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生死死浮浮沉沉終是他做主 治病的方法

三天後,李相義坐車到呼家堡去了。

車一進村,呼天成早已候在那裡了。李相義首先搶上去跟他握手,相比之下,李相義顯得更誠懇,更熱情一些。李相義說:「老呼啊,一直想來看看你,可一天到晚窮忙,總是抽不出空……」

呼天成笑著說:「知道你忙。你是大神,這裡廟小哇。」

李相義說:「此言差矣。你是平原首富。好大一方蔭涼!我早該來拜拜了!」說著兩人都笑起來。

接著,兩人握著手,呼天成問:「李書記,是不是先參觀一下?」李相義遲疑了一下說:「那就看看吧。」

於是,幹部們就陪著他看。先是看了村舍,房子是一排一排的,都是二層的小樓,進了幾家,見家家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李相義心裡有些疑惑,嘴上卻說,不錯,不錯。

而後,來到廣場上,見民兵們早已集合完畢,等著讓他看民兵表演呢。只見廣場上忽地就跑出一支人馬:民兵全是挑出來的,大約有百人,一色的棒小伙,穿著一色的訓練服,在口令下,一會兒走成了塊狀,一會兒又綳成了一條條筆直的線;操練的時候,無論縱隊、橫隊,撒出去就像尺子量過一樣;那喊聲也彷彿是從一個喉嚨里發出來的,齊刷刷的,就一個音兒。而後民兵們又給了表演了一套「擒拿拳」,一個個龍騰虎躍,身手不凡,到最後,突然之間,人人手裡都有了一塊磚,只聽一聲:「嗨!」那磚就同時劈頭蓋臉地砸在了頭上,地上是一片碎了的磚頭,人卻完好如初……

李相義再次點點頭,連聲說:好,好。

再接下去,呼天成又領他看了車間里的「呼家面」生產線,車間很大,只見一塊塊速食麵搖搖地從流水線上走下來,竟也是一模一樣!到了這時,李相義想,四十年不倒,樹大根深,到底不一樣啊。他搖了搖頭,心裡暗暗說,不過,這裡只長了一個腦袋啊!

看完這三個地方後,呼天成卻把李相義領到了菜園裡。

這次,呼天成是在菜園裡接待市委書記的。菜園有四五畝的樣子,一畦綠一畦黃,種著各樣蔬菜。菜園門前有一個葫蘆架,架上結滿了綠色的葫蘆,風吹葫蘆擺,一悠一悠的,眼前是滿目綠色,看上去煞是喜人。呼天成叫人在棚下擺了兩張靠椅,一個小方桌,方桌上擺的是新摘的西紅柿和嫩黃瓜,都是用清水先過的,水靈靈的,很鮮。

待兩人坐下來,呼天成說:「書記大駕光臨,沒什麼好招待的,這裡空氣好哇,只有招待你些新鮮空氣了。」

李相義笑著說:「不錯,不錯,你別說,這裡還真不錯呢。」說著,吟詩道:「『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真叫人羨慕啊。」接著,他話頭一轉,說:「老呼,怎麼樣?下台之後,我來給你當個園丁吧?」

呼天成說:「不敢,可不敢。」

李相義臉上笑著,又追了一句:「怎麼?不接受哇。」

呼天成哈哈一笑說:「我能當真嗎?老秋也說過這話。」

李相義含沙射影地說:「噢,連秋老都想給你當園丁,那就輪不上我了……」

「當領導的,也就是說說罷了,真讓你來,你就不來了,當不得真哪。」接著,呼天成關切地問:「聽說李書記住院了,身體咋樣?」

李相義說:「噢,你也聽說了?血壓高,血壓偏高。」

呼天成說:「身體是大事。我有一個偏方,是專門治心腦血管病的。這是一個得過偏癱的老縣委書記從一個老中醫那裡覓來的。他給我講,百治百驗。」

李相義說:「噢,別小看偏方,偏方治大病。說說。」

呼天成說:「說來很簡單。十斤山裡紅,五斤冰糖,兩斤蜂蜜。山裡紅要搗碎、熬熟,而後再加冰糖、蜂蜜,添上一碗水,一直熬,熬成膏狀,裝進瓷罐里……吃時一天兩次,一早一晚,一次兩調羹。這方兒調整血壓,降膽固醇,軟化血管,靈得很哪。」

李相義說:「這方兒不錯,試試。我回去一定試試。」接著,他又反過來問:「老呼,聽說你腿不大好?我也聽說一個偏方,是專門治骨質增生的。這方兒也是百治百靈的。說是:四兩冰糖,四兩蜂蜜,四兩芝麻,上鍋蒸四個小時,把冰糖熬化,芝麻蒸透,一天兩次,一早一晚,一次一匙,一月包好。」

呼天成接著就說:「咱平原別的不多,活人的偏方兒多。我這兒還有一個養氣健脾的秘方:小茴香加四季豆,熬水喝,健脾養胃,專治『氣鼓』。」

李相義也不示弱,他笑著說:「挺好。」接著就問,「老呼,眼咋樣,不花吧?說到偏方,我還聽說一個養眼的秘方呢,叫個『一、四、七』。是個老私塾先生告訴我的:一天吃七個黑豆,一直吃下去,吃到四十,添一歲加一顆。只要能堅持,活到百歲,還能看一里開外,保你的眼睛既不會近視也不會老花。」

呼天成說:「好數,七是個好數。我再給你說一個『二、五、八』的偏方。春二月的榆錢籽、五月的油菜籽、八月的石榴籽,這都是要籽的,三種籽兒加羊肝一起煮,可治『虛火』。」

李相義「哧兒」一聲笑了,說:「好個『二、五、八』!你聽說過『三、六、九』嗎?我有一個偏方:春天的桃花、伏天的蓮花,雪天的臘梅花,用蜜腌了,裝在土罐里,埋在地下,過三冬六夏,挖出來製成膏藥,貼在心口處,專治心絞痛。」

呼天成說:「你睡覺怎麼樣?庄稼人,偏方多,我還有一個治失眠的偏方,叫『一、二、三』。芥菜籽六粒,一粒用膠布貼在耳垂上,兩粒貼在胸口,三粒貼在腳心,專治失眠,貼一個月,保你睡得好。」

李相義馬上說:「是葯三分毒。葯吃多了,也不是好事。」

呼天成說:「那就以毒攻毒嘛。」

李相義含蓄地說:「說來說去,病是養的,人養病,病養人哪。」

呼天成還道:「心病還得心藥醫呀。」

李相義說:「那是,那是。」緊接著,他話鋒一轉,漫不經心地說:「老呼啊,有些事,我得向你請教啊。」

呼天成說:「這話言重了,我一個玩泥蛋的,你跟我請教啥?」

李相義說:「國慶的事,你聽說了吧?」

呼天成淡淡地說:「聽說倒是聽說了。組織上的事,還是由組織上處理吧。」

李相義說:「不過,作為一級領導,我有一個觀點,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對幹部還是要愛護的。推一推,還是拉一拉,結果是不一樣的。就是犯了錯誤,還是要挽救嘛。不能一棍子打死,你說呢?」

呼天成說:「叫我說,地依然還是要種的。聽蝲蝲蛄叫,就不種莊稼了?」

李相義說:「是啊是啊。人嘛,干工作,閑言碎語總會有的。況且,也沒有多大問題嘛。有些事情,查了,就有問題,不查,也就不是問題了,這就看如何對待了。老呼,對國慶的事,你的看法呢?」

呼天成說:「一句話,實事求是。我剛才說了,組織上的事,組織上自會慎重處理的。他若不爭氣,誰也救不了他。」

李相義說:「國慶是個難得的人才,我也問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嘛。市場經濟,出一點偏差也在所難免。班子里有些矛盾,這也是很正常的。不過,動不動就告狀,我也是很反感的。我的意思呢,把他交給你,讓他先回來休息一段,而後再……你說呢?」

呼天成說:「這不合適吧?」

李相義說:「咋不合適?你是老同志,帶一帶嘛。就這樣定了。」

呼天成說:「你這是難為我呀。」

臨走時,李相義讓秘書拿出了那沓報紙,李相義說:「老呼,這些報紙上登了一些批評文章,對許田的工作很有幫助,你看看吧。」呼天成說:「報上的東西,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李相義含蓄地說:「有道理,有道理。老呼啊,如有可能,還請你幫著做些工作呀。」而後,他就上了車,車剛啟動,李相義又搖下車玻璃,說:「還有一個偏方,舊報紙烤紅薯,治心墨。」

呼天成接著說:「梅豆花打荷包蛋,治白帶。」

李相義笑了笑,車窗慢慢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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