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雲水禪心 菩提不忘靈台凈

神聖的殿堂,佛高高在上,俯視芸芸眾生,彷彿世間一切都與他相關,又與他無關。他漫步雲端,悠然世外,又墜身紅塵,關注了世人的起落沉浮。

跪於蒲團上,看千盞蓮燈明明滅滅,只有那裊裊的檀香縈繞不斷,鐘聲響起,木魚陣陣,極力想要驚醒夢中人。我們帶著塵海漂浮的厭倦,抖落一身塵埃,只為這短暫的澄凈。我相信許多人來廟裡,都是為了洗塵。洗塵,洗去塵埃,再去俗世,沾染一身風塵味,又來此處,這樣反覆,次數多了,想來佛也會厭倦。

看著佛,帶著無數的倦累,低聲道:「佛,我累了,一夜不眠,輾轉在夢裡,不想醒來,可是卻醒得太快。」

佛淡笑:「你信楚仙魔?」

我驚訝地抬眉,問道:「你知道他來過?」問完後,我有些後悔,佛會不知道么?

佛傲然地笑我:「我是佛,還會有我不知道么?預測天下一切,楚仙魔畢竟還是凡人,他有悲歡離合,有生老病死,而佛,沒有。」

我莞爾一笑,看著佛:「你說,這是楚仙魔的悲哀,還是佛的悲哀呢?他可以擁有平凡人的生老病死,而佛,不能。佛生生世世,世世生生,接受的都是同一種的命運。佛,你會厭倦么?」

佛依舊溫和,不因我的話而有絲毫的觸動,他眉目慈祥,淡定地看著我,微笑:「沈眉彎,你知道要修鍊多少世,經歷多少的輪迴,才能修鍊成佛么?這無數的艱險與苦難,都要憑自己的堅毅,努力去忍受,才能得到最後的超脫。」

我輕微點頭:「所以,你們告訴自己,要好好珍惜,珍惜這無數輪迴所換來的成果。佛界與仙界,不能接受一點兒錯誤,只是一點點,就會毀滅,無論你曾經有過多麼深刻的付出,只是一點兒錯誤,就會扼殺全部,是這樣的么?」

佛看著我,有種相逢恨晚的感觸:「是這樣的,想不到,世人不懂的,你懂。這就是佛,需要堅定的毅力,似磐石不能轉移,一旦轉移就是毀滅,永生永世,都無法再超脫。」

我嘆息:「只是這麼多的輪迴,這樣的執著,只為一個佛的真身,值得么?度自己,再度世人,為何此時,我覺得慈悲,都成了一種負累。就像是債,一個無法償還的債。」

佛淡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總是需要人去走這一步,走對了,就是佛,走錯了,就是魔。很幸運,我是佛,並且我不會讓自己犯錯。」

我為佛的話而感動,又品味出話語間那淡淡的無奈,只低聲問道:「佛,那麼多的劫數,最難的,一定是情劫吧?你用了幾世,才脫離了情劫?因為仙佛,最不能動的,就是情。」

佛堅定地回答:「是的,仙佛動情,天地不容。仙佛,首先要做的,就是無情,無情無欲,三界才會安寧。仙佛只需要閑坐在雲端,超然世外,看著世人的生老病死。佛的使命是為了拯救,而魔的使命,是為了毀滅。」佛沒有回答我想要知道的問題,他究竟用了幾世才脫離了情劫,才得以修鍊成佛,他只是告訴我,他的使命,是為了拯救。

我低眉凝思,許久,才問道:「楚仙魔,究竟是成仙,還是成魔?抑或是,只為人,只做他的凡人?」

佛淺笑:「其實答案,你早就知道,不是么?」

我不想假裝什麼,只能點頭:「是,他有情,所以他不能修仙,也不能入魔,因為兩者,都要拋棄情慾。他做不到,我不知道他需要修鍊多少世,才能做到,但是今世,是一定不能。」

我低低地說:「慈悲至聖,酷冷成魔。要的就是決絕與徹底,任何一點兒雜質都不能有,不能軟弱,不能猶豫,不能彷徨,不能矛盾,不能傾斜,任何一種不堅定,都不能。」

佛點頭:「是,你看得很透徹,只可惜只能說,卻無法做。我留不住你,能留住你的,依然是那碌碌塵海,因為你來自那裡,你不會為了任何一種結局,而執著,你甘願,接受生生世世的輪迴,你太慵懶了,一種頹廢而美麗的慵懶,在你身上,我能看到。」佛的話,我懂,他似乎穿透了我的一切,連慵懶,都成了一種美麗的頹廢。

我笑:「只是今世而已,說不定來世,我也要修鍊,修鍊成仙,或者成魔。如果有這樣的念頭,我願意成魔,慈悲太累,有太多的顧忌,慈悲是可恨的。而魔,可以肆無忌憚,連恨都是淋漓的。所以,我願意做一個徹底的人,愛與恨,我選擇恨。」

佛輕笑:「聰明如你,豈能不知沒有愛,就沒有恨,愛過才知道恨,否則,你拿什麼去恨。」

我亦笑:「聰明如你,豈能不知沒有恨,就沒有愛,恨過才知道愛,否則,你拿什麼去愛。」

佛慈愛地看著我,溫和地微笑:「你真是個可愛的孩子,人間的精靈,我竟有些不忍,不忍你入佛門,踏進這道岑寂的門檻,從此,青燈古佛,淡泊清凈。」

我笑道:「你怕人間少了一個像我這樣的女子,可是如若我入了佛門,以後,你我就可以朝夕相對,你說我們還能像這樣交談么?」話畢,我卻在思索,如果每日與佛交談,是否會有那一天,佛為我動情?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如此玷污了佛,是我的罪過。

佛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柔和地看著我:「朝夕相處,之後,就是厭倦。我了解你,你澄凈如月,明凈似水,又薄涼若煙,你不屬於任何人。」

我堅定地回答:「是,我只屬於我自己,我可以為任何人付出,但不屬於任何人,我的一生,只交付給自己,包括我的死。」

佛點頭:「好,你離去吧,以後你可以不必再來,既然你想決絕,那麼就請徹底些。」

我微笑:「佛,你惱了,世間的人都可以惱,唯獨你,不可以。我的來去,只是由我來決定,我的人生,不會為任何人而傾斜。佛,請你記住,命運可以決定我,卻不能扭曲我,如若這一生是喜劇,我要讓它成為悲劇。如若是悲劇,我要讓它成為喜劇。」

佛不以為然:「你還是個固執的孩子,這樣好,讓我看到你心底深處的純真與稚嫩,沒有被紅塵的染缸給透染,就這樣很好。以後的路,你自己走好,無論有多長的路程,你都要走好。」

我堅定地回道:「從來的路,都是我自己走,那麼多的岔道,每次轉彎的時候,我都不會回頭。無論對錯,無論善惡,我都不回頭。離棄別人,是殘忍,離棄自己,是背叛。我可以殘忍,但不能背叛。」

佛揮手:「你走吧,這個雪季過去之後,就會春暖花開,只是,春暖花開,未必就是幸福。這所有的一切,在於你自己,命運雖有註定,但是人也可以改變許多,相信我,一切都在於你自己。」

我抿緊唇,啟齒道:「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只是很多時候,我不屑於去改變,我習慣了慵懶,並且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頹廢。」佛擠出這兩個字,似乎對我的慵懶有些失望。原來佛的忍耐也是有限的,方才的美麗似乎蕩然無存,如今只剩下頹廢。

鐘聲盡去,早課已然結束。我叩首,是對佛的尊重,我說:「佛,我走了,明日我不再與你道別,如若有緣,還會再見。」

佛點頭微笑:「去吧,佛無處不在,見我,未必就要到庵里,世間的每一個地方,都可以,只要你想見,念著經語,喚聲佛陀,佛就出現了。」

我笑道:「佛真是威力無窮,可以聽到天下芸芸眾生的呼喚,知曉任何一處的苦難。佛屬於天下人,卻又不屬於任何人,這才是佛的超然,真正的超然。轉過這麼多的輪迴,修鍊這麼多年的歲月,為的就是如此,沈眉彎佩服。」我話中似乎缺少了許多真誠,卻又真的沒有嘲笑之心,他是佛,任我多麼清傲,亦不敢嘲笑於他。最多,我只能自嘲。

佛垂目看著我,依舊慈悲,只是不再言語,因為他知道,再多的語言,對我來說,都是蒼白的,都不再生動。

踏出檻外的時候,我抬頭看見雪花紛飛,這雪不知為誰而落,這般地不知疲憊,這般的忘乎所以,而我們,是否會這場雪而逗留?

轉眉與畫扇,還有舞妃、謝容華與顧婉儀相視而笑,無須隻言片語,彷彿每個人心裡都懂得,我明白,方才,她們都與自己心中的佛對話,有祈禱,有祝福,亦有太多的傾訴。

舞妃抬頭看著飛雪,說道:「你們說這雪是否會留人呢?」

謝容華接話道:「雪姐姐是說,雪下得大了,山路封鎖,我們可以延遲回宮?」

顧婉儀捧著雪花,微笑:「到時我們跟皇上說,抗旨的不是我們,而是雪花么?把罪過推脫給雪花,這個理由說得過去么?」

我盈盈一笑:「有何說不過去,相信皇上聽了,倒覺得有趣。只是我並不想在此處逗留了,儘管這裡安寧,清靜,我想回宮。」話畢,我望著雪花茫茫的天空,好朦朧的白日,翠梅庵適合沉醉,但不適合沉淪。

舞妃微笑地看著我:「妹妹,想念皇上了么?」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問我了,其實想念淳翌的只怕是她,可是她把這份想念給了我。

我不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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