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雲水禪心 一重風雨一重涼

窗外微風吹拂,纖枝搖曳,一枝紅杏斜斜地穿入窗欞,為什麼她院外的紅杏也是如此按捺不住寂寞,難道紅杏生性如此?倚雲而栽,攀牆而過,它們是失落些什麼,還是在追尋些什麼?

紫玉香爐青煙裊裊,氤氳著一段禪寂的光陰,我試圖在這氤氳的煙霧中尋求寧靜,可心裡卻隱隱地浮躁。

我與謝容華坐在那兒沉默不語,而舞妃只一心關注自己的棋,左右對弈,我不知道她在推測什麼,又或者是計謀著什麼。

半晌,她才放下手上的棋子,盈盈起身,走至我們身邊,微笑道:「讓兩位妹妹久等了,實在抱歉。」

我打量著舞妃,著一襲流霞的雲錦宮裝,略施粉黛,眉間隱現幾許風流韻致,絲毫覺察不出有半分悲痛,很難想像今晨她知道自己喪失了一位最貼身的宮女。

謝容華忙走上前,攙她的手:「姐姐,我和湄姐姐特意趕過來看你呢。」說到這兒,我想謝容華看著舞妃此時的情景,亦不知如何將所知道的事提起了。

「姐姐好雅緻,方才竟獨自對弈,湄兒還是第一次看到呢,平日也一個人偶爾會鑽研棋局,卻無法左右相對,更別說自己下完一盤棋了。」我朝她微笑說道,似乎也避免提起與如意相關的話題,因為此時實在沒有那種氣氛。

舞妃淺淡一笑:「呵呵,哪有什麼雅緻,不過是有些事想不通,自己排遣而已。棋並未下完,想不通的事依舊想不通,不如不去想,輕鬆自己,也輕鬆別人。」舞妃的話讓我有些費解,又似乎明白些什麼,她有心事,需要排遣,而她的心事,一定與如意的死有關。只是她表現得過於平靜,平靜得恍若不曾有一絲的波瀾。

我輕輕走至棋旁,見棋局走得平穩,黑白二子相應,分不出伯仲,更不說勝負了。我暗自驚嘆,舞妃在如此情況下還能保持這樣的心境,真是不容易。換作是我,一定是心亂棋亂了,人與人這般不同。我的棋藝,與舞妃相比,永遠都是天淵之別,心境也不同一般。我多了份沉寂,她的是鎮定,我多了幾分淡漠,她似乎又帶有幾分熱情。我的淡漠,是對人和事,她的熱情,又似乎只對皇上。

許久,我才緩緩說道:「姐姐,你的棋藝與心境真的很讓我佩服,湄兒是自嘆弗如。」

舞妃淺笑:「妹妹,每個人心中都一盤棋,自己是主角,就看你如何安排,如何布局了。其實,我也只是為自己的一份挑戰,或者是自我怡情,別無其他。」

「棋中品人生,棋中知日月,棋中論成敗,太多太多了,富含著禪機,又似乎一切都是空無。姐姐的知音是舞和棋,而我更多時候,寧願慵懶地靜坐,看一枚落葉,或者什麼都不看,什麼都不想。」我淡淡地訴說著,若是我遇到煩心事時,排遣的方式也有許多種。

「我也不過是自我寬慰罷了,至於可以從中得取什麼,就隨意了,刻意去追逐的事,往往令人失望。」舞妃看過一眼棋局,心緒淡淡地說道。

「姐姐,我實在還是忍不住,你真的沒事么?你這樣子,倒讓我更擔心呢。」謝容華終究還是按捺不住,看著舞妃急急說道。

舞妃輕微地笑道:「沒事,妹妹不必擔心,真的沒事。這些不過是小風小浪,算得了什麼呢,對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舞妃的話極力想要掩飾什麼,卻又真的做到了處亂不驚。

「要做到處亂不驚何其之難,更何況此事不單純是恐嚇,而是真實地發生了,姐姐可以如此鎮定,湄兒還是佩服的。」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聽不出是褒還是貶,事實上我想要表達的是舞妃的淡定,而不是想要說她心冷,我知道她不是那樣的女子,不會這般冷情。

舞妃轉眉看著我,清冷一笑:「妹妹,不這樣,我又能如何?將整個翩然宮沉浸在一片悲痛中么?或是讓翩然宮的內監、宮女都去哀悼那逝去的人?如果這樣,不是親者痛,仇者快么?我不,她們想要給我製造恐慌,我偏生不讓她們得逞,我要鎮定,鎮定得讓始作俑者害怕,讓她們陷入在良心的不安里。」

「良心?她們知道良心就不會這樣草菅人命,她們或許真的會害怕,害怕的是怕被人揭穿真實的面目,害怕行將接受的懲罰,而不是害怕良心的譴責。」謝容華對那些人的做法嗤之以鼻,一臉的惱意。

舞妃倔傲道:「我就是要讓她們害怕,我的翩然宮若紛亂,她們的目的就達到了,她們就是想看我的笑話,想讓我精神高度繃緊,這是最高明的手段,用精神來折磨人。不過這手段還欠火候,她們沒辦法奪去皇上的專寵,只能對我身邊的人下手,以為我會怕嗎?」從舞妃的話中,很明顯,她看得清一切,比誰都看得清,而她的鎮定也成了她以牙還牙的手段。她以靜制動,不採取任何措施,就等著那些攪亂是非的人,自己心虛。我實在說不清,究竟是誰比誰高明。

「姐姐……」我欲言又止,一時間,真的不知說什麼好。我贊同她的鎮定,可是這樣守株待兔又會換來什麼呢?若是對方見計策失敗,又想出更多的計謀,又當如何?

舞妃看著我,眼神里隱含著深意,緩緩道:「湄妹妹,你放心,你想要說的我明白,所謂防患於未然,這次之後,我會更加小心。若真是惹急了我,我也會採取措施,難道只許別人主動,不許我主動么?在她眼裡,我傅春雪,沒家勢,只憑一支曼舞取媚於皇上,才僥倖得到如今的地位。人不欺我,我或許不欺人,人若欺我,我必不饒人。」舞妃的話中隱透著鋒芒,我在她眼神中看到一絲銳利,人不欺我,我或許不欺人,人若欺我,我必不饒人。這話似乎謝容華也曾說過,只是舞妃多了「或許」二字,意義又不相同了。

謝容華忙贊同道:「對,我也是這樣,在後宮,能做到不主動欺人,已經是很難得的了。若還要做到被人欺,不反抗,就太傻,我是不要做傻子。」

我還是忍不住問道:「雪姐姐,如意的事,你是否知曉一二?」

舞妃眉頭深蹙:「我是有感覺的,我能感覺得到如意的死絕對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謀,有人陷害。」她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妹妹,我遣如意去給皇后娘娘送上雪香丸,原本是白天要送去的,後來黃昏後才拿到丸藥,耽擱了時辰,以往這丸藥都是如意親自送去,別人送我不放心。沒料到又下起了雨,如意這一送去,就沒回來。很晚的時候,我也派人悄悄去尋找,因為是給皇后娘娘辦事,我不敢過於聲張,就遣了翩然宮幾個內監去,一無所獲。挨到天亮,才得到消息,如意已淹死在玉鏡湖。」舞妃話有哽咽,看得出她心裡亦十分悲痛,畢竟跟隨了這麼多日夜,如此貼心,若說不痛,都是虛假的。

我握住舞妃的手,寬慰道:「姐姐,你心中的疼痛我都明白,我深有體會的。」我想起了煙屏,我與煙屏的情義一定比她跟如意的要深,且煙屏是直接為我而死,如意的死雖跟她有關,卻不如我那般令人驚心痛骨。

謝容華也安慰道:「姐姐,好好安葬如意,且要給她討個說法。」

舞妃悲傷地點頭:「我已遣人安排好了,如意與我極為投緣,勝過渙霞,她的死我心中悲痛難當,只是我要忍耐,我要讓她知道,我傅春雪並不懦弱,她想看到我痛,我偏生要讓她看到我開心。」舞妃語氣堅定,臉上有著無比深刻的隱忍。

「她?難道姐姐知道是誰躲在背後使詐么?」謝容華疑惑地看著舞妃,似有不解。

舞妃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自然是知道的,妹妹,能不有感覺么?這麼些日子,明裡暗裡誰看我最不順眼?誰總是人前人後的譏諷於我?誰總是與我處處爭鬥?」舞妃話中之人是雲妃,她認定是雲妃與她做對。

「你說的是她?只是她會這麼做么?這麼明顯去做?」謝容華也知道舞妃話中之人,略帶驚奇地問道。

舞妃冷冷道:「不會嗎?她有什麼不會做的,加強自己的勢力,整日召集一些人到她的雲霄宮,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做些什麼,難道不就是為了對付她眼中看不慣的人?而我,這幾年,就是那個與她平起平坐的人,也是她最不喜歡的人。除去我,她才能心中豁然,然後再慢慢地除去那些不為她所用的人。」舞妃眼神看向我,似乎在告訴我,我就是後面的那一位。儘管我的地位與她相差懸殊,可是我畢竟是淳翌最寵愛的妃子,寵冠後宮,至今無人能及。

我定定神,平和道:「姐姐,這些事等查清了再說。也許未必是她呢,我總覺得那些太過招搖的人反而更加不具備危險,而那些隱藏在背後的人,更讓人防不勝防。她既然知道自己與你作對,如果她這麼做,很顯然會懷疑到她,她也是個聰明的女子,難道一切就這般讓人簡單的猜疑么?」

舞妃輕輕搖頭,對我說道:「妹妹,除了她,我還真的想不出會是誰,平日我與她們雖不算友善,卻也犯不著來害我,再者我也不是那樣招搖的人,做事都不會太過,唯獨我的地位與她一樣,她最想除去的人一直都是我。」

謝容華說道:「我覺得你們說得都有理,反正在真相不知道之前,許多人都有嫌疑。只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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