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登基前夜不吃不喝,以防遭暗算

魏忠賢在懋德殿門前接住朱由檢,倒頭就拜,眼紅紅的。朱由檢趕忙還禮,卻是一言不發,跟著魏忠賢進了門就跪倒了,匍匐至床前,先向靈床磕了一通頭,又轉身向著皇后磕起來。皇后趕忙起身還禮。

信王朱由檢只是低低飲泣,還是絕無一語。

旁邊魏忠賢卻是泗淚滂沱,哭了個淋漓盡致。正哭得帶勁兒,張惟賢闖了進來,氣喘吁吁道:「娘娘,劉詔領鐵甲三千抵都門!」

皇后著實吃了一驚:「劉詔是何人?」

「兵部尚書總督薊遼保定軍務。」

皇后看住魏忠賢:「魏公公可知此事?」

魏忠賢心中這個氣呀,這個蠢材好不曉事理!誰叫你領兵提槍闖進來了?可又發作不得,只好回說道:「老臣委實不知。」

皇后瞄了朱由檢一眼,朱由檢是全然不睬。皇后默然一會兒,便向外喚道:「塗文輔!」塗文輔應聲進來。皇后道:「劉詔兵圍城下,本宮知他是好意,忠謹護衛,防備有變,但卻違了我朝律條,有私兵犯闕之嫌。儲位有人,本宮亦在,怎能擅定進止?」又看向張惟賢,「你二人同去傳諭,叫他速回本部值衛,兵馬撤回,用他時自會召他。」

二人應著,塗文輔就拿眼瞟魏忠賢。

皇后看在眼裡,便向魏忠賢道:「公公看本宮這樣處置可好?」

魏忠賢雖是哭著,話可一字未漏,心中彆扭。皇后認定劉詔進兵是咱家所為,故還不敢明斥他謀反,其實是那蠢驢想搶個改朝換代的頭功,卻給咱家扣了個屎盆子!皇后叫塗文輔跟著去,是想讓劉詔以為是咱家在發號施令,話又是對著張、塗二人說的,自己也不好此地無銀,好個精明的娘兒們兒!見皇后問,忙道:「娘娘處置甚妥。」

塗文輔見魏忠賢如此表態,便同了張惟賢轉身退出,卻聽皇后又一聲喊:「慢!」

二人停了步,皇后轉向朱由檢:「此事還須請儲君口諭。」

朱由檢雖是裝聾作啞,其實本已提到嗓子眼兒的心都快提到腦門兒了!他早聽說劉詔為魏忠賢建生祠四處,迎忠賢像五拜三稽首,是閹黨鐵杆兒,看這光景魏忠賢是要刀槍相見了!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思謀片刻,朱由檢沉聲道:「著即各歸本部,既往不咎,就有勞國公和塗公公了。」二人叉手領命,找那劉詔去了。

張後聽了暗暗點頭,心裡道處置得當,孺子可教。

哭了小半個時辰,看看也是累了,失了後勁兒了,魏忠賢起身欲將信王引過另室歇息,信王亦不聞問,只由著他。

「且慢,」皇后止住他,嘴角泛上一絲笑意,「有件大事要與儲君商量。」魏忠賢只好止步,皇后便說出那石破天驚的話,「信王,奉聖夫人說已有宮人誕育皇子,你可知道?」

信王猶如被個大磨盤砸中,被砸扁在地上!只怔怔地看著皇后。

皇后突然拉下臉,看著客氏:「幾名宮女先後懷孕,皇上強健之時都沒這等巧事,離賓天還有幾個月的皇上有這般能耐嗎?」

魏忠賢也吃了一驚,她沒想到皇后會當著信王的面把這事說出來,但又不能不應對,只能硬了心腸道:「確有其事。」

「既如此,其時皇上尚好,為何不奏聞?」

「待證實懷了龍種,已過了若干時日,又不知是龍是鳳,再後皇上已是……」

「那為何不奏明本宮?」

魏忠賢倒不像客氏,對皇后還不敢當面不恭,尤其還當著信王的面。崔呈秀說了已不好翻案了,魏忠賢就心中無底了,雖存希冀之心,但到底還不敢就話里挾槍帶棒、盤馬彎弓的,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皇后不等他回答便道:「哼!無憑無據,就憑你二人信口雌黃嗎?皇上走了才說出來,還作得數嗎?皇上已明詔信王入繼大統,百官皆知,再多言就是抗旨了!」說完轉向外面喚道:「王體乾!」

這會兒就數王體乾最忙,布置靈堂,安排各宮鋪黑掛白,研究喪儀,都是他的事,王承恩應聲進來:「回娘娘,王公公尚未回來。」

「你去找王體乾,傳本宮旨意,命黃立極等速擬大行皇帝遺詔,信王即皇帝位,現在就去!」王承恩去了。魏忠賢知道此時硬爭也無用,便向客氏使個眼色,向外邊一努嘴。客氏心領神會,也就不再說話。

皇后已看在眼裡,趕出屋叫回王承恩,附耳低語幾句。王承恩點頭轉身再走。皇后回身進殿,見魏、客二人不言聲了,也就鬆了口氣,不再窮究,怕逼窘了魏忠賢,做出事來,自己和信王都沒個收場,遂走到朱由檢身邊,背對客、魏,從袖中取出一包東西,悄悄塞與朱由檢,小聲道:「這是為嫂給你準備的干食,記住,萬不可食他一粒粟,飲他一口酒!」不待朱由檢答話,就轉過身來,對魏忠賢道:「一早引百官哭臨吧。」魏忠賢答應了,引了朱由檢出到乾清宮偏房。

客氏出屋上轎,吩咐道:「快,去找黃立極,不管他在哪兒,給我找著他!」

轎夫不敢怠慢,起轎疾走,出乾清門左轉出景運門,直奔文華殿南面的內閣。不想剛到文淵閣,就見一排親軍擋在街口,轎子被迫停住。

客氏探出頭,見張惟賢當街而立,堵住大門。客氏因有急事要辦,只好堆下笑臉:「是英國公啊,為何擋住老身去路?」

張惟賢一抱拳:「夫人這是去哪兒啊?」

「老、老身、不去哪兒,散散心。」

「這辰光散心?」

「老身心中難過唄。」

「夫人要散心,可在內宮走走。祖制在,除皇后外後宮內眷非大典不得出外廷,夫人還是請回吧。」

客氏見張惟賢話硬,知道來軟的不行,也就硬起來:「皇后來得,老身就來得!皇上在時老身常來,你讓開道!」

「嘿嘿!」張惟賢冷笑一聲,「下官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奉聖夫人為聖上乳母,聖上駕崩,宮中已不需夫人伺候。夫人心中哀痛,需好生調養將息。」說罷一揮手,「起轎,送夫人回府!」

「張惟賢,你要幹什麼?老身回府,還用得著你來送嗎?」

張惟賢一閃身:「送夫人!」身後親軍呼啦湧上,把轎子圍住,逼住轎夫,轎夫無奈,只得起轎。

「張惟賢,你好大膽!娘娘也得讓著老娘三分!皇上剛走,你們就這般欺辱老娘!……」客氏胡亂叫著,卻是身不由己,心中直罵魏忠賢老糊塗蛋,把田爾耕、許顯純都派往四城了,城門倒是守嚴實了,這宮門卻讓給人家了!

朱由檢被引到一間暗室,房裡已擺好了蔬食淡茶,朱由檢卻是絕不敢碰,也未取袖內之食,只是秉燭而坐。

約初更時分,聽得更梆響,朱由檢起身活動了一下,信步走到門前,推開門,見並無一人,他想試探一下有無監視之人,便連喚了幾聲,才見一人匆匆忙忙跑了過來:「王爺有何吩咐?」朱由檢見是王朝輔,找了個說詞:「本王欲將這一桌酒食賜予巡邏軍士,如何取與?」

王朝輔回道:「宴勞賜膳之事由光祿寺主持,王爺是否要奴婢稟過?」朱由檢恨不得一腳踹死他!儲君的話不算數,天殺的光祿寺准了才行,這幫沒屪子的狗奴!他沉了沉心,點點頭。

王朝輔沒去光祿寺,而是奔了魏忠賢。魏忠賢聽了沉了臉,冷冷一笑:「他是信不著我,我怎敢謀了新主性命?隨他去吧。」王朝輔顛兒顛兒回來,搬了酒食去了。外面響起巡邏將士「萬歲萬萬歲」的歡呼聲。朱由檢心上忽地漾起了君臨天下、統御萬方的感覺。

他閉眼打坐,咂摸著滋味,待歡呼聲盡了,睜開眼,幾支蠟燭的熒熒光亮如鬼火搖曳,不由得打個冷戰!

正在此時,虛掩著的門外一個人影倏地閃過,朱由檢心頭一緊,頭皮都麻了,莫非老賊今晚就要害了我?他立刻作出了反應:老賊要有心要我的命,今晚便難逃一死,身為大明皇儲,決不能在這幫狗奴面前露出半分怯懦,於是開口說話,聲音沉靜中帶著嚴厲:「門外之人可聽清了,本王正在此等你!」只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門被慢慢推開,隨後是一柄利劍伸了進來!

朱由檢騰地立起,迅速左右一瞥,見無任何可用防身之物,也就不再尋找,死死盯著門口。

門被推開一身之寬,終於探進一個腦袋,卻是老態龍鍾。

二人對視良久。燭光昏暗,朱由檢又躲在暗角,終是看不分明。腦袋終於開口了:「大人是誰……誰家王……王爺?」腦袋看上去已是耄耋之齡,朱由檢心中略為放鬆:「哼!你找的不就是朱家信王爺么?」

腦袋把門大開,把劍一扔,咣當跪下:「奴婢不知王爺在此,奴婢該死!」

朱由檢渾身一松,坐倒椅上:「既如此,你又為何在此窺探?」

「回王爺,眾人都在懋德殿忙著,此處並未掌燈,奴婢路經此處,見有燭光,怕有了歹人,想探個究竟,不想驚了王駕,奴婢該死!」

朱由檢徹底放鬆了,而且心底升起愉悅,魏忠賢並未派人看住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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