:「你要是說不出整話,就歇著去!」

「是奉聖夫人反了!」

這倒是新鮮,崇禎來了興緻,莫非那客氏要重演嘉靖二十一年宮女弒帝的一幕?「你起來說!」

「是,奴婢奉命查抄客府,不但抄出珍寶金幣無算,衣妝華貴超過妃嬪,而且果然搜出八個身懷六甲的年輕女子,逐一詢問,卻是先帝身邊宮女!奴婢不敢怠慢,連夜拷訊,那宮女個個皮鮮肉嫩,哪禁得一手指頭,不等用刑,就全招了。

「原來竟是客、魏效法那呂不韋,客氏借出入掖廷之機,帶出宮女,與客、魏子弟通,本欲受孕之後送回宮中,冒充龍種,不想先帝先走了,客、魏陰謀不逞,這八名宮女只得滯留客府。」

崇禎氣得差點兒吐白沫!自進宮那晚聽說了皇子和宮女懷孕一事,始終心中耿耿,如今已反跡昭彰。「哼,那皇子也必是他魏家的種!魏府中可抄出僭越、謀逆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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