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斷了兄弟情義,毀了愛情情分,提了正團職 一箭雙鵰

馮家昌正在一個坎兒上。

最近,他得到可靠消息,軍區機關的幹部近期有可能調整。這次調整的面不大,著重於兩個處,一個是參謀處,一個是動員處。馮家昌最想去的,是動員處。動員處名字雖不怎麼響亮,卻是一個炙手可熱的部門,它是專管徵兵的。在這個問題上,馮家昌是有私心的,他的幾個弟弟,正等著他「日弄」呢……再說了,他是「八年抗戰」,一直還是個營職,這屁股也該動動窩了。

對於軍人來說,團職是一個晉身的重要台階。這個台階十分關鍵,如果邁不過去,他也就沒什麼指望了。在部隊里,如果你干不到團職,那就等於說你沒有進入「官」的行列,你還是個「小不拉子」,就是將來轉業到了地方,他知道,團級以下也是不安排職務的。人生,就是一個又一個的台階呀。

——這動員處,正是個團職單位。

在機關大院里,想提拔的人當然很多。可放眼望去,能與他競爭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侯長生,侯參謀。

老侯原是趙副政委的秘書,後來也調到了參謀處,跟馮家昌一樣,成了正營職參謀。可他的軍齡比馮家昌長得多,他幹了十二年,整整多了一個「解放戰爭」。兩人本來是朋友,可以說是最要好的朋友。要是說起來,連馮家昌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初來機關的時候,老侯對他幫助很大。可是,當馮家昌使用排除法一一做了比較之後,他發現,在這個當口上,老侯成了他的勁敵!

平心而論,在大院里,有幾個人他是不能比的。首先是冷松,冷秘書。論才幹,論能力,他在軍區排名第一,曾是司令員的秘書。可他早就是副團了,後來下去做了一個團的軍事主官。這本來是讓他下去鍛煉一下,而後還會重用,那是將軍的材料兒。可是,他下去不到三年,就被人用擔架抬回來了。他出了車禍,腰被撞壞了,從此一病不起……有人說,去看他的時候,他正在病床上背誦《滿江紅》,熱淚盈眶!第二個是姜豐天,姜才子。這人是個技術天才,總部一直想調他,可他偏偏是個怕老婆的主兒,老婆不願走,他也不好走了。要是走了,說不定就可以叱吒風雲!他也曾經下到炮團當過一陣主官,但因為缺乏領導能力,也由於不斷地有人告狀,說他狂妄自大……後來又調回來了,成了參謀處的正團職副處長。這次調整,他肯定是參謀處長的最佳人選,是沒人可以跟他爭的。所以,他絕不會去動員處……排在第三位的,本是上官秘書,那是個很有抱負的人。論心機,誰也比不上他。可是,由於「文革」中首長出了些問題,他的政治生涯也就跟著完結了……那時候,他跟著先後被審查了一年零七個月,結果是不了了之。而後,他就不明不白地背著一個處分,鬱郁悶悶地提前退役了。據傳,轉業後他一直在做生意,先是賺了些錢,後來又賠了。排在第四位的,應該說是「標尺」。可「標尺」死了,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原因……就這麼一一排下來,馮家昌突然發現,這人哪,還是不能太優秀,人要是太優秀了,成了露頭椽子,反而容易受到打擊。當然,往下排,具備競爭力的還有很多,可是,由於種種原因,他都一一排除了。再往下,能數得著的,那就是老侯了。

老侯是天生的秘書材料。如果趙副政委不離休,他是沒有條件跟老侯爭的。老侯軍齡比他長,人也比他活泛。老侯真是太聰明了,在機關大院里,要論伺候領導,老侯可以說是一流的。可如今趙副政委離休了,別的首長也不好再用他(就因為他人太透),老侯的「磁場」就小得多了。雖然老侯偶爾也去給首長們打打耳、布布菜什麼的,可他的影響力已大不如從前了。但是,對老侯,還是不能輕看的,他是機關大院里唯一可以隨時出入一、二、三號首長家門的人。

前不久,他跟老侯曾經有過一次較量,那也是他們決裂的開始。

上半年,根據參謀長的指示,他跟老侯曾分別下到團里,任務是搞一份新時期部隊練兵方略的報告。當時,老侯去的是炮團,馮家昌去的是一個步兵團。三個月後,兩人各自拿回來了一份「材料」。馮家昌寫的這份報告得到了參謀處副處長姜豐天的讚賞,他說:「小馮,『立體戰』這一部分,寫得很有創意。不錯。」此人傲慣了,說話的口氣自然也大。可老侯寫的那份報告,卻得到了參謀處處長老胡的首肯。老胡平時沒少讓侯參謀給他「打耳」,再說他已打了轉業的報告,年底就走人了。所以,老胡也樂意給人說好話。老胡說:「猴子,『電子戰』這部分寫得不錯。我看可以!」可是,當報告轉到姜豐天手裡的時候,姜大才子看了兩眼,就那麼隨手一丟,用十分鄙夷的口氣說:「狗屁!寫的什麼呀?文不對題。」後來,由於正副職意見不一,兩份報告就同時送到了參謀長的手上。參謀長最賞識的自然是姜豐天,姜豐天說好,那就一錘定音,用了馮家昌寫的那份報告。參謀長大筆一揮:列印上報。就這樣,老侯這三個月算是白忙活了。這還不算,事過不久,炮團那邊突然寄來了一份內容大同小異的「材料」,署名是炮團宣傳科的一個幹事……這樣一來,老侯那份報告就有了「剽竊」之嫌。於是,參謀長又是大筆一揮:查一查!有了這件事,老侯就有些被動了。報告沒用不說,還惹了一屁股臊!這叫什麼事呢?客觀地說,老侯的文字功夫是差一些,可他下去就是總結基層經驗的,那炮團宣傳科的幹事一天到晚陪著他,閑談中自然會扯一些東西,可怎麼也到不了剽竊的份兒上……那麼,老侯就不能不想,這是有人做了手腳!

於是,老侯也下手了。

沒有幾天,機關大院里傳出一股風聲,說馮家昌要上調大軍區了!在機關里,人家見了他,一開口就說,老馮,聽說你要走了?祝賀你呀!還有的說,老馮,你還不請客?請客吧!開初,馮家昌聽了,還怔怔乎乎的,就問:「誰說的?沒有這回事。」人家就說:「老馮行啊,到這份兒上了,還綳得住。老馮行!」再後,他品出味來了,也就不解釋了。緊接著,在一個只有團職幹部才能參加的考評會上,參謀處長老胡發了一個言,他說:「……我們參謀處有個人才,那是個大才,將來一定會有大的發展。他寫的簡報,曾上過總部的內參,這不是『大才』是什麼?最近有一個傳言,說大軍區點名要他。我認為,要是真有這回事,咱們就不要耽誤人家的前程了吧?要給人才開綠燈嘛!叫我說,他窩在咱們這裡的確是可惜了,太可惜了!」此言一出,眾人嘩然。聰明人自然明白,這是正話反說。是啊,他是「大才」(那麼,誰是『小才』),既然要走,那就讓他走嘛,還提他幹什麼?!

馮家昌心裡有苦說不出。老胡平時跟他並沒有什麼矛盾,由此看來,他在會上的發言一定是老侯策動的。近段時間以來,老侯常到胡處長那裡去,兩人說話也總是嘀嘀咕咕的……可是,他既不能給人解釋說沒這回事,也不能說有這回事。你要說沒有,那謠言是誰散布的?你要說有,那就是說你嫌這裡「廟小」,你私下裡搞了非組織活動……這很讓人難堪。眼看著形勢對自己很不利,馮家昌本打算求一下老首長,可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張不開口。再說了,他也不能輕易地張口,不到萬不得已,他不能動用這條線。考慮再三,他終於想出了一個對付老侯的辦法。

馮家昌決定走一下「夫人路線」。

李冬冬懷孕了。懷孕七個月來,李冬冬肚子大、脾氣也大,動不動就發火。她個子本來就矮,人這麼一粗,一圓,看上去軲軲轆轆的,就像個水桶,顯得很醜。在這段時間裡,馮家昌輕易不敢招惹她。可這是個急事,不能拖。於是,這天晚上,吃過晚飯後,按往日的慣例,就到了該給李冬冬打水泡腳的時候了。可馮家昌就像是把這事忘了似的,什麼也不幹,就狼一樣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李冬冬拿眼瞥他,他也只裝著沒看見,還是狼走。一直走得李冬冬煩了,就問他:「你怎麼了?」他說:「沒怎麼。」李冬冬說:「火燒屁股了?晃來晃去的,晃得人眼暈。」他說:「那倒沒有。」李冬冬不耐煩地說:「那你,到底是怎麼了?」到了這時候,他才說:「有人搞我。」李冬冬不屑地看他一眼,鼻子哼了一聲,說:「搞你幹什麼?」於是,他就把那件事說了……

到了這時候,他才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忙把一盆燒好的洗腳水端到了李冬冬的面前,蹲下來給她洗腳……李冬冬白了他一眼,說:「不就是個團職嗎,值得你這樣?」馮家昌一邊給她搓腳一邊說:「這個侯專員,搞得有些過頭了。」李冬冬說:「你想怎麼著?」馮家昌說:「他是在造輿論……」李冬冬很靈,李冬冬說:「你呢?——想假戲真做?」馮家昌就說:「我想,還是,點到為止吧。」對這樣的事情,李冬冬一向很煩,就說:「哼,什麼破事?!」

待泡好了腳,把李冬冬扶到床上的時候,李冬冬突然說:「要是函來了,你還能真走啊?」馮家昌撓了撓頭,說:「這還不好說?這在你呀……」李冬冬說:「什麼意思?」馮家昌說:「你要讓走,我就走。你要是不同意,我怎麼走?」李冬冬想了想,用指頭點了一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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