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他仍然像個牛皮糖一樣黏著桑無焉。只要見到桑無焉,便死活都不想走,來一次就要哭一場。

她一直不太喜歡孩子,卻不知道怎麼的,獨獨對小傑是個例外。他雖然五歲了,但是各個方面仍然像個兩三歲的孩子,是沒有以前那麼聽話,越來越皮。

院子的一角有個魚池。池子很淺,大概就只有一尺深的水,水裡養的有幾十尾錦鯉和錦鯽。養久了,小魚們一點也不怕人。有時候聽見人說話,就以為要喂它們食,擠作一團。

蘇念衾喜歡魚。

他老喂它們,有時候他將手輕輕伸到水裡,那些小魚不害怕反倒以為是新食物,就圍攏來咬他的手指,痒痒的,總逗得他笑。

桑無焉知道蘇念衾很寶貝那些魚。

結果有天下午,小傑一個人跑到院子里玩兒。無焉來找他,出門就傻眼了。所有的魚都被小傑用漏勺,撈了起來,平攤在地上,不知道放了多久,一動不動了。

「蘇君傑!」桑無焉惱。

「啊。」他抬頭起來應了一聲,還繼續在水裡撈那些逃命的小魚。

她當時只覺得生氣,一把拉他起來,然後拍了兩下他的屁股。

孩子「哇」的一下就哭了。

桑無焉頓時後悔,又去抱他:「不哭不哭,小傑不哭。」

「我就是看著小魚們仰著頭在水裡很悶,想出來的樣子,我就把他們拿起來曬一會兒再放回去。」小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解釋。

桑無焉摸了摸他的頭,將他抱起來。

孩子埋在她懷裡,抹乾了眼淚很傷心地說:「姐姐,我這麼愛你,剛才你怎麼捨得打我?」

「……」

過了一會兒,桑無焉對小傑說:「等念衾回來,要好好跟他認錯,不然他一生起氣來,這家裡可沒人勸得住,說不定連我一起打。」

蘇念衾一到家,小傑就跑到他跟前規規矩矩地將下午的錯事說了一遍,那模樣委屈極了,可惜又不敢在蘇念衾面前哭,便將眼淚一忍再忍。

蘇念衾聽了過後,倒真的沒惱,就隨口說了句:「死了就死了吧,以後別干這種笨事情。」

見蘇念衾這麼一講,孩子緊繃了一下午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抱住蘇念衾的腿,嗚嗚地又哭了。

蘇念衾蹙了蹙眉,將小傑抱起來:「不是告訴過你,你是男子漢,不準哭嗎?」

小傑立刻憋住沒哭出聲,然後抽噎著說:「小傑聽話,不哭了。」

看著他那委屈勁兒,桑無焉頓時好笑,剝了顆奶糖給他吃。他嘴裡包著糖,鼻涕也哭出來,口水滴答的,突然想起什麼,摟住蘇念衾的脖子,撅著嘴巴「啵」地一聲在他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謝謝哥哥。」

這一口親下去,他嘴巴上的糖水、鼻涕、口水、眼淚如數沾到了蘇念衾的臉頰上。

蘇念衾的臉色即刻從黑到綠,又綠變白,最後恢複成了黑色,板著臉說:「小東西!」卻沒了半點生氣的樣子。

待小傑跑開,蘇念衾接過桑無焉遞來的濕毛巾擦臉,同時問:「你剛才打他了?」

「一時生氣就拍了兩下。」

「以後生氣的時候別打孩子,講講道理就行了。要是真想打,等氣過了再說,免得不知道下手輕重。」他輕輕說。

桑無焉點點頭,笑了。一直以為他不太喜歡這孩子,原來根本不是。

睡覺的時候,桑無焉躺在他懷裡問:「你說我們生女兒還是兒子好?」

「都好。」

「你喜歡女兒還是兒子?」

「女兒。」他毫不猶豫地說。

「為什麼?」

「兒子有什麼好,就跟小傑似的,長大了就知道天天和我爭他媽。」

「女兒就不爭了?」

「要是女兒的話,我要把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神色柔和幸福。

「估計會被你寵得無法無天,沒人敢要她。」

「那正好,陪我得了,誰也不嫁。我養她一輩子。」

就在這件事過後不久,桑無焉覺得身體有些異樣。那個時候蘇念衾正在香港出差。她就一個人去婦幼醫院做了檢查,拿到結果以後心情有些異樣。

她想過要孩子,但是總覺得好像自己都沒怎麼長大,如何養孩子呢。

李露露說:「說你沒愛心吧,你這人挺好。說你有愛心吧,你怎麼對孩子這麼沒愛。」

無論小傑也好還是別的也好,她接觸的大部分孩子都有好幾歲了,有自己獨立做事能力的,和桑無焉概念中的嬰兒不一樣。她一直對嬰兒沒什麼興趣,總覺得是種流著口水、鼻涕的軟體動物。

許茜的孩子沒滿半歲的時候她甚至不敢抱他。

她和蘇念衾結婚以後,剛開始她總是提醒他避孕。後來接連幾次忘了這個程序也沒懷孕,漸漸地膽子大了,放起心來,似乎就忽略了避孕這事。直到今天,她拿到檢查結果。

在醫院門口迎面走來一位孕婦,肚子大得嚇人,一雙腳也腫得要命。一般桑無焉看到這種情況都敬而遠之。許茜懷孕的那後幾個月,她都不敢去找她。但這一次,她居然一直愣愣地看著她走過。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她沒了主心骨,最後還是打電話找蘇念衾。

「他正在裡面開會。」小秦接起電話說。

「哦。那我過一會兒打吧。」

桑無焉剛到半路上,就接到蘇念衾的回電。她將車靠邊,然後接通。

「怎麼了?」他問。

現在他出差,她在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在非休息時間找他。所以這麼打電話過來,肯定是有事情,他立刻就回了。

「念衾。」桑無焉叫了他一聲。

「嗯?怎麼?」他翹起嘴角應她。

「醫生說,我懷孕了。」她緩緩說。

電話的那頭頓了下,然後聽見他問:「真的?」

「五個星期了。」她說。

她聽見他笑了一聲:「我馬上回來。」聲音中掩不住喜悅。

「你不是明天還有事嗎?」

「我馬上去機場,就回來。你在哪兒呢?」

「我開車回家。」

「別開了,停在那兒,我讓人叫車去接你。」

晚上,蘇念衾風塵僕僕地趕回來,進門就問:「我的老婆和孩子呢?」

「你這孩子還是小豆芽呢。」桑無焉搖頭說。

「就算是小豆芽,也是不同凡響的小豆芽。」他蹲下去,將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明明就是什麼也不可能聽見,但是他就要那麼做,還聽了很久。

他笑著抬頭對她說:「我們真的有孩子了。」

說話時,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雙眸似乎會泛出柔柔的光澤,眉毛揚起來,嘴角勾出最大的弧度。那神色真是可愛極了。

蘇念衾的這種感情觸動了她,桑無焉覺得自己先前所有的猶豫和不安都被沖淡了。

他,是真的很喜歡孩子呢。

也就從那一天開始,蘇念衾再也沒有強調那個關門和開門的程序了。

桑無焉跟趙萌彙報了這個情況。

趙萌說:「他對你們的婚姻開始有安全感了。」

桑無焉問:「為什麼很突然地就消失了。」

趙萌說:「也許就是因為孩子的關係。」

桑無焉喃喃說:「孩子?」

趙萌點頭:「孩子一出現,就讓他感覺自己不但是個丈夫,還是父親了。這種雙重的責任感,穩固了你們的婚姻,加強了他的安全感和認同感,所以就不再需要用外界的東西來承認自己了。」

原來,一個孩子對他而言是那麼的重要。桑無焉也開始小心翼翼起來。

那段時間蘇念衾的表情簡直可以用如沐春風來形容。公司上下,無人不知道老闆要做父親了,心情很不錯。

「當了孕婦,有什麼感覺?」程茵問。

「就像從一個平民妻子,搖身一變成了一位女皇陛下。」桑無焉沾沾自喜。

「這麼誇張。」

「當然。」桑無焉又有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那種待遇比女皇陛下還要女皇陛下。以前都是她看蘇念衾臉色,如今農奴是翻身做了主人。蘇念衾幾乎推掉了所有的應酬,將一切業餘時間都用在了桑無焉身上。

她叫往東,他不會往西走。

她說要喝溫開水,那蘇念衾端給她的肯定是不燙手不燙舌頭,剛剛比體溫稍高的熱度。

她說要聽豌豆公主的故事,他就不敢講漁夫和金魚。

「你可真折磨人啊。」程茵搖頭。

「誰叫他的孩子折磨我。」

孩子到八個月的時候去例行檢查,蘇念衾將她送上車以後想了想又折回去找醫生,回來以後就一言不發。

「念衾,你怎麼了?」

「萬一孩子一出生也和我一樣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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