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

門輕輕地被推開了,大約四五分鐘後,宿舍的燈被打開了。面對著微型顯示系統清晰的畫面,他不禁大吃一驚,走進宿舍的竟然不是夏中民!

他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畫面清清楚楚地告訴他,走進宿舍的確實不是夏中民!

難怪這個人走進宿舍時,那麼長時間都沒有開燈。

在將近半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來過夏中民的宿舍,一次也沒有。

走進宿舍的是個男人,大約四十歲左右的樣子。他悄悄地讓整個身子緊緊地貼在門後,一邊聽著門外的動靜,一邊打量著屋子裡的情況。看得出來,他已經把門反鎖了。

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並不像是夏中民的司機秘書,或者什麼親戚朋友。而且,這個傢伙似乎對宿舍里的布置擺設相當熟悉,他好像連看也沒看就三步兩步走進宿舍的裡間,在那張單人床上掃了一眼。又悄悄在衛生間門口聽了聽,拉開,探進頭去,看看沒人,又隨手關上。然後默默地站在屋子的中央,像是思考著什麼似的,好半天一動不動。

他不禁看得陣陣發愣。

這個傢伙的膽子也實在太大了,他居然在晚上12點以前就敢私自闖入一個市委領導的家!而且如此明目張胆,居然敢把外屋和裡屋的電燈全部拉開。看來這個傢伙真的非常熟悉夏中民的情況,至少他知道夏中民此時此刻在什麼地方,短時間內不會回到宿舍里來。否則,他怎麼敢在這個時間偷偷闖進夏中民的宿舍?還有,宿舍門上的鑰匙他是怎麼弄到手的?如果他要不是一個江洋大盜的話,那他肯定會是一個平時可以接近夏中民的人,至少他的同夥是可以接近夏中民的人!

這個傢伙偷偷摸進一個市委領導的家,究竟幹什麼來了?

這個傢伙看來不會是個賊,他根本沒有任何想偷東西的樣子。這個傢伙好像也清楚,夏中民的這個單身宿舍里不會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那麼,這個傢伙究竟要幹什麼?

他一眼不松地盯著這個人的舉動,真他媽的活見鬼!所有的猜測立刻就被證實了。

這個傢伙很快從身上的小挎包里掏出幾個像是竊聽器似的東西來,然後在床下、辦公桌下、檯燈座下、電話的話筒里一個接一個地安裝起來。

就好像在他家裡一樣,這個傢伙根本沒有絲毫的驚慌和緊張!

有好幾次他都被這個傢伙的舉動嚇得一跳,他的手和臉竟然那麼近地對著他的監視器探頭,他甚至明顯地聽到了這個傢伙喘氣的聲音,有一次幾乎都觸摸到了他安裝的一個相當隱秘的探頭上。

等到這個傢伙把所有的裝置都安裝好,並意猶未盡地在屋子裡轉了半天,然後一個一個地拉滅電燈,最終悄悄地走出宿舍時,他才發覺自己渾身上下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濕透了。

大約五六分鐘後,他像是突然被驚醒了似的掏出手機來,發瘋似的摁出了一串號碼。

嶝江市皇源集團公司副總經理楊肖貴接到電話時,也不禁愣了好半天。

「你看見他在房子里裝東西了?」

「沒錯,估計是竊聽器一類的東西,不像是我們這一類的裝置。」

「住口!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要在手機上談我們的事情!」

「用不著你警告,這我比你更清楚!今天情況特殊,否則我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在這個鬼地方給你打電話。我現在想鬧明白的是,這個傢伙到底是什麼來路。」

「屁話!」楊肖貴有點惱羞成怒,「我要是知道,還他媽的問你幹什麼!」

「我沒讓你回答,我只是希望你儘快打聽清楚!這傢伙很危險!萬一他搞砸了,會把我們的事情也連根拽出來!」

「這幾天真他媽的見鬼了……媽的,你看清他什麼樣子了嗎?」楊肖貴咽了口唾沫,放緩了口氣問道。

「四十歲左右,瘦瘦的,眼睛很深,寸頭,黃臉,人還算利索。不過幹這種事情並不像外行,膽子倒是十分大。看來有可靠的內線,說不定還有同夥在外面給他放哨,否則他不會那麼明目張胆地干,一副滿不在乎的勁頭。說實話,他比我們的底氣足多了,好像什麼也不怕。」

「好了,知道了。」楊肖貴本想說點什麼,但想了想又覺得沒什麼可說的,「你等我的電話吧,沒有特殊情況不要直接跟我聯繫。我會想辦法儘快把事情打聽清楚。」

「一定要快,這件事不能掉以輕心。否則我們想撤都撤不出來了,這真的很危險。」

「你好好給我聽著,要想沒危險,就儘快給我鬧出點東西來!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給我抓緊點,別的什麼事情都是扯淡,你就死死地給我盯在那裡,只要能鬧出東西來,什麼也好說,要是鬧不出什麼東西來,那我們都死定了,你他媽的懂不懂!我告訴你,人家現在也下手了,正他媽的查著哪!你得快點!要是能弄出什麼東西來,我不會虧待你。要是弄不出東西來,那咱們都玩兒完!從今天開始,最好白天也給我呆在那兒……」

嶝江市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倉儲口岸區主任郭梓韋接到楊肖貴的電話時,正在陪幾個老外打保齡球。因為正在對局中,又剛剛打出一個高分,興緻正濃,所以兩次都沒聽到手機鈴響。

郭梓韋打開手機沒二十秒,滿臉的興奮就猛一下凝固住了。

他轉身就往背靜處走,一邊走一邊問:

「他真的看清楚了?」

「他說他看得清清楚楚,千真萬確。」楊肖貴頓了頓,又往實處砸了一句,「還不到三十分鐘的事,你要不耽誤這麼長時間,可能二十分鐘還不到。人家很著急,第一,問咱們知道不知道這件事;第二,如果不知道,就讓咱們馬上想辦法,查查那小子到底是哪路的。」

「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嶝江市,來頭再大,還不就那麼一個芝麻官。你告訴那個人,他幹得不賴。小心為是,但也用不著擔心,這樣的事很快就能擺平。最要緊的還是干他的活兒,別誤了正事。」

「不過你也得當回事地好好查查,依我說,這事也確實不是件小事,真要有什麼閃失,咱們誰也得吃不了兜著走。我當時就說過,你們也清楚,夏中民並不是一般的什麼人物,萬一捅出什麼婁子來,那可是天大的窟窿。這種事本來就不是小事情,出了問題就是花上幾百萬、幾千萬也沒那麼容易把事情擺平了……」

「調查組那邊呢?」

「這事你最好甭問,一人做事一人當,眼下出了什麼事也跟你們沒關係。他們真要是想往死里整我,那他們也不會死得好看了!實話告訴你,上上下下我都打點遍了,我眼下不讓你們插手,還是不想連累你們。我得留個後手,將來萬一要是頂不住了,只要你們還在位子上,我想你們總不至於見死不救吧。還有,你把這事也得給老書記講講,他劉石貝也別太大意了。我倒了,也就倒那麼一兩個,你也知道的,我跟老婆的離婚手續都辦了快兩年了,我孩子這會兒正在美國辦綠卡,我早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他可不一樣,當然還有你,那要是倒了,一倒可是一大片……」

嶝江市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兼總公司總經理劉石貝對著電話筒好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石貝才輕輕地說了聲:「知道了。」

「劉主任,」郭梓韋雖然是管委會副主任,但聽他的口氣卻好像差了好幾級,他一邊字斟句酌,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是覺得,別的我們並不擔心,擔心的就是怕把我們的事情也給牽連進去。所以我想是不是得儘快查查,看那個傢伙到底是什麼人指使的,大鬼還是小鬼,會不會跟我們也是一路的,別弄得大水沖了龍王廟,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反倒栽到一塊兒去了……」

「好了,我知道了。」劉石貝的聲音很輕,但卻分明地透出一種讓對方住嘴的威嚴。

郭梓韋馬上沒聲了,但他並沒敢放電話。良久,才試探地問:「劉主任,那就這樣吧?你看……是不是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這兩天還是沒什麼進展?」

「還沒有,真是沒想到,那個夏中民實在太鬼了,每天幾乎就不在宿舍里呆,經常是深夜了,甚至到凌晨兩三點了,才從外面回來。回來什麼也不做,躺在那裡就睡,睡起來抹一把臉就又走了。也沒什麼人來找他,電話也不怎麼接,連澡都不怎麼洗。劉主任,我們都覺得夏中民肯定在外面還有什麼供他開心的地方。狡兔三窟,他是不是把我們都給蒙了?」

「好了,不用說了。」劉石貝再次堵住了他的話,「用點心,再往下看看,有了什麼再說……考察組那邊呢?」

「我已經把你的意思給汪思繼書記講過了,他這會兒正在招待所等著考察組呢。」

「你沒給他說聯合調查組的事情?」

「說了,他先是嚇了一跳,後來聽說是這邊的事,好像才不那麼緊張了。」

「沒出息的東西!」劉石貝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梓韋呀,你聽著,調查組這次來,看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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