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雲水禪心 光怪陸離皆幻境

靜謐的夜裡,彷彿都可以都到雪花飄落的聲息,炭火的燃燒聲,還有彼此的呼吸聲。屋內瀰漫著檀香,還有窗外飄忽的梅香,這裡沒有熠熠紅燭,只有一盞香油燈,一盞蓮花燈,照徹著這寂寥蕭長的雪夜。

我們三人圍坐在爐火旁,在雪夜裡品一盞清茗,閑話這流淌的歲月。我和畫扇似乎在等待楚玉訴說一場故事,儘管故事是什麼,我們已經知道,只是想知道故事形成的過程,這個過程,帶著傳奇色彩,讓人迷惑。

楚玉柔聲笑道:「你們想聽我的故事,莫如聽今晚所發生的故事,會讓你們覺得更驚奇。」

我和畫扇齊聲問道:「今晚,何事?」

楚玉從腰間取下一個精緻的葫蘆,打開塞子,飲下一口酒,笑道:「光喝茶無味,我還是喝自己隨身攜帶的酒,雪夜飲酒,才能言歡。」

我飲下一盞茶,清香微澀,打趣道:「這是佛門清凈地,酒也是戒,你夜入庵廟,已經算是犯戒,如今又在此飲酒,算什麼呢?」

楚玉嘴角輕揚,傲然道:「難道沈姑娘竟忘了,我當年出家為僧時犯下無數比這更嚴厲的戒,可是又如何?不過是逐出寺院,我依舊還是我。」

畫扇用一種好奇又平和的眼神看著楚玉,輕淺笑道:「還是說說你所遇之事吧,總是弄得這麼玄幻,是不是有奇異功能的人都是如此呢?那些稱骨相面的江湖術士就是如此。」

楚玉朝畫扇看去,又轉頭看著我,說道:「你們既然信佛,信仙,為什麼就不信我,不信妖魔鬼怪?」

我不解地問道:「我有說我不信么?既然會有你這樣知曉天下一切的人,還有什麼不可信的呢?」

「好,你信,我方才來時在山徑上就遇到一尾白狐,還有一個女鬼。」楚玉毫不掩飾地出來,話一說出,我心中的確有疑惑。看著畫扇,她眉頭輕蹙,似乎也在思索楚玉的這句話。

楚玉朗聲笑道:「怎麼?你們不信?當然,你們是很難遇到了,就算遇到,也是看不見。只有我,能真實地看到,這就是我的幸運,也是我的悲哀。」

我輕聲道:「就因為如此種種,所以你才會成了今天的楚仙魔,倘若你一切都不知道,你只是普通的凡人,這一切都不存在了,是么?」

楚玉乾脆地答道:「是的,我承認,是這樣,這一切,只有親身經歷了才能明白,局外人是感受不到這份掙扎與悲哀的。」

畫扇輕嘆:「可是做一個平凡人難道不悲哀嗎?多少人羨慕你,像個活神仙一樣,知曉一切,而平凡人,卻只能焦躁地等待。」

「可是我知曉一切,唯獨不知曉自己。」楚玉深鎖眉結。

我笑道:「既然不知曉自己,就把自己當平凡人,平凡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這樣你與平凡人又有何區別?反而多了一份超強的特異功能,既然只是知道天地間的事,又與你何干?最應該滿足的人是你,而你卻如此地不去感恩,不去珍惜。」

楚玉看著我,眼神迷茫,一時間卻不知說什麼為好。

畫扇岔開話題,問道:「楚大俠,對於剛才你說的白狐和女鬼,我倒是很感興趣。這麼黑的雪夜,深山林里,會有這樣的奇遇,想必只有楚大俠你可以遇見了。」

楚玉又喝了一口酒,暢快道:「是啊,那隻白狐受了傷,我為她療傷,放歸山林了。一百年後,在她身上會有一段愛情,但是不會有結局。」

我瞪大眼睛說道:「白狐?百年後?愛情?」

楚玉煞有介事地笑道:「是的,很奇怪么?一點兒也不奇怪,她已經修鍊了四百年,五百年的時候才可以遇見她要遇見的人,那時候,我們都不存在了,我只是告訴你們有這麼一件事而已。」

畫扇不以為意地笑道:「原來楚大俠在這裡跟我講狐仙的故事啊,你怎麼不把她帶到這裡來,一起把酒言歡,天亮後,再放歸山林,也好讓我和眉彎妹妹長點兒見識。」

「這不是故事,就在方才發生的,我不能帶她來此處,此處是禪院,她是進不來的,進來後會更加消耗元氣,那時想要救她都難。」

我點頭,恍然道:「原來如此。」我腦中浮現出這樣一種景象,蒼茫的雪夜,雪花還在紛落,一個白衣男子拯救一隻白狐,抱著她,為她療傷,然後將她放生。狐走的時候,在山岔路口,對著這個男子回眸一笑,這一笑傾城。隨即,我朝著楚玉說道:「百年後,那白狐的愛情,將在你身上發生。」

楚玉驚訝地看著我,問道:「沈姑娘何出此言?我與這狐無絲毫瓜葛。」

我笑道:「白狐報恩的故事,你難道沒聽說過么?雪夜,你救她一命,她一定會將你報答。百年後,難道待你不轉世么?幾世輪迴,她會找到你的。」

楚玉飲酒,朗聲大笑:「我知曉一切,是不是我會不知么?」

「你在自欺,因為你不能知曉的,唯獨就是你自己。我雖然不會預測未來,但是我能感覺到那一世,狐仙的愛情會給你。」我如此堅定地告訴他,並沒有緣由,只是我的感覺。

畫扇點頭贊同:「我也有此感覺,那麼,在未知的將來,我先祝福你,楚大俠,那沒有結局的愛情。」

楚玉看著我,眼中藏著許多我似懂非懂的情義,淺笑道:「我只管今世,那未知的來生,與我無關,今世,像我這樣的人,是否能擁有一段愛情?」楚玉的話直指我心,他用他的眼眸看著我,是在告訴我些什麼呢?他要的,我斷然給不了,給不了的,我不會許諾。

我輕淺一笑:「翩翩君子,多少名媛佳麗慕之。聽我的,放掉現在的一切,你會輕鬆自如,然後找個如花美眷,過著你想要的田園隱逸生活,不過是一生,何不讓自己豁達平和些呢?許多平凡人都能做到,你更可以。」

楚玉輕嘆:「緣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麼多的名媛佳麗,未必就屬於我。難道我就等待那隻還未幻化成人的白狐么?」

「未嘗不可。方才你不是說還遇見一個女鬼么?有時候,人不如狐,人亦不如鬼。鬼應該是美麗絕倫的,凄清冷落的美。」我淡淡地說著,彷彿在期待他訴說什麼。

他凝神點頭:「是的,一個女鬼,她行將魂飛魄散,她無法轉世投胎,如今元氣大傷,只靠吸取男子的精氣維持,是個悲哀的鬼。」我想像著這樣荒涼的雪夜,一個飄忽的女鬼,穿過山林,到城裡去尋找那些男子,只為吸取精氣,保持那一縷魂魄,為何這一切就跟書上所說一樣,那麼地美,那麼地凄涼。

我眼目迷離,哀傷地說道:「像夢,你說的這一切像夢,很凄美的夢。離現實太遠了,這在宮裡若說這些事,都是犯忌了。彷彿離了宮,外面的世界總是這樣撲朔迷離。」

畫扇看著我,淡笑道:「妹妹,這個夜晚本就這麼不真實,也許不真實的是楚仙魔,他用他的不平凡醞釀了這樣虛幻的夢境,這一切對他來說是真實地存在,而於我們卻真的夢境。待他走後,我們的夢就會醒來,現在我們跌進在迷幻的世界裡。你明白么?」

楚玉凄涼一笑:「你們終究還是不相信我。如今你們想要聽的故事,似乎已經沒必要了訴說了。那些過程,只是一個人懦弱的表現,是欲仙欲魔的我人格的分裂。在我生下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是破碎的了,我的破碎註定了這一切。」

我決絕道:「好,我不聽,因為真的沒有再聽的必要了。如何要一個破碎你再來講述那些斑駁陸離的故事,這是殘忍的,殘忍的事,我沈眉彎暫時還做不出。」

楚玉嘴角泛過一絲冷笑:「你現在做不出,將來你也會做得出。這是命數,你逃不了,人在得意時只看到別人的悲哀,不知道失意之時卻是別人在看你的悲哀。」楚玉的話句句透露玄機,他所謂的命數,所謂的現在與將來,暗示著我的一切。難道將來的我,洗盡鉛華,會做出極殘忍的事?傷害他,傷害淳翌,傷害別人,抑或是傷害自己?

畫扇看著僵立的我們,朝楚玉問道:「楚仙魔,我問你,你是否還會回到武林,做那所謂的武林至尊,驚起另一場腥風血雨,試圖顛覆朝代,統一河山?」

楚玉冷笑道:「你們還不明白嗎?縱然我做盡一切,也不能改變什麼。該變遷的已經有了變遷,該平靜的依然平靜。我所做的只是按著我自己的命數,註定這場風雨是由我來攪亂,我改變的只是過程,結局卻不由我掌控。」他停頓了片會兒,繼續說道:「至於武林至尊,我根本就不在意,至於大齊河山,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我做不了至尊,我沒有王者風範,最多就是做個江湖術士,或者在山林里捉捉妖,與狐仙、鬼魅做朋友。」

「這樣的生活難道不好么?既然你看得如此透徹,你就趁早離開,離開這一切,還給江湖一片平靜。」我終究還是忍耐不住,說出我要說的話。

「你以為我走了,江湖就平靜了嗎?大齊就永世太平?」他語調依舊冷寂。

我輕嘆:「不會,但是沒有人可以強得過你,你知道嗎?當時我聽到『楚仙魔』這幾個字,我就想到,會有一場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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