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冒死救下落難領導,打開「通天」之門 鍋蓋丟了

秀丫是迷上呼天成了。

女人一旦瘋起來,是九頭牛也拉不回的。

在經過了那麼一個夜晚之後,秀丫一下子醒了,是她的身體醒了,作為一個女人,她發現她已經被男人點燃了。到了這時候,她才明白,一個女人是需要好男人來點化的。女人是一股煙哪!火燒起來的時候,是無法挽救的。那麼,沒有被火點過的女人就幾乎不能算是女人了。應該說,女人的態兒、女人的姿兒、女人的韻兒,都是男人「寫」出來的。在此後的許多個夜晚,她一直等待著那個來「寫」她的人。

人是走一步說一步的。在她飢餓的時候,在她剛剛被人救回去的時候,她還沒想那麼多,她只是期望著能有個「吃飯的地方」,有一個主兒。當她迷迷糊糊地成了孫布袋的媳婦之後,她也並沒有覺得有多委屈。他是比她大一些,可他對她好哇。應該說,孫布袋對她極好,孫布袋幾乎是把她當做神來敬的。孫布袋想女人想的時間太長了,他做夢也沒想到會娶上這麼好的一個女人。他幾乎不知道該怎麼來對待她。在她昏迷不醒的那些日子裡,他就像餵養一隻受傷的小鳥一樣,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她。待她醒來之後,他仍然有好長一段不敢碰她。直到有一天晚上,她發現了他的秘密。

那個秘密讓她不由得可憐他,可現在想來又讓她覺得噁心。她沒有想到他會是那樣一個人,他會那樣……下作。

那天半夜裡,她突然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了。開初,她以為是老鼠,她害怕老鼠。可當她抬起頭來,卻看見了一個黑糊糊的影,那竟是孫布袋!他在靠床里的地方跪著,面對著一面土牆。她有點疑惑地問:「你、這是幹啥呢?」孫布袋有點驚慌失措,忙說:「不、不不幹啥?」可他仍在那裡一動不動地跪著。

於是,她伸手摸到了火柴,「嚓」的一下,點燃了掛在牆頭上的油燈。借著油燈的光亮,她湊到孫布袋跟前看了,不料,孫布袋竟然咧著大嘴哭起來了。就在那一刻,她後悔了,她覺得她不應該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她發現,就在靠床里的那面土牆上,一拉溜鑽了五個像老鼠窟窿一樣的洞,這個男人的下身,就插在其中的一個洞里!她怔住了,她就那麼默默地看著他,過了很久之後,她重新躺下來,默默地說:「你,去洗一洗。」

那天晚上,就像是恩賜一般,孫布袋得到了她。那也只是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嚴格來說,孫布袋並沒有完完全全得到她,孫布袋瘋狂地撲到了她的身上,看上去很粗野。可也僅僅是弄濕了她的下身,縱是這樣,孫布袋又哭了,他是激動得哭了。孫布袋嗚咽著說:「媽,你是俺的媽,你就是俺的媽耶!」她沒有吭聲,她一聲也不吭,只是默默地淌眼淚。她一閉眼,就彷彿看見了那一溜牆洞!一直到了早上的時候,她仍覺得她的下身土塵塵、澀辣辣的……第二天,她悄悄地把那一溜牆洞堵上了。

秀丫是個柔順的女子,她的確是給孫布袋的生活帶來了一片光明。在最初的那些日子裡,她由南方水鄉帶來的生活習性給了孫布袋很大的影響。她愛乾淨,地總是掃了又掃,飯也做得有滋有味的,使孫布袋一下子有了天堂一般的感覺。有了她,孫布袋最喜歡乾的活兒就是去挑水,他家是最費水的。每當他擔上水桶出門時,總不由得要給村人諞一諞女人,引一村人羨慕。那會兒,孫布袋最樂意聽的一句話就是:「你洗一洗,你去洗一洗呀。」

後來,她才知道是呼天成救了她。第一次去見呼天成的時候,她是想報恩的。那時,她還沒有被他迷上。他說要看「白菜」,她就讓他看了。她心裡很明白,那是為了報他的恩。可這一次就不同了,她是真真白白地迷上他了。在經歷過那麼一個夜晚之後,她幾乎時時刻刻都在等待著他的召喚。白天里,在她下地幹活的時候,她總是悄悄地用目光去尋找他的身影,她喜歡他站在大石磙上講話的姿勢,她喜歡他在地里幹活時的狠勁,她甚至喜歡他走路時那一踮一踮的動作。要是有一天沒見到他,她就會非常失落。有一次,為了繞去隊部看他一眼,她竟然在村街里一連走了三個來回。夜裡,她眼前也總是出現他的身影,聽到門外有什麼動靜的時候,她總以為是他來了……

她相信他會來的。

村子裡再沒有狗叫聲了。

然而,在沒有狗叫的夜晚,呼家堡又開始丟東西了。

這次丟東西跟往年不同,往年是地里丟莊稼,丟的是集體的財產,而這次是一家一戶的失盜。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槐家丟了一雙襪子,墩子家丟了一根套繩,二春家丟了一串辣椒,絨線家丟的是一把短把鐮,呼平均他娘丟的最稀奇,頭天在沿街叫賣的「貨郎擔兒」那兒用頭髮換了兩包針,那是她攢了一年的頭髮換的,她隨手塞在了牆窟窿里,第二天早上伸手一摸,不見了……東西雖然丟得不多,但失盜的戶卻不少。這樣一來,鬧得村子裡人心惶惶的。

呼天成火了,就說:「民兵是幹什麼吃的?夜裡派民兵巡邏!」

然而,就在民兵開始巡邏的那天晚上,村裡又失盜了。丟東西的偏偏是巡邏的五個民兵家!帶隊的民兵營長呼保山家丟了塊新染的藍布,其餘幾家丟的是晾曬在院里的小孩衣裳……這麼一來,呼天成更是怒不可遏!他把民兵全都集合在一塊,狠狠地日罵了一頓,民兵營長後來就吞吞吐吐地承認說,半夜的時候,他們曾在隊部里打了一會兒撲克牌。於是,呼天成當場就撤了民兵營長的職。

後來,村人們先是懷疑到了「貨郎擔兒」頭上……

可是,就在那一天,在村人們議論紛紛時,孫布袋端著飯碗,突然在飯場里宣布說,他家也丟東西了!有人問他丟了什麼,他高聲說:「鍋蓋。俺家的鍋蓋丟了!」

於是,自然而然地,人們又懷疑到了孫布袋頭上……

孫布袋有前科呀!

這些天來,呼天成的臉一直沉著,誰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都以為是村裡連續丟東西才讓呼天成生氣的。所以,人們異口同聲地說,這賊必須得捉住!呼天成也覺得這事蹊蹺,太蹊蹺了!他躺在那張草床上想了一會兒,就對人說:「去,把孫布袋給我叫來。」

這一次,孫布袋竟氣氣派派地來了,來了就往地上一蹲,說:「捆我吧。」

呼天成沉著臉看了他一會兒,笑了,說:「捆你幹啥?」

孫布袋說:「上一回是叫我賣臉哩,這一回又找到我頭上了,我想也不會有啥好事。」

呼天成說:「布袋,你長見識了。」

孫布袋說:「支書,你想幹啥你說了,也不用繞彎子。」

呼天成看著他,好半天不說話……孫布袋就勾頭蹲在那裡,也是一聲不吭。

過了一會兒,呼天成說:「布袋,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最近手又癢了?」

孫布袋伸出兩隻手,說:「你看吧。」

呼天成說:「我問你呢。」

孫布袋說:「你要是看著像我,那就是我。」

呼天成說:「我看像你。」

孫布袋說:「要是我,你把我的手剁了。要不是我呢?這總得有個憑據吧?你不能說是我,就是我,雖說哪座墳里都有屈死鬼,可你死也得叫我死個明白。支書,說句不中聽的話,我說是你,有人信嗎?」

呼天成說:「布袋,還是說了吧,這回不比往常,要是讓人抓住,那事就大了!」

孫布袋抬起頭,說:「俗話說,捉賊拿贓,捉姦拿雙!你要是能抓住我,我也認了。」

呼天成的臉色也陡地變了,說:「布袋,你以為我抓不住你?!」

孫布袋說:「我還是那句話,捉賊拿贓,捉姦拿雙。」

呼天成沉默了一會兒,說:「布袋,既然不是你,就算了。這賊早晚是會捉住的。你信不信?!」

孫布袋說:「我信,早早晚晚有這一天。」

往下,一連幾天,村子裡風平浪靜,再沒丟過什麼。事一過,人心就淡了。再加上天天晚上有民兵巡邏,村裡丟東西的事,也就沒人再議論了。

只有孫布袋還是不依不饒,他總是給人說:「我看那賊能捉住,不信走著瞧!」

三天後,孫布袋出河工去了。

臨走的時候,他對他的新媳婦秀丫說:「你怕老鼠不怕?」

秀丫說:「老鼠?」

他說:「老鼠。你怕不怕?」

秀丫說:「怕。咱這兒老鼠多麼?」

他說:「夜裡亂出溜兒。過去村子裡有狗,狗拿耗子,現在也沒有狗了。」

秀丫說:「那我不出去就是了。」

孫布袋又說:「你要見了老鼠就跺跺腳,你一跺腳我就回來了。」

秀丫說:「瞎說。那麼遠你能聽見嗎?」

他說:「我能聽見。」

而後,他就背上鋪蓋卷扛著一張破鋼杴出門了。

就在那天晚上,秀丫也出門了。

那是一個殘酷的時刻,也是讓呼天成一生一世都感到不安的時刻。又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