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中原拉鋸戰,劉邦在屢戰屢敗中贏得主動 濰水之戰,韓信平齊

項王急急趕奔滎陽了,扶危了滎陽,然後開始和險阻各地以及成皋的劉邦漢軍進行對峙的時候,他同時也聽到了韓信已經攻佔和略得了齊國大部的消息。

項羽也終於意識到了身後的齊國戰略意義重大,於是,他派出得力大將——龍且為大將,率領大批楚軍,號稱二十萬,從楚國的彭城本土以及淮南地區和滎陽這裡,前往齊國集結,北上援救齊王,這時正是寒冬十一月的時分。

北方大地被陣陣冬寒拔去層層羽裳,土地上一片荒蕪,留在山東的只有不祥的絕望。

龍且的兩隻眉毛像兩隻蝙蝠,一張長臉好像一隻海龍,他是項羽手下第二猛將(第一是鍾離昧),曾經在淮南戰場鏖戰數月,大敗曾為楚軍冠軍(大將軍)的英布。

按理說,齊國與楚國有兩代之仇,勢同水火,項羽曾經踐踏屠坑齊國,但是韓信攻驅齊王之後,作勢欲南下攻擊蘇北彭城,項羽就不得不派大將前去救齊了。

龍且帶著亞將周蘭、留公旋等人和二十萬大軍,抵達高密,與走避在高密的齊王田廣會合。

韓信從西邊臨淄一百五十公里追來,正好有條濰水迎住自己。高密就在濰水的東側,如今屬於濰坊市,是風箏的熱土。如果韓信繼續打過來,田廣就要跑到青島然後跳海了。

「大王不必驚慌,我們自有分教。」

這次龍且是帶著志在必得的架勢,和齊王田廣言歸於好,合兵一處之後,就預備西戰韓信。

下面卻有個有識之士來提合理化建議了——跟從前李左車給陳余提的意思一樣:「將軍,漢軍孤軍遠斗,其鋒不可擋(漢軍是從外來的客軍,孤軍遠戰,沒有逃脫的路,所以必須死戰,必須打出條活路)。而我們齊軍、楚軍是在自家的土地上戰,一旦遇上挫折,兵士們就容易拎著大戟逃散回家了(可見當時都是徵兵制,而且人民生活日子還不差,否則當兵比當老百姓強)。」

「那依你的意思,是怎樣?」龍且說話陰陰的。

這人鼓了鼓氣,說:「我看不如深壁不戰,就把營壘築在這裡,然後讓齊王派出使臣,去遊說那些已經投降韓信的城池,就說大王還在,楚軍二十萬亦來相救,你們都趕緊重新跟著我們姓田的吧,城池必然都反漢。漢軍兩千里客居於此——後面集裝箱根本到不來,城池又都反了他,他在這裡就是一點可以吃的東西也沒有了,則漢軍必然不戰而降。」

這人說完,自己都對自己很滿意地望著龍且笑了起來。

龍且說:「那麼,我們的功勞在哪裡呢?你只是從軍事上考慮問題,卻不知道從政治上考慮。如果我們不戰,靠著齊王遊說城池反叛韓信,則我們有什麼功勞,齊國依舊是齊王的齊國。如今我們大戰一場而勝,乘勝收取韓信的佔領區和城池,則齊國的一半就是我們的了。」

當時,齊相田橫逃在臨淄以南的泰安地區,齊代理相國田光逃在山東、河南交接的鄄城(城陽,多次被屠的倒霉的地方),齊王田廣逃在高密,而高密以東北的膠州地區則有齊將田既,臨淄以北的高青縣則有將軍田吸,他們手上都有兵,所以齊王還是控制著半個齊國。

而韓信這時候的形勢確實也不安穩,可以說是四面皆敵。

龍且站起來,拍拍那人肩膀,然後又把手拿開,說:「你雖然說得沒有錯,但是這個仗我們一定要打。你放心吧,韓信這個人我知道,他從前整天在農貿市場瞎晃悠,還曾經鑽過別人的褲襠,素來怯懦,很容易對付的。」

說完龍且背著手,走進了後室。他說韓信很容易對付,只是對旁人這麼說的,韓信孤軍遠戰,舉魏國、滅代國、並趙國、擒三王,以少戰多,得城無數,白起之功不過如此,已經大名蜚聲在外,這也是項羽之所以派他來戰的原因。他對於韓信是不是怯懦,還是抱著觀望的態度。

龍且不敢怠慢,將齊軍和楚軍合編在一起,積極備戰。

韓信那邊,加上統屬的曹參、灌嬰部隊,還有漢王另外增援他的獨立部隊,人數也在十萬不到,和號稱二十萬但實際大約也就是十萬出頭的龍且部隊相比,基本旗鼓相當,但是對於韓信不利的地方就是,自己處於中線,四面有敵,如果要攻擊高密,還需要渡過濰水(韓信在濰水西,齊楚軍在濰水東),而渡河作戰,顯然是增加自己的麻煩和不利的。

怎麼渡河呢?可以聲東擊西,虛張聲勢佯裝從上游進攻以吸引齊楚軍的注意,其實卻是從下游進攻,如同他在西黃河上做的。但是現在是冬天,濰水又是條小河,冬季更加乾瘦,曲曲彎彎,就像幾條時分時合的小蚯蚓,在沉沙的河道里,雙方互相離得很近,自己軍事動作的實質很難騙過對方的眼睛。

韓信打仗,不拘一格,翻新出奇,於是對自己屬下的曹參、灌嬰、司馬孔藂、陳賀,都尉丁禮、將軍趙將夜等人說:「從前我們是心理戰,這次我們要用地理戰,你們誰願意往濰水上游北去十幾里,修一個水壩啊?」

校尉冷耳、都尉季必覺得自己官小,修水壩又不是搶功的事,又不死人,於是請令前往,韓信拿出美酒,兌了水,喝了一口,說:「這事非常機密,亦至關重要,你二人準備一萬多沙袋,到濰水上游擇地築壩,製造人工水庫。」

二人說:「沙子倒是好找,河裡有很多,一萬多囊(袋子),卻到哪裡去搞啊?」

韓信說:「大司務長,你現在就把輜重車裡,所有盛鎧甲、兵器和糧草的囊袋,全部倒空了,交給二位將官。灌嬰,你速派遣李必、駱甲兩名騎校尉,分帶三千騎兵,在上游兩岸,遮絕楚軍的游哨暗探,且不可使任何齊楚兵靠近。今晚天黑即刻出發。曹參,你現在就寫出戰信,約龍且明日一早在濰水夾河就戰,其他各將厲兵秣馬,明早岸左列陣,命盧卿、盧罷師這兩個齊國降將居陣的尖鋒,曹參居左,灌嬰騎兵居右,其他諸將各部,所居陣列戰位,我喝完酒,飯後就給你們送去。按書面指示行事,不得有誤。好了,各位請了!」

諸將都一抱拳,行了肅拜的軍禮,轉身都紛紛出了大帳。

韓信又喝了一些酒,望著帳頂想了一些心事,然後就轉去餐廳吃飯不提。

當天夜晚,月色皎潔得像監獄頂上的探照燈,冒著冬夜的冷風,冷耳、季必等人扛著空麻袋,率部向北進發,到了半夜,進了騎兵已經布置好的警戒線,就趕緊在河床上挖沙子,裝麻袋,往一處寬闊河床上去堆大壩。漢軍勞動著,好像建築工地上無數的民工,一會兒就紛紛出了汗,汗水就和麻袋一起,都堆積在了這人工的殺人水庫裡邊了。

次日天明,太陽像一個氣球一樣冉冉升起,又來觀看韓信和龍且打仗的熱鬧了。濰水兩岸靜悄悄的,沒有人喊馬嘶,只有肅穆的大軍移動,擺置陣列的兵器戰車碰撞聲。

河對面,齊楚軍十幾萬各部主力,長短武器相衛,數量巨大,以逸待勞,錯落有致,韓信一望,不由得對龍且的排兵戰法,暗加敬佩。

龍且一望韓信這邊,則兩個盧姓降將的旗號打在了最居前的位置。龍且暗笑,軍陣的前鋒就像寶劍的劍鋒,一定要用最猛厲的軍隊,方才有殺傷力,韓信果然怯懦啊,讓兩個投降了的在前面跑龍套。

不一會兒,主將的大旗豎起來了,旁邊的戰鼓聲擂動起來了,韓信軍陣的前鋒和兩翼,紛紛向前移動,走著走著就進到了水裡。冬季的河水雖然乾瘦,但是寒冷,好像冰凍雪碧一樣,扎得漢軍從腳心向上透心涼。韓信軍陣中有一半士卒涉水走過了濰水河,直接和龍且的軍陣前鋒相遇。漢軍跺了跺腳,穿著濕涼的鞋和水漉漉的褲子,朝著楚軍就猛殺上來。

龍且站在高坡上,笑了一下,揮動軍旗,令前鋒周蘭進行嘗試性迎戰,其他各部保持警惕,按兵不動,以防韓信出現其他意外性的招數。

周蘭身上插著八桿護背旗,護背旗的飄帶揚在風中,微微飄揚,手中一揮自己的大槍,朝前一指,戰鼓擂起,帶著本部楚兵朝著漢軍過河者就利索地(因為沒有濕)猛衝過去。

楚軍全是乾的,漢軍全是濕的,乾的比濕的能打,打得濕著褲子的漢軍掉頭就跑,四處亂竄,有些不想再趟河的就往上下兩游逃竄,有些惜命的就掉頭又往水裡跑。陣列大亂,死屍流出的鮮血染入冷水,好像兌了酒,河水立刻發紅,正在渡河的和往回跑的漢軍,紛紛你推我搡,好像農貿市場的人在躲城管,你抓我搶,胡亂撲騰。

龍且在高坡上一看:「韓信治軍,居然如此啊!哎呀!真是可惜了他這大名,果然是個懦夫和笨伯啊!」

龍且把手上一百多隻令旗(當然有些誇張,一個令旗指揮兩千人的一部),全部舉在空中,拚命朝前揮動。陣中各將全看見了,知道再不需要警惕慎重了,發起全陣大攻擊,好像全世界的城管都朝著農貿市場(濰水)猛撲過去。

龍且再不把韓信當作一回事兒了,自己也飛身上馬,帶著本部精兵,呼嘯衝下山來,身先士卒,第一個帶頭衝進了農貿市場里——河水裡!

還在水中跋涉的漢軍諸將士卒,紛紛被踩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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