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他,前進,有可能一步登天,後退,一無所有,中間沒有緩衝地帶,他的人生,被宋國文的遺囑帶進了一個絕壁懸崖。而且現在他想要退出也不可能了,他是宋國文的法定繼承人,不管是誰想要吞併宋國文的遺產或是想兼并遠思集團,他都是繞不過去的門檻,除非他意外死亡,宋國文的遺囑才算失效。
意外死亡……之前倪流沒想到事情會一步步滑向深淵,現在他很清楚一點,他確實成了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不說宋國武恨不得殺死他而後快,那些想要兼并遠思集團的大公司,恐怕也巴不得他出現什麼意外才好。
也就是說,現在的他,只有勇往直前,拿到了股份坐實了遠思集團董事長的寶座,才算擁有了安全保障。前進,就是黃袍加身。後退,就是無底深淵,宋國文臨死時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你說得很對。」倪流見黃文旭一語中的,心中對黃文旭增加了幾分信任,「你怎麼知道襄都和石門各有兩家公司在打遠思集團的主意?」
黃文旭的話和林凝歡的警告不謀而合,由此可見,他說的應該是真話。當然,也不排除黃文旭認識林凝歡和林凝歡串通一氣來詐他的可能性,現在他必須提高警惕,防範一切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陌生人。
「我當然知道了,不是早就說過,我和宋總的關係不是一般的密切,宋總在世時,遠思集團和哪些集團關係不錯,和哪些集團競爭激烈,我都一清二楚。」黃文旭將咖啡杯向前一推,「小舞,幫我續點水總可以吧?」
吳小舞嫣然一笑,和剛才的冷冰冰判若兩人:「沒問題,只要你真有本事,天天給你倒咖啡也不是不可以。」
「人才,真是人才。」黃文旭哈哈大笑,「倪流,你有福了,有吳小舞這麼一個善於察言觀色的妖精在身邊,你如虎添翼,我得說,你的勝算又增加了一成。當然,如果你再有了我的幫助,你的勝算會再增加四成,就是說,你有一半的可能突破重圍,成為無數人膜拜的最年輕的襄都首富。」
如果黃文旭改掉自吹自擂的毛病,倪流會給他打八分,但現在,他只給他打六分。
「說下去。」倪流不接黃文旭的廢話,他坐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黃文旭,「別耽誤時間,你肯定知道,時間不在我這一邊。」
「事成之後,我要百分之三的股份。」黃文旭顯然是談判老手,先講條件,「先小人後君子比較好,是吧倪總?」
百分之三?黃文旭真敢獅子大張口,倪流搖頭一笑:「不行,要價太高。」
「百分之二,最低了。」黃文旭也站了起來,想在氣勢上和倪流對等,「你要不同意,我現在就走人,就當我們沒有見過。」
「最多百分之一。」倪流用手一指門口,「走的時候,記住關上門。」
「再見。」黃文旭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他大步流星,似乎下定了決心一樣,走到門口時,他故意停頓了一下,以為倪流會留他,不料等他邁出了大門,身後也沒傳來倪流挽留的聲音。
行,真行,黃文旭摔門而去。
「啊,真讓他走了?」吳小舞惋惜地說道,「他雖然看上去有點不著調不靠譜,不過像是有點本事,就這麼走了,可惜了。」
倪流笑道:「再有才,也不能恃才傲物,他要價太高了。」他又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他不會走,我數到三,他肯定會回來,一、二……」
真的假的?吳小舞腦中剛跳出不相信的念頭,只聽門一響,黃文旭果真回來了,他推門進來,一邊走一邊高聲嚷嚷:「算了,算了,我是樂於助人的活雷鋒,百分之一就百分之一好了,助人為樂為快樂之本,錢多錢少無所謂。」
「啊!」吳小舞張大了嘴巴,這也行,隨即又對倪流的佩服多了幾分,還是倪流眼光高,看透了黃文旭。
「虛頭巴腦的話,就不要說了,文旭,既然要合作,大家就都拿出真本領,你要真有本事,百分之一的股份之外,遠思集團的管理層少不了你的一席之地,當然前提是你還願意和我一起躍馬江山。」倪流對黃文旭的去而復返很淡定,抬手看了看時間,「時間不早了,如果你的話合胃口,晚上還可以一起吃飯。」
「好吧。」黃文旭也不簡單,直接坐回了剛才的位置,臉不紅心不跳,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你以退為進,跳出襄都回到石門,是一步妙棋,就是不知道你下一步想先從哪裡打開突破口,是王樹斌,還是郭容天?」
王樹斌是誰,倪流心裡有數,郭容天是哪一路神仙,他一無所知,不過有一個察言觀色的秘書是好事,吳小舞立刻遞上了一份資料。
郭容天,石門容天集團創始人,現任容天集團董事長兼執行總裁。容天集團一家集新型建材研製開發、農業科技開發、房屋建築工程施工總承包、房地產開發、園林綠化、賓館飯店為一體的綜合性大型民營企業。
大概了解了一下郭容天及其創建的容天集團後,倪流點頭說道:「先從誰身上打開突破口,有什麼區別嗎?」
這一句話問得高明,既掩蓋了倪流並不知道郭容天是何許人也的事實,又將倪流本想以王樹斌為突破口的真實用意藏在了背後,並且化掌為刀,成了一道考驗黃文旭的測試題。
「區別大了。」黃文旭賣弄的毛病又來了,他一五一十地分析說道,「表面上看,宋總生前和王樹斌關係最好,不管是遠思集團和中遠集團的業務合作,還是他和王樹斌的私交,都可以稱得上是親密戰友,而宋總和郭容天,雖然也算關係不錯,但就僅限於泛泛之交,除了公事公辦上的交往之外,他和郭容天坐在一起吃飯的次數都不超過三次。但實際上真實情況卻是,宋總不止一次對我說過,他更願意和郭容天合作。」
「如果你先找郭容天當突破口,你就捨近求遠了,容天集團和遠思集團是有不少業務上的來往,但都限集團業務,也就是說,郭容天對宋國文的了解也流於表面,不深入。那麼你一定會說先找王樹斌是正經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找王樹斌當突破口,要是沒有人引薦,你連王樹斌的面都見不到,而且現在宋國文一死,作為最後一個和宋國文喝酒的商場上的朋友,王樹斌現在正在躲避媒體和許多人的追問,人藏在哪裡你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倪流,你做出的最英明的決定就是和我合作,沒有我,你在石門的商界,寸步難行。」
等黃文旭滔滔不絕地說完,倪流滿意地笑了,至此他基本上相信黃文旭就算不是宋國文的生前最好的朋友,也肯定和宋國文有過深交,伸手和黃文旭握手:「預祝我們合作成功,走,吃飯去。」
「你們男人也太無情了,剛才還明明是情敵,怎麼一轉眼又成了親密戰友了?」吳小舞嘟嚷了一句,「可憐的梁米,被你們同時無情地拋棄了。」
「小舞,這你就是不懂了,江山美人是什麼意思?江山在前,美人在後,有江山,才有美人。」黃文旭對吳小舞諄諄善誘,「梁米不是我和倪流的障礙,相反,她是橋樑,是她溝通了我和倪流,才讓我和倪流有了認識的可能。當然了,一個人不能總走在橋上,過了河,橋也不用非拆不可,但肯定要拋到腦後了,是不是?」
「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吳小舞對黃文旭的興趣越來越濃了,「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梁米?」
「愛?我才認識她幾天,說愛就太浮躁了,愛能輕易說出口嗎?頂多算是喜歡吧,喜歡和愛不一樣,喜歡就是一種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感覺,就和現在我喜歡你一樣……」
「你不是石門人吧?聽你口音,有點京城味兒,你到底是什麼來歷?」吳小舞直接無視了黃文旭最後一句話,問到了倪流一直關心的問題重點。
「你想知道我是誰?」黃文旭搓了搓手,嬉皮笑臉地說道,「叫一聲黃哥我就告訴你。」
「黃哥。」吳小舞開口就叫。
黃文旭愣了一愣,不敢相信地說道:「不是吧,傳說中孤傲的吳小舞,這麼容易就投降了,我太幸福了。好吧,我告訴你,我是京城人,不過常年廝混在石門,現在的職業是投資顧問。」
投資顧問說好聽點就是理財師,說難聽點就是拿別人錢為自己賺錢的二道販子,當然,其中不乏騙子和高利貸從業者。
倪流心中暗暗佩服吳小舞隨機應變的水平,她傲然時如紅梅凌寒獨自開,世俗時又如櫻花熱烈而奔放,讓人不清楚哪一個她才是真實的她。
「去哪裡吃飯?」到了樓下,倪流正要開他的賓士,卻被黃文旭制止了。
「去大宅門。別開你的賓士了,太扎眼,太多人認識這車,你一出門就會被盯上了,別說想秘密行動了,你的行蹤都會被別人摸得一清二楚。」黃文旭揚了揚手中的寶馬鑰匙,「開我的寶馬,我的車每天換一副牌照,回頭我弄一副軍牌給你按上,你再出門也就安全了。」
不錯嘛,倪流心情大好,遇到黃文旭,還真是撿到寶了,人生呀,果然是有一失必有一得,跑了個女友,多了個幫手,很合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