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來,倪芳一直抽不出時間來看守所看望倪流,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實在脫不開身——因宋國文的突然死亡,不但遠思集團亂成一團,宋家也因為遠思集團的歸屬和宋國文名下部分遺產的繼承問題,鬧得不可開交!
宋國文是宋山河長子,他下有一個弟弟宋國武,宋山河和宋國武都不在遠思集團擔任任何職務,也沒有從集團領一分工資,宋國武還好,有正式工作,在設計公司上班,宋山河退休了,就靠宋國文養老。
宋國文每月給宋山河多少錢,倪芳不知道,也從不過問。宋國武也不時向宋國文要錢,宋國文生性大方,對手下從來都不小氣,更何況對自己的親生兄弟,往往一出手就是一兩萬。
人都有惰性,也有賤性,久而久之,宋國武向宋國文要錢就成了習慣,而且一要還必須給,不給的話,就是宋國文小氣,給得少了,也是宋國文人一闊臉就變,甚至給得慢了,就會埋怨宋國文只認錢不認人。
宋國文意外一死,遭受損失最大的不是宋山河,而是宋國武。宋山河還好,有退休金,再者人老了,花銷也少,而且只要有倪芳在,肯定會為他養老,但宋國武就不同了,有宋國文在的時候,他好意思向宋國文伸手要錢,宋國文不在了,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伸手向嫂子要錢。
宋國文的遺囑居然將全部股權和債權交到倪流手中,頓時在宋家引發了軒然大波,尤其宋國武最為惱火,一口咬定必定是倪流逼迫宋國文立下的遺囑,還慫恿宋山河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撤銷宋國文的遺囑,並按照第一順序繼承人的法律規定分配宋國文的遺產。
第一順序繼承人是指法定繼承遺產的繼承順序,排在第一順序的人,包括配偶、子女、父母。同一順序的法定繼承人在繼承遺產時,一般情況下,應當按繼承人的人數均等分配遺產數額的原則。
宋國武的如意算盤是,宋國文的遺產應該被均分為四份,宋國文的配偶倪芳一份,宋國文的兒子宋家斌一份,宋國文的父親宋山河和母親王亞茹各一份。
宋國文一死,宋國武就是宋山河唯一的兒子,那麼宋山河和王亞茹手中的股份,早晚會由他繼承。也是基於以上的出發點,他才提出按照第一順序繼承人的法規分配遺產。
宋國文個人持股占遠思集團總股份的百分之七十!
倪芳強烈反對宋國武的提議,但她也不認可宋國文的遺囑,雖說從親疏遠近的心理出發,遠思集團落到倪流手中,也許好過落到宋國武手中,只是在情感上接受不了宋國文寧肯將遠思集團交給弟弟倪流也不交給她和兒子的做法。
宋國文是不相信她還是不相信兒子宋家斌?
如果說宋國文和她感情不和也就算了,偏偏宋國文生前和她感情很好,而且宋國文也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人,也沒聽說他在外面有人,但為什麼就突然立了一個遺囑要把一生的心血交到倪流手中?儘管她不願意相信宋國武對倪流毒害宋國文的誣衊說法,但也難免不懷疑倪流是不是真的在半路上做了什麼手腳。
一路風雪,車上只有三個人,宋國文、倪流和吳小舞,如果倪流真和吳小舞串通一氣,為了侵吞遠思集團,故意耽誤宋國文的救治,在宋國文神智不清的情形下,脅迫宋國文假立遺囑,也不是不可能!
因為不管怎麼樣,宋國文都沒有道理把遠思集團交給倪流!
倪流繼承了宋國文的全部股權和債權,就等於是繼承了整個遠思集團!
宋家上下因為遠思集團的歸屬,亂成一團,倪芳在悲痛之餘,心力交瘁之下,還是堅持己見,和宋國武據理力爭,堅決不同意把遺囑問題鬧上法庭。
一旦鬧上法庭,不但會讓宋國文死不瞑目,也會讓遠思集團聲譽受損,甚至會影響到遠思集團的長遠發展。
而且倪芳也堅信,倪流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覆。她有過對倪流的懷疑,但更願意相信倪流的人品。倪流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如果倪流真敢爭奪宋國文的遺產,她會當面打他一個耳光。
在倪芳的強烈反對下,宋國武想將事情鬧大的陰謀沒有得逞,但他堅持一點,遺產必須均分,否則,他保留起訴的權利。另外他還聲明,如果屍檢報告證明宋國文是死於中毒,他會狀告倪流謀殺。
遠思集團也召開了緊急董事會,一致推舉公司副董事長洪東旭暫時代理董事長職務,等宋國文的遺產歸屬明朗化之後,再重新確定新的董事長人選。
洪東旭是宋國文創業初期的追隨者之一,也是公司的第二大股東,和宋國文關係不錯,他暫時代理公司期間,以穩定大局為主,公司對外主要業務暫停。
等宋國文屍檢報告出來後,倪芳總算長舒了一口氣,洗脫了倪流謀殺嫌疑的罪名,她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以為可以讓宋國武消停了,不料宋國武仍然不肯罷休,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狠話:「兩個條件,倪流主動承認遺囑非法,主動放棄繼承權,第二,拆分遠思集團。否則,這事兒……沒完!」
倪芳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說不出話來,她也正式回應了宋國武:「倪流是不是承認遺囑非法和你沒關係,就算他承認遺囑非法,遠思集團的第一順序繼承人也是我,而不是你!你沒有資格更沒有權利拆分遠思集團!」
宋國武冷笑一聲:「走著瞧。」
宋國文屍骨未寒,還沒有入土為安,遺產爭奪戰就硝煙四起,倪芳十分心寒,宋國武一臉無賴的模樣,讓她真切地體會到了在金錢面前,親情是多麼的不堪一擊。
「倪流,你幫幫姐姐,好不好?」倪芳敘述了事情的經過,拉著倪流上車,她發動了汽車,駛離了看守所,「走,先回家,洗個澡,換了衣服,再商量下一步怎麼辦。」
吳小舞坐在車後,不發一言,她似乎對倪芳有本能的抵觸心理。作為宋國文的秘書,她和倪芳很熟,以前一見面,她總是一口一個倪姐叫得親熱,但現在,她不知何故對倪芳有了成見。
倪流感覺腦中一片混亂,原以為屍檢報告出來,宋國文確實死於酒精中毒,那麼他對王樹斌和宋國武有可能聯手謀害宋國文的推斷就不成立了,他就可以長出了一口氣,心裡一塊巨石轟然落地,瞬間感覺身上輕鬆了許多。
平心而論,他不想看到手足相殘的人間悲劇發生,宋國武沒有在宋國文的死亡中有任何手腳,也是讓他大感欣慰,但宋國武為了爭奪宋國文的遺產,居然提出了平均繼承的想法,著實讓他異常氣憤。
宋國文持股百分之七十,一分為四的話,股權會被稀釋到百分之十七點五,如果倪芳持股只有百分之之十七點五的話,好吧,就算宋家斌的股份也歸到姐姐名下,也不過才百分之三十五,再如果大股東想趁機奪權,收購了宋山河和王亞茹名下另外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那麼倪芳就會失去最大股東的優勢。
再者姐姐多年沒有參與公司經營,在經營管理上,毫無經驗,在股東中,也沒有威望,只要失去最大股東的優勢,在董事會選舉中,必定會落選董事長。相信一旦局勢失控,想要藉機上位控制遠思集團的股東大有人在……
不想還好,越想越是頭疼,姐姐內憂外患,前景堪憂。退一萬步講,就算她保住宋國文手中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成功地接替宋國文擔任了遠思集團的董事長,以姐姐多年家庭婦女的眼界,能掌管好一家資產規模在幾十億的大型集團公司?
姐姐不坐上董事長的位置還好,一旦坐上了,說不定會被董事會架空,又或者會被某個大股東當成傀儡,姐姐根本就不是商場中人,她不懂經營管理,更不懂人心。
管理就是對人心的洞悉,對人性的把握,姐姐在家裡呆得太久了,作為一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她很合格,但讓她當一個董事長,倪流不是輕視姐姐,卻不得不說,姐姐不是董事長的材料。
「拆分遠思集團?宋國武想得美,遠思集團除了宋總之外,誰也掌控不了大局。」一直在車後不發一言的吳小舞,等到了陽光別墅小區,下車的時候,她才冷不防冒出一句。
語氣中,還有幾分火氣。
倪芳停好車,看了吳小舞一眼,又看了倪流一眼,眼中全是疑問:「倪流,梁米呢?」
姐姐一問,倪流就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梁米是他的女朋友,人在石門,姐姐明知故問,是懷疑他和吳小舞之間發生了什麼。
「這一次的事件,小舞是關鍵的人證,遺囑是否合法有效,她的話能起一半的決定作用。」倪流看出了姐姐對吳小舞似乎也有成見,就有意緩和氣氛,向姐姐闡明吳小舞的重要性。
倪芳點點頭,也不知是不是聽明白了倪流的話,總之她的表現很淡定:「上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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