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落英紛灑 歲月無期當自珍

我起身迎道:「疏桐妹妹來了,我和雪姐姐在這裡等你一起用膳呢。」

謝容華走過來掃了一眼案上未下完的棋局,笑道:「原來兩位姐姐又在此對弈,是否在棋局中品出了什麼?」

舞妃笑道:「品出了什麼?品出了日月乾坤,春夏秋冬,生老病死,悲歡離合……」

謝容華瞪大眼睛:「哇,品出了這麼多,可惜我的棋藝太差,只看得到黑白棋子,不知道棋局中那無窮的奧妙與真意。」

我喝下一口竹葉茶,澀澀的,有些許清苦,看著謝容華笑道:「妹妹,我的棋藝也差,只隨意地下几子,就給敗下來了,而且每次都是找不出敗的理由。」

「難道雪姐姐的棋路是迷路?一進去便會失去方向?」謝容華打趣地笑道。

舞妃無奈地搖頭:「你們呀,我哪有什麼迷路,不過是尋常的落子,更別說布局了,若是布局,只怕死傷得很多,呵呵。」

我驚嘆:「原來雪姐姐有意讓我幾分,可是我還是輸成這樣子,慚愧至極!」

「好了,莫說棋了,我說過下棋只是為了怡情養性,可不是用來爭論輸贏的。」

謝容華垂手:「是,姐姐指教得是,也許懂得更多負累得更多。我樣樣都喜歡,可是樣樣都不精通,我覺得這樣好,沒有輕重之分,可以做到收放自如。」謝容華永遠都是這樣的心態,彷彿與世事無爭,我欣賞她的性情,只是我羈絆已成,想要無牽,實在太難。其實我所羈絆的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天性,人的天性如此,容易觸景感懷,容易遇事亂心。

我笑道:「都說棋中有真隱士,我看雪姐姐就是了。好了,這會就不論棋,該想想我們晚上吃點兒什麼好。」

謝容華歡快地笑:「好好,我此時想吃玫瑰腌的鵝脯,來碗白米粥就行了。」

舞妃輕輕拍了她一下:「你這丫頭,說得我也嘴饞了,玫瑰腌的鵝脯……」

我笑道:「你們也別在這兒嘴饞,我讓她們多給我們備點兒好吃的,各色小吃都來些。」

秋樨一臉的笑意走過來:「奴婢這就讓她們去備著,主子們稍等就好。」

一桌精緻的菜肴擺在我們面前,色香味俱全,明月山莊的御廚做的菜色與紫金城的不同,雖然精緻高雅相同,這裡的菜色看上去自然清新,口感我也喜愛。

舞妃夾一根新鮮的嫩筍,吃起來,說道:「好像我們三人坐一起用膳的機會極少,難得在這明月山莊相聚,不如淺酌幾杯如何?」

謝容華一臉的喜悅,贊同道:「好啊,我愛喝竹葉青。」

我腦中閃過瓊花淚,瓊花淚是我和淳翌品嘗的,今日顯然不適合,再者,我這一共也只存有兩壇,是淳翌為我準備的,為的是他來時可以喝。

潔白的玉盞,竹葉青倒進去,將整個杯子映襯出翠綠的顏色。

謝容華不解地問道:「湄姐姐,竹葉青雖為竹葉釀造,可是也是白色的,為何倒入杯中竟有了這翡翠般的好看色澤?」

我笑道:「妹妹竟不知么?品竹葉青定要用溫潤剔透的上等白玉製作的杯盞,竹葉青雖為白色,其實是翠綠被隱藏起來,只要倒入白玉杯中,就會呈現出這樣的效果。」我用手指著杯內的竹葉青,果然如翡翠一樣誘人。

舞妃臉上也是驚奇:「果真如此,我竟也不知,妹妹是如何得知的?」

「我?我也是巧合,以前在宮外偶然這樣用過一次,才得知的,當時也覺得驚喜,這色澤剔透,我是極愛的。」其實真的是巧合,當時我在迷月渡,一位鳳凰城來的富商指名要喝竹葉青,恰好他當時送了一套雪脂白玉,我便取了出來,給用上,就看到了這等效果。只是我平日不大喝竹葉青,也久未想起此事了。

謝容華微笑:「那我們就為這竹葉青乾杯。」

三人齊舉杯:「干。」

飲過後,有些微冽,滿嘴的青味,倒是很舒心宜人。

舞妃關切我:「妹妹,你少飲幾杯,身子才好些。」

我心存感激:「謝謝姐姐,我今日高興,自家姐妹難得聚一起用膳。」其實酒飲下去,胸口辣辣的,確實有點兒疼,想起那日若不是貪杯瓊花淚,也不至於墜落湖中,惹出這麼大的麻煩。淳翌,我心中又挂念他了。

謝容華一臉的欣喜,提議道:「不如我們來行酒令?」

舞妃回道:「我看行酒令就算了,我們淺酌幾杯就好,我還想著一會兒去玉清宮探望皇上的。」

我點點頭:「是,一會兒我們去探望皇上,不知他今日是否好轉些。」我腦中浮現出淳翌躺在床榻上蒼白的臉色,漸漸地又回到以前那神采翩然的模樣。

謝容華沉思著,許久方對我說道:「姐姐,今日顧婉儀到我羚雀宮來,透露了一件事。」

「顧婉儀?」我一臉的疑惑,這名字我似乎有聽過,卻記不清楚了。

「是的,顧婉儀,就是住在紫鶯宮的,她的歌聲很美,是個挺好的女子。」謝容這樣一說,我倒有了幾分印象,她的歌聲曼妙,似流鶯婉轉。

舞妃禁不住話入正題,朝謝容華問去:「顧婉儀今日跟你說了些什麼?」

謝容華表情凝重起來:「她說,說……」謝容華話語吞吐,眼睛看著我,似乎事情與我相關。

我淡笑:「沒事,妹妹,你說吧,關於我的什麼事?」

她嘆息:「是這樣的,這次姐姐落湖,令皇上也隨著一起冒險,雲妃她們到皇后面前說這事不能不對你加以懲罰,不然日後大家都可以犯錯了。」

舞妃憤憤道:「這說的什麼話,只是意外,再說皇上已經平安無險,湄妹妹也墜入湖中,險些出事,好容易救回的命,哪還禁得起什麼折騰。再說此事真的不能怪湄妹妹,皇上邀請去游湖,是為了玩得開心,誰也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

謝容華忙點頭:「是,我也這樣認為,只是那些人難得抓住了機遇,能輕易放過么?莫說是雲妃她們,據說有幾位王公大臣也說要上書去奏請皇上,處罰湄姐姐的。」

我嘴角擠出了冷笑:「王公大臣?我身份有那麼高嗎?還有勞他們來費心。」

舞妃蹙眉:「我看此事皇上是絕對不會依,他那般寵湄妹妹,怎麼會聽信於他們的奏請。」

謝容華嘆道:「皇上自然是不會依,但是這麼多的人聯書奏請,皇上也為難。還有一件事就是,倘若皇后聽信了雲妃她們的話,一齊到皇上那裡去說,皇后的話是有分量的,皇上一貫都不正面違抗。」

舞妃淡笑:「不會的,皇后向來都慈悲為懷,她知皇上的心思,不會去為難皇上。」

「這也不一定,皇后掌管整個後宮,若雲妃她們拿後宮的法度等什麼的條律出來,難道皇后為了湄姐姐這些都不顧了么?以後後宮有人犯錯,若拿此事出來說話,只怕到時皇后也難維護了。」謝容華話中之意,很是昭然,皇后也不能因為我,而置後宮法制不顧。只是我犯的又是哪一條罪?紅顏禍國?那還不至於,最多是個禍水。

我冷冷一笑:「多謝雪姐姐和疏桐妹妹的關懷,此事於我來說,並沒什麼。要罰便罰,也無什麼可懼怕的,就當這次沉落湖裡,淹死了,也不過一了百了。死都無懼,還懼什麼生?」

謝容華握我的手:「姐姐莫要灰心,皇上如此榮寵於你,最多只是小小的懲戒,不會大罰的。再說他們如此落井下石,確實可惱,只當是風過一場,掀不起什麼大浪的。」

舞妃也執我的手:「是,掀不起什麼大浪,一會兒我們陪你同去玉清宮,先去探望皇上,若皇上還不曾得知此消息,我們就先行說出。」

我搖頭:「不,不,此事切莫告知皇上,他身子還未盡好,知道後定要惱怒,反而傷了龍體。我想他們此時也不敢貿然上書,畢竟皇上還未痊癒,我們心裡有個數就好了,知道了這回事。一直覺得,壞消息早些知道的好,好消息遲來些也無妨。現在雖然不能做到未雨綢繆,至少事情發生,不至於慌亂。」

謝容華給我一個讚賞的眼目:「姐姐說得對極了,欣賞姐姐這樣從容不懼的處世之道。」

我笑道:「還處世之道呢,不過是拿不出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我舉起酒杯,笑道:「來,不管明天會有怎樣的命運,先幹了這一杯竹葉青。」

「好,干。」

我低眉若有所思,朝謝容華問道:「對了,那個顧婉儀如何要告知你這些?難道她平日里與你交情甚好?」

謝容華微笑:「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與她就算那一種吧。只是她對姐姐倒一直藏有敬意,視你為至情至性的女子。」

「哦?」我一臉驚疑。

「她在我面前談及過幾次你,說你蘊涵一種高貴與冷傲的氣質,不是一般女子所能及的,而她,一直在遠處靜靜地觀賞你,卻從不敢將你驚擾,視你為仙人。」

「如此?我竟不知還有這樣一個女子,一直在身邊默默地關注我,真是難為了她。改日若有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