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局勢突變,引發各方爭鬥 第三節 人生逆流

「你什麼你,拿出一個男人樣兒來!」宋國文大聲呵斥倪流,情緒一激動,嘴裡又湧出了一口鮮血,他一把推開倪流,「小舞,寫好沒有?檢查一遍,拿給我簽字。」

吳小舞臉色慘白,雙手顫抖地從前座將遺囑遞給宋國文,宋國文打開車頂燈,掃了幾眼確認無誤後,刷刷幾筆簽上了自己的大名。或許是為了保險起見,他又從隨身的公文包中拿出印章,蓋上了章。

比倪流小一歲的吳小舞,擔任宋國文秘書還不到兩年,一年多來,她見多了宋國文喝酒、喝醉、罵娘、胡鬧、瞎胡鬧,還從來沒有見過今天的場景,在她24歲的生命中,也沒有親眼見過一個人的死亡,早就嚇得戰戰兢兢,幾乎癱軟在座位上。

相比之下,倪流雖然淚水直流,卻比吳小舞鎮定多了,他擦乾眼淚,對吳小舞說道:「小舞,打120,快點。」

吳小舞趕緊撥打了120,打通之後,說了幾句,她轉身問倪流:「我們現在在哪裡?」

「在107國道由北向南,距離襄都40公里處……」倪流輕輕放下宋國文,「姐夫,你堅持住,我這就送你回家。」

「你可得開快點兒,倪流,我怕我見不到你姐最後一面了。」和剛才還有力氣罵人相比,現在的宋國文有氣無力地軟成一團,眼見是真的不行了。

倪流平常雖然直呼宋國文大名,也常愛和他開玩笑,沒有稱呼他為姐夫,但實際上在內心深處,他不但十分崇拜宋國文,還視宋國文為他的人生偶像。

儘管他並不認為成為億萬富翁才是人生唯一的成功,但至少宋國文是襄都商界的驕子,是中省商界的精英,不提襄都商界內不少人都對宋國文十分佩服,就是放眼整個中省,宋國文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

三年來,宋國文每來石門一次,基本上都會找他一聚,有時捎點東西,有時帶件衣服,有時只為吃飯說話。雖然宋國文對他說話,從來都是大著嗓子,想罵就罵,想貶就貶,但他知道宋國文對他其實關愛有加,一直視他為親弟弟一般無二!

悲憤之下,倪流擦乾眼淚,心裡暗罵自己,笨,哭什麼哭,如果哭能解決問題,世界上就沒有戰爭了!

現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想要救宋國文一命,只有加快速度回到襄都,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這麼一想,倪流用安全帶將宋國文固定在后座,隨後坐回駕駛位,深吸一口氣,雙手放在手工縫製的真皮方向盤上,他從未有現在一樣感覺到掌控一切的使命感,宋國文的生命,不,全車人的生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只能迎風冒雪,勇往直前,因為此時此刻,他無路可退。

雪,更大了,風,更猛了,狂風夾雜著鵝毛大小的雪花,打在車窗上,噼啪作響,似乎要將賓士汽車吹得翻滾一樣,十分嚇人。

吳小舞蜷縮在副駕駛上,既不敢回頭看宋國文,也不敢看車外肆虐的風雪,閉上眼睛,如無助的小女孩一般,幾乎在座位上縮成一團。

倪流小心地駕駛汽車,心急如焚,卻又不能一腳油門踩到底一路狂奔,只能小心翼翼地緩慢前進。積雪太厚,3.5升的強勁排量、四輪驅動的先進動力,在天地之威面前渺小如草芥。四輪深陷在大雪之中,發動機發出了低沉的怒吼,油門轟響,汽車左右打滑並且不時搖晃,如蝸牛一樣爬行。

第一次,倪流感受到人生深深的無奈。他曾經以為,一個男人一生必須擁有一輛賓士才算完整,現在他正在駕駛許多人一輩子也買不起的價值百萬的賓士,以為一車在手別無所求,可以躍馬揚鞭,一路狂奔,但是現在卻是空有3.5升的排量、300多馬力的強大動力而無法盡情施展,人生,就是一出總不讓人盡興的戲劇。

「姐夫,你挺著,你不是說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你肯定會活得很長。」倪流一邊開車,一邊和宋國文說話,「姐夫,你別睡著了,和我說話。」

「說什麼……」宋國文的話掩蓋在暴風雪的呼嘯之中,幾乎聽不清了,「我說不動話了,說了幾十年了,也該歇歇了。」

「說什麼?就說你為什麼要讓吳小舞當你的秘書。」倪流伸手一推吳小舞,「小舞,你也陪姐夫說說話,別讓他睡過去了。」

吳小舞雙手抱肩,瑟瑟發抖:「倪、倪流,怎麼辦呀?我好害怕。」

「怕有毛用?現在知道怕了?當時為什麼不勸他少喝點兒?」倪流對吳小舞有氣要生,自始至終,吳小舞沒有表現出一個秘書應有的職責,對宋國文不管不問,任由宋國文一個人倒在后座自生自滅,她算哪門子秘書?

「你說說看,到底是什麼大生意,非要向死里喝?」

「倪流,你別怪我了好不好,我現在心亂成了一團糟……」吳小舞一臉驚惶失措,「都亂了,當時都亂了,我勸不住宋總,他沒命地喝酒,王樹斌也陪他一起喝,兩個人拼酒來著,拼了最後,王樹斌都吐血了,宋總沒吐,越喝越興奮,喝到最後,就非要讓你送他回家。」

「倪流,我難受,醫生怎麼還不到?」宋國文嚷道,「你娘的會不會開車,你開的是賓士,不是奔奔!」

「這麼大的雪,這麼黑的路,我開的是賓士,但賓士不是直升機。」倪流也火了,吼宋國文,「現在知道難受了,早先喝酒時幹什麼去了?我都懶得罵你了,你還有臉罵我?回家讓我姐好好收拾你一頓。」

吳小舞的電話突兀地就響了。

是120來電。

「對不起,風雪太大,120出不了車。」

「人快不行了,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吳小舞急得眼淚打轉。

「救人?下這麼大的雪出車去救人,走到半路上滑溝里,誰負責?」120打來電話的應該是一個護士,說話挺沖,語氣很兇,「120是不能見死不救,但見死不救的前提是要保證我們自己的安全!我們在襄都隨時待命,只要人活著到襄都,不管多晚,我們都管到底。」

倪流搶過電話,嚷道:「你們就在襄都出市口的107國道等著,這總成了吧?」

「成,成,凶什麼凶?」女護士的嗓門不小,震得倪流耳朵嗡嗡直響。

「母老虎!」倪流還給吳小舞電話時,氣憤地說道,「這麼凶的女護士,打針還不得要人命?」

此時距離襄都還有30多公里,倪流打起十二分精神,打開了汽車全部的燈光,頂風冒雪,艱難前行。吳小舞或許也是受到了他的鼓舞,不時地盯著車後的宋國文,流露出想坐到后座照顧宋國文卻又不敢過去的神情。

倪流也沒勉強她,一個未婚女孩,坐在后座抱著一個男人,也不太好,況且她也不是護士或醫生,能照顧宋國文什麼?現在宋國文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中,確切地講,是掌握在他的方向盤上。

又艱難前進了20多公里,花費了將近一個多小時,宋國文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慢慢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倪流心急如焚,卻有渾身力氣使不出,賓士車也是轟鳴不止,卻奈何不了狂風暴雪,終究,人力難以勝天。

「倪流……我不行了……我被王樹斌害了……」宋國文斷斷續續地說道,「你記住,我身上有一個記事本,上面記著誰欠我的賬,欠了多少錢,你拿著本子去要賬,沒人會賴賬不還,還有,王樹斌欠我最多,一共是1235萬元……」

「王樹斌是不是故意想害死你,然後欠賬不還?」倪流心驚肉跳,如果宋國文說的是真話,不是醉話,那麼宋國文就不是酒精中毒,而是謀殺了,「姐夫,要不要報警?」

「沒證據,報,報,報個屁!」宋國文用力吐出最後一句話,「不過要是我真死了,你第一個找王樹斌算賬……」

話一說完,宋國文的聲音就戛然而止,伴隨著吳小舞的一聲驚叫,宋國文的生命就此畫上了句號。

「姐夫!」倪流痛徹肺腑地大喊一聲,一腳急剎車,汽車在雪上幾近失控,左右搖晃數下,車輪持續打滑,最終滑行十幾米遠,堪堪停在溝邊,只差一點就滑進了路邊三米深的深溝中!

倪流跳下車,打開後門,見宋國文躺在后座上一動不動,雙眼緊閉,臉色慘白,讓從來沒有見過死人的他也知道,姐夫怕是真的死了。

怎麼說死就死了?以前宋國文曾經一口氣喝過兩斤白酒,醉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活了過來,這一次才喝了一斤半,怎麼人就不行了呢?

倪流欲哭無淚,驀然雙腿一軟,跪在了雪地之中,在深夜的野外,迎著漫天的風雪,悲愴地仰天長嘯一聲:「姐夫!」

聲音才一出口,就被狂風吞沒,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在生死面前,一個人的吶喊是多麼的渺小而無助。

吳小舞怔怔地看著倪流,眼神複雜,彷彿才認識他一樣,過了許久,她也跳下了車,從雪地中拉起倪流:「倪流,還有半個小時就能到襄都了,開快一點,說不定還能搶救過來,你別耽誤時間了。」

倪流如夢方醒,從雪地上一躍而起,擦乾眼淚,猛然一把將吳小舞抱在懷中:「謝謝你小舞,一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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