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宋國文遺囑內容的透露,對遠思集團極其不利,不但會引發外界對遠思集團能否平穩過度的猜測和擔憂,也會讓合作夥伴對遠思集團前景信心不足,從而導致遠思集團形象受損,從短期來看,連累遠思集團的部分業務和在建項目,在所難免。
同時,倪流心中暗暗為蘭姣叫屈,心想,如果有一天等他掌權了遠思集團,等著……
「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情?」倪流點了點頭,又問,「是不是蘭姣有什麼話要請你轉告我?」
「沒有,蘭姣不知道我來找你,我找你,也不是為了告訴你蘭姣被除名的事情,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是想繼承了宋國文的股權然後入主遠思集團,還是為了親情,繼承了股權後轉手交給倪芳?」林凝歡雙手抱住方向盤,頭枕在胳膊上,歪著頭看著倪流,咬著舌頭一臉嬌笑,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你怎麼這麼關心我的選擇?」倪流隱隱覺得哪裡不對,總感覺林凝歡對他過度關切的背後,似乎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至於她的出發點是好是壞,他猜不到,也不願意去惡意猜測。
「作為老同學,我關心你一下,難道不應該?」林凝歡伸手拿出一份資料,遞到倪流手中,「你自己看。」
「什麼東西?」倪流不解地接過資料一看,原來是市一院的屍檢報告,翻看之後,裡面詳細地記錄了宋國文的屍檢結果,上面明確無誤地註明宋國文確實是死於酒精中毒。
「我雖然是個護士,可是我是醫學院畢業,而且我從頭到尾參與了屍檢過程,以我的專業知識判斷,宋國文的死,沒有疑點,就是死於酒精中毒,換句話說,喝死了,再換句不好聽的話就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林凝歡的話不怎麼好聽,倪流皺了皺眉。
林凝歡才不理會倪流的不滿,繼續說道:「雖然市一院的技術力量比不上公安部,但對於酒精中毒的屍檢,還可以確保不會出現太大的偏差。所以,完全沒有必要再解剖了屍體送到公安部去屍檢。」
倪流無奈地搖了搖頭:「宋家非要送到公安部複檢,姐姐也同意,我是外人,沒有發言權。」
「有人就是想造成宋國文非正常死亡的事實,然後就可以以此為理由來合法地剝奪你的繼承權。」林凝歡秀眉微簇,「所以我才要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要如實地回答我,我才好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
「我……」倪流猶豫一下,又忽然覺得沒必要向林凝歡隱瞞什麼,儘管他並不認為林凝歡就一定會助他一臂之力,或許她是洪東旭或是宋國武的同盟也未可知,但他既然決定了要盡他所能接手遠思集團,他就要光明正大地說出口,「我會遵循姐夫的遺願,繼承他的股份,盡最大可能全面掌管遠思集團!」
「好。」林凝歡哈哈一笑,鼓掌說道,「敢作敢為才是男人,我支持你,倪流。既然你決定了,我也盡我所能幫你一幫,我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有人在宋國文的屍體上做了手腳,送往公安部的臟腑,被人為處理過了。」
一開始倪芳並不同意宋國文複檢,畢竟每一次屍檢都要對屍體大動手術,她不想宋國文死後還不得安生,但在宋國武的逼迫之下,在宋家強大的壓力面前,還是妥協了。
複檢並沒有如宋國武提議送往省醫院,而是聽從了倪流的建議,直接送往了公安部。
宋國文死在襄都,屍檢可以直接就地解剖屍體,複檢要送往公安部,不可能拉著屍體上京城,就取出了主要器官送往了京城。
初檢和複檢,倪流都沒有直接參与,或者說,見也沒有見到,現在乍聽林凝歡說到有人在宋國文的臟腑上做了手腳,頓時大吃一驚。
「這麼說,公安部的複檢報告,一定會對我不利了?」一瞬間倪流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如果複檢結果證明宋國文死於非酒精中毒,必然會再次引發軒然大波,讓他的繼承股權之路再起波瀾。
「如果沒有我的幫忙,應該會出現變故。但既然你想全面掌管遠思集團,我這個老同學不出手幫你一幫,就太不仗義了。你放心,只要我出手,公安部的屍檢報告,絕對不會出現意外。」說話間,林凝歡伸手打了倪流一拳,爽氣十足地說道,「怎麼樣,夠哥們兒吧?」
別說,林凝歡的力氣還不小,一拳下去,打得倪流胸口隱隱作痛,不過他挺喜歡林凝歡的直爽,給人的感覺很真實,就笑著說道:「那我得謝謝你了,老……同學。不過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幫我?」
「為什麼要幫你?」林凝歡伸出右手食指在鼻子下面一刮,樣子有三分痞氣三分好笑外加四分美艷,「不為什麼,就因為我樂意,也因為我討厭宋國武,更討厭洪東旭。」
話一說完,她就右手一伸,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我還得趕緊回去上班。」
倪流下車,正要衝林凝歡揮手再見,再說幾句什麼,不料林凝歡說走就走,連一句再見也欠奉,猛然提速,車輪原地打滑,一股黑煙冒出,隨後箭一般躥了出去,片刻間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倪流搖搖頭,他發現他越來越看不懂林凝歡了,先不說她畢業於醫學院不當醫生,偏偏去當一個沒有前途的護士,姑且就當她喜歡護士工作好了,當了護士卻開著價值百萬的寶馬跑車,而且車技高超如賽車手,在她身上,謎團一個接一個,讓人目不暇接。
好吧,暫且不管林凝歡寶馬跑車的來歷,只說她對他過度的熱心以及她對遠思集團密切的關注,就不符合她的護士身份,尤其是她最後一句——討厭宋國武,更討厭洪東旭——的話,更是暴露了她和一個小護士身份大不相符的神秘之處。
一個小小的護士怎麼會討厭宋國武,怎麼會討厭遠思集團的副董事長兼執行副總裁洪東旭?不管是宋國武還是洪東旭,都不是一個小護士所能接近的高高在上的頭面人物,如果林凝歡真的只有一個沒有來歷的小護士,她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近宋國武和洪東旭,也就沒有理由去討厭宋國武和洪東旭。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
一邊想,倪流一邊上了自己的賓士,發動了汽車,見吳小舞坐在副駕駛位發獃,笑問:「怎麼了小舞,想什麼心事?」
「什麼都沒想,就是在發愣。」吳小舞笑了笑,露出了一絲疲憊,「倪流,我先休息一會兒,路上……就辛苦你了。」
倪流沒再多說,幾天來,吳小舞也是心力交瘁,讓她休息一下也好,他沉默地點了點頭,然後發動了汽車。
高速公路上的積雪已經全部清除完畢,一路向北疾駛,沐浴在大好的陽光之下,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視線所及之內,公路兩旁的田野中,厚達一尺的積雪還在,又讓倪流不由自主想起了幾天前的雪夜。
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雪夜,現在回想起來,歷歷在目,就如剛剛發生的一樣。雪夜作為他人生的分水嶺,將永遠銘刻在他人生的歷程中,成為他人生道路之上一個接近九十度的急轉彎。
雪夜之前,他有一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工作,有一個若即若離的女友,當時的他,正努力想和領導處好關係,偶而調戲一下肖米當成生活的調劑,並爭取讓若即若離的女友梁米對他死心塌地,希望她答應在他沒房沒車的時候嫁給他,等等,生活在平平淡淡中彷彿充滿了希望……
然而平靜的生活就在一個風雪之夜突然發生了險些失控的巨變。
雪夜之後,他從一個無名小卒一躍成為襄都商界萬眾矚目的人物,先不說從心理上是不是能夠適應,只說他成為姐姐、宋國武以及洪東旭三方爭奪股份的支點,就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關鍵還在於,當時以為只是宋國文的一句戲言的遺囑,現在鬧到了刀光劍影的地步,而他身不由己被迫捲入了巨大的旋渦之中,被姐姐誤會,被宋國武恨之入骨,被洪東旭視為眼中釘,他何其無辜?
不過……既然他被命運不可避免地推到了潮頭,不迎風搏擊一番風浪,也不是他的性格。
只是事情發展到現在,倪流越來越發現宋國文不簡單,他本來一直以為宋國文留下遺囑,只是酒後的醉話,沒想到,從目前事態的發展來看,姐夫之所以臨死之前留下將股權由他繼承的遺漏,應該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而且如果再深入一想的話,姐夫從王樹斌手中要來的五百萬欠款,為什麼是現金支票而不是轉帳支票?要是轉帳支票,就必須入了遠思集團的公司賬戶,在個人手中就如同廢紙一張。但是現金支票就完全不同了,不管是誰,只要拿在手中,隨時就可以提取出來,轉化為現金。
再者在遺囑中,宋國文提也未提現金支票的事情,他應該不是忘了,而是有意的疏忽,要的就是想暗中留下一筆活動資金,好讓他度過最初的難關。
難關是什麼?就是眼下他懸在半空上不去下不來的狀態。
誠然,當時在遠思集團,如果倪流非要強求孟岩為他辦理了股權交接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