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浮生如夢 魂夢回歸月央宮

痛,如錐的痛,在頭部蔓延,痛得要停止呼吸。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彷彿是在做夢,又不是在做夢,我看到了許多飄忽的靈魂,打身邊走過,他們都好輕好輕,輕得在我身邊飄飛來飄飛去。就像那許多飄落的杏花,在風中搖曳,棲不住枝頭,而他們卻是站不穩腳步。

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魂魄,我認識的,我所不認識的。以往在夢裡出現過的人,再次重逢,我始終不明白,那高貴的皇上與皇后,與我有著怎樣的因果,難道這一切真的都是因為紫金城么?他們的魂魄離不開這裡,終日遊盪。我看到了淳翌、淳禎還有楚玉,他們在我身邊掠過,沒有任何一個人為我駐足。還有與我有怨的蘭昭容,她似乎也漠視我的存在。煙屏,我的煙屏,都不理睬我。我甚至還看到爹和娘,他們在呼喚我,他們的樣子,一點兒也沒有改變,只是一身素衣。我想要追上他們,可是我渾身無力,我用力地掐自己,沒有痛感,難道我已經死了,這是我的魂魄,否則,為何所有的人都感應不到我。

這樣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日子,我始終不曾清醒過,只是還能感覺到頭疼,可是魂魄也會疼痛的。我一直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人間,還是在冥界,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我的死不能自我了斷。我沈眉彎,決意的事,絕不更改,絕不。

我感覺到有濕熱的淚落在我的臉上,我感覺到有人在低低地呼喚我,有手一直握住我,不讓我遠離,我幾乎能感覺到他的顫抖,他的疼痛。

緩緩地睜開眼,屋子裡那微弱的光都讓我覺得眩暈,是黑夜,我知道,這是燭光,有著淡淡的紅色,透過白色帷簾,落在我的帳內,落在我的身上,眼中。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淳翌,他似乎蒼老了許多,我在他的懷裡,貪婪地聞著龍誕的芳香,聞著他身上溫暖的氣息。我看到他眉宇間的驚喜,他緊緊擁著我,喃喃喚道:「湄兒,湄兒……」

我抬眉虛弱地看著他:「皇上……」

他的眼神,那麼疲憊,可是在疲憊的深處,有一絲亮光,足以讓我清醒地與他交談。

他柔柔地親吻我的額頭:「湄兒……」

「皇上,我睡了好久么?」我虛弱地問道。

「是的,好久,朕一直陪著你,沒有離開。」他的唇貼在我的額前,無比地溫軟。

我低低地說道:「湄兒做了好多夢,好多好多的夢,縹緲的夢,好虛幻的夢。」我輕輕地喘息著,有些累。

他輕輕拍打我的脊背,柔聲道:「朕都知道,只是朕一直陪著你,有朕在,什麼都不怕。」

「可是,可是皇上也不理睬湄兒,怎麼喚都不理。」我話語虛弱,卻帶著撒嬌的語氣。

淳翌微笑:「傻丫頭,那是夢,夢怎麼能當真呢。」夢,又是夢,我腦中閃過那個畫面,為了一朵飛花,我縱身而躍,後來我去了紫藤軒,坐在鞦韆架上,我盪得很高很高,就在我最高的時候,重重地摔下來。一摔,就再也爬不起。只是,我沒有死,一切都是註定,註定我的還死不了,或者說註定我的死,需要我自己來了斷。我禁不住有些感恩,感恩,我那一絲微薄的祈願,可以成真。

我虛弱地微笑,我知道此時,我的臉色一直很蒼白,縱然熠熠的紅燭也無法將我映襯。看著淳翌,瘦了許多,不禁不心痛道:「皇上,湄兒沒事了,你去歇著吧。」

「朕再陪你一會兒,餓了么?想吃點兒什麼?」他關切地問道。

我輕輕搖頭:「不餓,就喝點兒水。」

站在一旁的紅箋忙遞過來一杯溫水,我微微潤了唇,便遞還與她。看著她,眼睛有哭過的痕迹,紅腫得讓人痛心。這些日子,月央宮上下,一定沒有誰安穩過。

偎依在淳翌的懷裡,感覺到頭部疼痛,還有身子,整個身子都彷彿被碎碾過一般。微弱說道:「皇上,你去歇著,臣妾醒來就沒事了。」

「朕喂你喝完葯再走,這些日子,你喝的葯大部分都吐出來,朕真的很擔心。」他深鎖眉頭,臉上的憔悴,讓我明白,在我昏睡的時日,他忍受了太多。

我輕輕用手撫摸他額上皺紋,柔聲道:「皇上,臣妾不乖,又讓你受累了。」

「是朕沒能保護好你,以後都不許你再離開了。」他將我擁得更緊,緊得都能感覺到他身子微抖,我能想像到那種行將失去愛人的痛苦。當初他在明月山莊為救我而昏迷,我也是不能安穩。

喝下了秋樨端來的葯,好苦,苦到心裡去。

淳翌囑咐道:「湄兒靜心調養身子,太醫說醒過來之後,堅持吃藥,慢慢就會好起來。」

我點頭:「臣妾會的,皇上去歇息吧。」

淳翌親著我的額頭:「朕明天來看你,你乖乖休養。」緩緩地讓我斜倚在枕頭上,柔柔地看著我。

起身朝大家吩咐道:「照顧好昭儀娘娘。」

「是。」大家立即應道。

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看著淳翌:「皇上……」

淳翌轉過身,走至我身邊,捂著我的唇:「什麼都不要問,你只管好好歇著,以後你就是湄昭儀,朕的愛妃。」

我很虛弱,我不想多問,摔了一個跤,摔出個從二品昭儀,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是喜還是悲了。

淳翌走後,我斜倚在枕墊上,還是覺得渾身疼痛。

紅箋坐在榻沿陪著我,輕輕問道:「小姐,想吃點兒什麼嗎?」

我搖頭:「不想。告訴我,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事,而我究竟是如何摔下來的,太醫說我摔到哪兒了?」我一連串地朝紅箋問道,其實這些事,我不想問,我不在意,因為我自己已經看到結果了。結果就是我沒死,我還活著,只是很痛,很累,很無力。

紅箋握緊我的手,寬慰道:「小姐,什麼都別想,好容易醒過來,一定很累,太醫說你傷到了頭部,就算醒過來也要觀察的,所以你不能多想,只管好好休息。」

我微笑:「你回答了我一個問題,太醫說我傷到頭部。」我摸著自己的頭,喃喃道:「難怪一直疼著。」

紅箋輕輕揉著我的後腦,說道:「這會兒好多了,剛開始腫了一個大包,青紫的,還出了一點兒血,太醫說這只是外傷,他說腦部受了劇烈的震蕩,才導致你昏迷不醒的。」

「身上呢,身上摔到哪兒?為何覺得全身都疼。」我問道。

「沒,沒哪兒,身上都還好。」紅箋目光閃爍,話語不清,似乎在隱瞞我什麼。

「真的嗎?」我疑惑地問道。

「真的。」這一回她回答得很肯定,但是我心裡已經明白,一定有些什麼瞞住了我。既然不想說,我也就不問。

很累,說不出的累,我有些不明白,扎得那麼牢的鞦韆架,就那麼斷裂了,難道真的是註定,與那個玄離的夢相關。我依稀還在回憶那個情景,我在鞦韆架上高高地搖蕩,我踢碎了一地的杏花,我幻化成羽,脫離了一切,在風中飄飛,我重重地摔下,骨頭都碎裂。那一刻,我心裡明白,我不過是凡人,無法像蝶一樣翩然起舞。是淳禎把我抱回月央宮的,我似乎還能感覺到他身上淡淡的餘溫。此時的他,還不知道我醒來,一定也會心焦吧。

「秋樨……」我喚道。

「奴婢在這。」秋樨忙走至榻前,問道:「娘娘有何吩咐?」

「去幫我叫小行子來。」

「小行子……」秋樨喚了一聲小行子,邁不動腳。

「怎麼了?」我朝著她看去,心裡想著,小行子,發生什麼事了么?

「娘娘,小行子此刻不在月央宮。」秋樨的眼神躲閃,此時我已斷定小行子出事了。

我淡然道:「秋樨,你也知道,許多事瞞不了我,不如從實地告訴我,這樣更好,否則我不能安心。」

「小行子,他,他不在月央宮。」秋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這與她平日的性格反差很大。

「那他在哪兒?」我依舊平和地問道。

「他被關禁起來。」這一下秋樨回答得倒乾脆。

「為何?」我心裡緩了一口氣,只是被關禁,我不擔憂。

「因為娘娘從鞦韆架上掉下來,所以他被關禁起來了。」秋樨如實答道。

「這是何理由,我掉下來,與小行子相關么?」我不解問道,自認為聰明的我,實在想不出,我摔下來與他有何相關,若說懲罰我的奴才,那麼陪著我的紅箋和秋樨為何安然無恙。

秋樨看著我,眼光不再躲閃,答道:「因為鞦韆架是他扎的,所以皇上氣惱,把他關了起來了。」

我嘴角禁不住揚起一絲冷笑:「就這個?這也叫理由,真可笑了。」我不禁住淳翌的做法覺得可笑了,他關了小行子,居然是因為鞦韆是他扎的,而我從他扎的鞦韆架上摔下來,所以他有罪。

「娘娘……」秋樨對我喚道,她的意思是叫我不要這樣說話,任何一句對皇上不尊的話都是犯忌。

「沒事。」我淡淡說道。停了一會兒,又問:「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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