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浮生如夢 棋盤無子卻驚心

腳步聲在我身旁戛然而止,我聞著她們身上從外面帶進來的陽光與花草的清香,短暫的瞬間里,讓我有著無比的迷戀。

深深地吸一口氣,轉頭看向她們:「疏桐妹妹和顧妹妹來了。」腦中頓時浮現她們的模樣,腳步走得急促,是否臉上還掛著微笑?但是穿戴一定還是那麼自然清新。

「兩位姐姐好雅緻,在這兒品茗對弈,我是許久不曾這般閑逸了。」謝容華開口道。

「只是棋盤上怎麼未放入棋子?你們是不曾來得及落子,還是已經達到了無須落子,對著空棋盤就能對弈的境界呢?」聽見顧婉儀驚奇的聲音,此刻她一定看著空空的棋盤在斟酌。

「應該算是後者了,無須落子,就能達到對弈的境界了。」我打趣地說道,但此時的我,一定笑靨如花,我能感覺到淡淡的輕風拂眉梳面。

「兩位姐姐果然是不同凡響,竟然可以達到如此純青的境界,妹妹如何觀棋都不知道了。」謝容華聲音明朗,比及平日更是悅耳動聽。

「疏桐妹妹……」我聽到舞妃低低地喚道,她一定在對謝容華使眼色。

我緩然道:「沒事,雪姐姐,我很平靜,所以我希望大家也能平靜地接受。畢竟,這原本就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

「平靜地接受什麼?」謝容華語氣中有不解。

我盈盈笑道:「接受我可以做一個快樂而平和的瞎子。」

「姐姐你在說什麼?」顧婉儀喚道,她的手已經握住我的手,我感覺到有一絲緊張。

「沒什麼,我說,讓你們接受我做一個快樂而平和的瞎子。」我重複地說了一遍,並且「瞎子」二字我格外加重了語調。

感覺到謝容華和顧婉儀的目光火辣辣地看著我的眼睛,我的眼目不再轉動,讓她們知道我確實在一個黑暗的世界裡,沒有掙扎,只是坦然地接受。

「這是幾時的事?」謝容華聲音有些顫抖,但是我能感覺到她極力讓自己平緩,畢竟她不想過於驚訝,來打擾我本脆弱的心靈。儘管我平和地笑對她們,可是在她們看來,作為一個瞎子,應該是脆弱的。

「就這兩天的事,妹妹不必訝異,賀太醫之前就告訴過我,所以這一切來得並不突然。」我和緩地對她說,同時也在寬慰自己。

「他竟不曾告訴我,害我沒有多陪姐姐,與姐姐一切分擔。」謝容華怨艾的語氣,讓我感覺到她對我真切的關心。

「姐姐,堅強如你,一定可以度過的,我們一起陪著姐姐。」顧婉儀握緊我的手,鼓勵著我。

「是,堅強如我,驕傲如我,沒有什麼輸不起,沒有什麼承受不起。所以你們無須為我擔憂什麼,想想倘若這次落千秋一睡不醒呢?如今的瞎總好過死,再者你們看我像瞎子么?我覺得自己可以看清一切,穿透一切。」我有意轉動著眼珠,讓她們看到我的眼睛不會因為瞎而失去靈氣,我依然可以看清世事人情,萬物皆入我心中。

「這一切,究竟因誰而起,傷了姐姐的眼睛,還傷了姐姐的……」謝容華欲言還止。

「傷了我的煙兒,煙兒,就是我和皇上的皇兒,這一切我都知道了,你們以後不必再小心言語,一切我都可以承受。」我接過謝容華的話,坦然地說道。

「一切都是上官流雲所為,她應該為她做過的事付出代價。」舞妃狠狠地說道。

「雪姐姐,你是如何得知的?」謝容華禁不住朝舞妃問去。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事情到最後,都會露出破綻來的。」舞妃回答道。

「其實我們剛才匆忙趕來,也是知道消息,是顧妹妹那邊得來的消息,說許貴嬪那邊有宮女傳出話來,湄姐姐落鞦韆之事,是許貴嬪所為,而背後主謀可能就是雲妃了。」謝容華款款道來,我想起剛才我和舞妃下棋時她們匆匆而來的腳步,原來就是為了此事。看來事情真的要水落石出了,只是這一次是否又會像我中毒那次事件一樣被她逃脫么?

「這下好了,看來到了關鍵時刻,這一次不能讓她再僥倖逃脫。」舞妃話語帶著欣喜,她的想法原來同我一致,就是不能再讓上官流雲逃脫了,不容她再狡辯。

「知道那宮女是誰么?又是跟誰傳的話?消息可靠么?她現在處境安全么?」我一連串的詢問下去,因為我知道此事若還有他人所知,那麼這消息便不再管用了,若被雲妃和許貴嬪知道,絕不會容許那宮女活過今天。

「湄姐姐大可放心,這宮女和我宮裡的一個小宮女錦兒是親生姐妹,這次因為錦兒家鄉鬧饑荒,我見她平日里機靈懂事,賞給她不少銀子,她見我如此待她,又知我素日與湄姐姐是深交,才將隱瞞這麼久的事道出來的。」顧婉儀將事情原委緩緩道來。

我聽後恍然,但又禁不住問道:「那宮女在許貴嬪身邊看來很得寵信了,不然這麼重要的事也不會讓她知道的。讓她知道甚至參與此事,還留她活口。」

「是的,是她身邊很得力的宮女,也許因為姐妹情深才說出來的,而錦兒又被我打動才將此事告知我。」顧婉儀輕聲答道。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能不顧那宮女的安危了,此事需要斟酌了再處理。」我思索道,又問:「這宮女喚何名?」

「袖兒,錦兒的姐姐,在許貴嬪身邊也有好幾年了。」顧婉儀微微答道。

「難道湄妹妹有更好的計策么?倘若事情不趁早處理,拖得久了反而會對袖兒不利,不如早些告訴皇上,讓他早點兒處理此事,只要許貴嬪和上官流雲獲罪袖兒自然也就安全了。」舞妃為此事做著她的分析,聽來的確有理,但我認為還是有些操之過急,沒有勝券在握,我不能不顧及袖兒的安危。

「還沒有更好的計策,若真是她,我也不會再寬恕於她。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既然知道上官流雲的來頭不小,我們更要小心應付,以免又錯過良機,反而弄巧成拙。」我一邊說著,一邊在沉思,想著是否有更好的計謀將此事揭穿。

「姐姐此次一定不能手軟,若再不制止她,反而會引起更大的禍害。反正我們都會站在你一邊,支持你。」謝容華始終握緊我的手,她知道我如今看不到她,只憑著肢體來感覺她對我的關懷。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事有蹊蹺,就算我的事的確是上官流雲所為,可是如意之死,卻不一定與她有關。再加上以前中毒事件,這事情沒那麼簡單的,不是一個人所為,一定還另有其人,所以不能輕舉妄動。」我分析著,心中的確一直有感覺,這些事,絕非雲妃一人所為。只是隱藏在背後的人還不知道,這個人才是真正的高手,藏得那麼深。

「妹妹,不能拖之過久,久則生變,或許這樣先把雲妃給扯出來,對藏在後面的人也會有影響,能不能做到我自巋然不動,就看那人的定力了。」舞妃言下之意,是要借雲妃的事,再尋出隱藏在背後的那個神秘之人。姑且這麼稱為神秘人吧,一切還只是在猜測中。

「容我再想想,你們也想想,看看還有什麼良策,可以將此事處理好。」我始終思慮,倒不像平日的我了,我心中一直擔憂連累無辜,不然我也不怕了她上官流雲。她後面有長翼侯,我後面也有岳承隍,雖然他與我只是形式上的父女,但是他的地位也不容忽視,且淳翌會護著我,所以我與上官流雲相鬥,未必會輸於她。

「要不這樣,我讓錦兒去將袖兒喚出來,然後讓她暫寄月央宮,只等皇上來問話?」顧婉儀突然說道。

我輕輕搖頭:「這也不妥,其實我還有一點擔憂的是,袖兒面對我們的時候會說出實話么?許貴嬪能將這麼重要的事讓她知道,並且不殺之,留在身邊,她們之間的主僕情誼一定非同一般。袖兒會為了我們而背叛自己的主子嗎?我不想用手段讓她說出事實的真相,那樣也太強人所難了。」

「湄妹妹,都說你生性淡漠,涼薄無情,可是內心深處卻這般柔軟情多,你顧忌這麼多,只怕到時對許貴嬪和上官流雲都會手下留情了。」聽得出舞妃話語中隱含幾分怨念。

「雪姐姐,我沈眉彎做事一貫分明,此事是她們所為,我絕不留情,不但不留情,反而要心狠待之,讓她們付出代價,只是我不想牽涉任何無關之人,這是我為人的原則。」我鎮定地說出,語氣也許有幾分生冷,但絕非針對舞妃。

「好,好一個是非分明的沈眉彎,果然令我敬佩。湄姐姐,請原諒我直呼你的名諱。」顧婉儀緊緊握住我的手,讓我感覺到她是真的懂我,懂得一個人,遠比一切都重要。

「既然如此就靜觀其變吧,我之所以心急,主要是為湄妹妹抱不平,如今落得眼盲,再那麼淡然處之,以後還不知道會如何,加之如意之死,以及雲妃近日的反常,讓我覺得不除她後宮難以安寧。」舞妃的話語讓我聽得出她的確有欲除雲妃而後快的心思了,總覺得這一路走來,她越來越浮躁,不像我初見時那個柔弱的付春雪。而謝容華和顧婉儀反而淡定得多,這也就是人在高處不勝寒之故,所謂弦綳得越緊越容易斷裂,亦是如此。

「當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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