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存在這種可能。」王駿群連連點頭,一臉激憤,「作為追隨宋總十年的遠思集團的元老,我希望洪董不要輕易做出股份交接的決定,倪流是宋總遺囑指定的繼承人,但遺囑是否合法有效,就值得商榷了,我不太懂法律,孟岩,是不是可以以遺囑的真實性有待查實為由,暫時推遲倪流繼承股份?」
孟岩是幾人之中,最局促不安的一人,他坐在最下首,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被王駿群點名,他似乎嚇了一跳,一下站了起來。
或許是覺得他的動作過於誇張了,他在眾人的注視下,又緩緩坐回了座位:「不太好辦,現在的法律是誰主張誰舉證,如果我們對宋總遺囑的真實性提出質疑,就必須拿出證據,否則,主張無效。」
「證據?」沈學良不解,「上次倪流不是自知理虧,沒有非要辦理股份交接手續就回石門了?」
「上次是以屍檢還沒有出最後結果為由緩了一緩,倪流讓步了,沒有強行要求辦理股份交接手續,不過現在看來,他用的是緩兵之計,而且他的計策還奏效了。」孟岩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我想倪流在屍檢最終結果沒有出來之前,不強行要求交接股份,是他問心無愧,是他不想家醜外揚,但現在屍檢結果的最終報告出來了,他洗脫了嫌疑,除了謀殺之外,別的指責很難在法律上站住腳。我相信,倪流這一次不會讓步了。」
洪東旭點了點頭:「孟岩說得對,這一次,我們很難再找到倪流的漏洞了,當時車上只有三個人,國文死了,屍檢報告又證明他死於酒精中毒,倪流和吳小舞又口徑一致……」
洪東旭的話點醒了唐簡水:「能不能從吳小舞身上打開突破口?我們一直疏忽了吳小舞,早先應該留下吳小舞,如果吳小舞改口說倪流在路上故意拖延時間,倪流就是過失殺人,他繼承股份的合法性就會被剝奪了。」
「過失殺人罪?吳小舞?」孟岩若有所思地又站了起來,「如果吳小舞指證倪流在發現宋總病重時有故意拖延的行為,那麼就可以以過失殺人罪報案。」
洪東旭也不知是激動還是興奮,也站了起來:「學良,你平常和吳小舞接觸比較多,明天你找個機會私下和她談談,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她站在我們一方,當然了,必要的手段也可以使出來。」
「好,我盡量說服她。」沈學良提出了疑問,「萬一吳小舞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怎麼辦?」
「先答應她,一切都可以坐下來談嘛。」洪東旭躊躇滿志,「國文留下的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是一塊大蛋糕,只要分蛋糕的刀子拿在了我的手裡,分給誰,誰的蛋糕大一點小一點,都好商量。但如果分蛋糕的刀子落在了倪流手裡,我就沒有辦法保證你們的盤子里多少有一塊蛋糕,還是連一塊蛋糕屑都沒有。」
「總之,明天,每個人都按照原定計畫,做好本職工作。同時,也做好兩手準備,不管吳小舞能不能爭取過來,都不能讓倪流順利交接股份。現在不但有王樹斌同意拆借三億,林道首也答應拆借五億,有了八億資金的支持,倪流頂多有五億的牌,他沒有翻牌的機會了。」
會議結束後,唐簡水和王駿群留了下來,沈學良和孟岩一起下樓。到了地下停車場,要上車時,沈學良叫住了孟岩:「孟經理,我沒開車,捎我一段?」
孟岩和沈學良不同路,不過他明白沈學良肯定是有話要說。
蒙迪歐駛入守誠大街,向左一拐,和孟岩回家的方向背道而馳,開向了沈學良家的方向。沈學良似乎是困了,靠在副駕駛上閉目養神,車行路程過半,他忽然睜開了眼睛,用手一指路邊的肯德基:「孟經理,去喝一杯熱飲?」
北方的冬夜,24小時營業的餐館不多,肯德基是少數之一。
「還是不用了,沈主任有話就直接說吧。」孟岩靠邊停了車,已經是過了凌晨一點鐘,大街上空空蕩蕩,幾乎沒有一個人影,「車裡比餐廳,更安靜。」
「也行。」沈學良笑了笑,坐直了身子,「你覺得我們跟著洪總,最後能不能分一杯羹?」
孟岩搖了搖頭:「從法律的角度來說,倪流是合法的繼承人,我不認為洪總有勝算。」
「你還是看好倪流了?為什麼今天的會議,你也參加了?」
「我是身不由己,你以為我想參加?」孟岩苦笑一下,「我是律師,知道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但被洪總強拉了過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就算有吳小舞的指證,也不一定能在法律上剝奪倪流的合法繼承權?」沈學良的臉色隱藏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表情。
「先不說吳小舞未必就會同意指證倪流,就算她肯,從指證到調查取證,再到立案,再到進入審訊階段,會有許多預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中間任何一個環節如果出現了意外,就會導致證據不足的結果。證據不足,倪流還是會最終繼承股份。你想想看,這樣一鬧之後,倪流會有多恨背後製造麻煩的人?等他當上了董事長,以他手中百分之七十的絕對控股價,想開除誰不是一句的話事情?」孟岩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我在想,不行我還是辭職算了。」
「孟經理,不,孟律師,你以法律的嚴謹推算出來的事情最終結局,也許很正確,但你卻沒有猜透洪總的真正用心。」沈學良打開了車窗,一絲冷風吹了進來,中和了車內過熱的暖風,讓人頭腦為之一振,「倪流是不是有過失殺人的嫌疑,洪總不在意,倪流最後是不是被抓坐牢,洪總也不在意,他只是借這件事情給倪流施加壓力,什麼時候倪流同意了轉讓股份,什麼時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孟岩從鼻孔中「哼」了一聲:「我其實猜到了洪總的真正用意,不過是給他留了面子,沒有說破罷了。這樣做,不符合我做人的原則,也對不起宋總的在天之靈,而且這樣就等於沒有了迴旋的餘地,以後遠思集團必然內亂。」
「你是相信宋總留遺囑給倪流,是本意了?」
「相信,宋總的為人你也不是不清楚,以他的強勢和手腕,就算死,也不可能被倪流擺布,而且我看倪流的為人,也不是謀財害命的人,如果是,吳小舞也不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孟岩扭頭直視沈學良,「沈主任,你是洪總的說客,還是有別的什麼想法?」
沈學良擺手笑了笑:「我就是想從你這個專業人士這裡了解一下事情到底發展到哪一步,聽你這麼一說,洪總只要指責倪流有故意拖延治療的嫌疑,就等於沒有了退路,最後肯定是一個有你沒我的結局了?」
「從商業的角度考慮,洪總想乘機拿到遠思集團,也可以理解,但從做人的方面來說,乘人之危有失其德,一個無德的人,怎麼能擔任遠思的董事長?德不配位,必有災殃,據我觀察,倪流為人處世還算光明正大,他接管了遠思,會比洪東旭領導下的遠思,更有前景。」孟岩一口氣說出了心中的所思所想,就如憋悶了十幾天的陰天一下天晴了一般,他心中是說不出來的舒暢,「沈主任,我的話說完了,你的路怎麼走,隨你,我是不會和洪東旭同流合污了,而且我也相信,就算洪東旭拿到了股份,當上了董事長,我也會是過河拆橋的下場。」
沈學良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只是拍了拍孟岩的肩膀,然後下車,轉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沈學良愣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開車走了。
在一個無人的拐角處,沈學良點燃一支煙,用力地吸了一口,煙頭的亮光在黑暗中閃動,渺小而顫抖,寒風刺骨,他裹緊了身子,卻不回家,彷彿就是要吹吹冷風,讓冷風凍醒他的美夢一樣。
一支煙抽了大半,他終於想通了,狠狠地扔了煙頭,又用力踩上一腳,擰了一擰,轉身走了,卻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又朝公司走去。
黃文旭也熄了一個煙頭,不過他不是踩,而是扔到了煙灰缸中,「不許抽煙!」
「趕緊滅了煙,嗆死人了。」
吳小舞和蘭姣先後反對黃文旭抽煙,黃文旭只好從善如流,掐了煙,他看了倪流一眼,兩分疑惑三分不解:「倪頭,不抽煙,你也不困?怎麼從來沒見過你抽煙?」
「我不抽煙。」倪流坐在吳小舞和蘭姣中間,幫兩位美女整理材料,經蘭姣口述、吳小舞記錄加補充的材料,到凌晨2點為止,差不多有三頁紙了,內容十分翔實,「有美女相伴,怎麼會困?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吧。」
「不行,堅決不行,我不能讓你和兩位美女單獨在一起,太危險了。」黃文旭確實困了,強撐著,起身去打開窗戶吹風,「一隻狼,兩隻羊,不用想就知道會發生什麼血腥的故事。為了美女的安全和你的身體著想,我陪你到天亮。」
「我和蘭姣的安全,不用你操心,你可以含笑去睡覺了。」吳小舞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或許你也可以去酒巴,現在是凌晨兩點,正是守候在凌晨兩點的傷心酒巴絕佳的泡妞時間。」
「說實話,吳小舞,我不擔心,你早晚挑不過倪頭的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