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神墓真相 第六章 鐵板下的雀殺陣

揭開謎底的瞬間終於到了,所有的日本工人伸長了脖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鐵板移開後露出的地方,陡然間變得像一群被掐住了脖子的獃頭鵝。鐵板下面,竟然映出粼粼晃動的水光,隨即升起一股陰寒之氣,令人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

鐵板被整塊移開,落在主樓前的混凝土路上,連吊車上的司機都好奇地跳出駕駛室,攀上吊臂去看。

蕭可冷叫了一聲:「風先生——」

突然之間,院子里的所有聲音都靜了下來,所有人被鐵板下的詭異情景震懾得鴉雀無聲。

那是一個九米見方的深井,中心卻是用乳白色的石頭砌成了一隻振翼飛翔的麻雀形狀,它的頭指向正北,尖嘴左右,各刻有一朵蓮花,左邊青色,右邊粉紅色。雀尾部分鑲嵌著一隻黃銅羅盤,直徑半米,閃著幽深晦暗的光澤。

我手裡的紅旗緩緩跌落,十指因為過度的緊張而僵硬得厲害,什麼都無法握住。

「啊,這是什麼?這是什麼……」工人們向前擁擠著,站在大坑邊上向下張望著。那隻龐大的麻雀造型佔據了深井的二分之一面積,其他地方全部是青碧色的水,水面與井沿恰好持平。

夕陽已經落山,晚霞的餘暉斜灑在水面上,浮光像跳躍的金浪般輝煌媚惑。

我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向水亭里望著,那張圖紙仍在茶几上,但現在已經不必管它了,因為鐵板下覆蓋著的,就是一座極其標準的「九宮八卦雀殺陣」。我不得不承認事情變得越來越詭異了,主樓下竟然早就存在這麼一個奇門陣勢,跟「通靈之井」里的神諭不謀而合,並且是用一種特殊的鐵板遮蓋著,不為人知。

大哥究竟要做什麼?總不會是提前十五年便預料到大亨的病,而後未卜先知地建造了神諭里表達出來的陣勢?一切太古怪了,根本就超出人的想像力——

我跳下吊車,緩緩向前走,工人們自動閃開,讓我過去。

井壁的寬度約為半米,麻雀的嘴、尾、兩翼跟井壁的四邊中心點相連,自然而然地將水井劃分為四個互不相連的水域。整個造型的表面非常平坦,曲線圓滑,在俯瞰的狀態下,麻雀的形象呼之欲出,而且是一隻怒飛激進的麻雀,似乎正在向某個地方發動悍然進攻,帶著山呼海嘯一樣的氣勢。

「朱雀高飛急,主戰爭、殺伐、屠戮、焚毀。」——這是「九宮八卦雀殺陣」的評語。

麻雀飛去的方向,就是布下「一箭穿心局」的木碗舟山楓割寺,雀與箭形成的生死之爭,勝負難料,成敗只在須臾之間。

工人主動遞過木梯,搭在井壁上。

「風先生,先不要下去,我會找北海道最好的潛水公司過來,馬上。」蕭可冷鎮定下來,一邊取出手機撥號,一邊跟到我身邊,阻止我踏上木梯。

我停在木梯旁,低頭凝視著羅盤,不知道會不會是某種巧合,我覺得自己曾見過它,就在遇到大哥楊天與嬰兒時期的「我」的那次幻覺般的夢裡。它曾經被懸掛在書房頂上屋樑的交叉點上,而大哥也就是憑藉它的指引在尋找什麼東西。

蕭可冷只用了三十秒便結束了與潛水公司人員的對話,對方答應半小時內派人趕到,並且攜帶最新式的潛水裝置。

我覺得深井裡的一切,像又一場詭異的噩夢,呈現在我面前的,都是以前從來沒想過的東西。如果這兩朵蓮花與鼠疫手臂上鐫刻的一模一樣,那麼它們的花瓣部分,是不是也會由無數阿拉伯數字組成?正好小燕在這裡,可以順利地破譯它們。

「風先生,您不要嚇我,要不要抽支煙提提神?」蕭可冷無助的聲音響起來,帶著哀求的表情。她從口袋裡取出一個銀色的金屬盒,翻開蓋子之後,竟然是五支不帶過濾嘴的紙煙。那個煙盒本身帶著一種奇怪的香味,一聞便知道是優質海洛因的氣息。

吸食毒品的確可以起到短暫的精力「充電」的作用,但這種方法還不如我的「兵解大法」管用。

我搖搖頭,蕭可冷麵帶愧色:「蘇倫姐說過,牽扯到大俠楊天的奇特變故會讓您心情極度動蕩,要我預先準備了這些鎮靜用品,不好意思。」她「啪」地一聲扣好了盒子,重新放回口袋裡。

只有蘇倫才是最懂我的人——

我心裡掠過一陣小小的感動,輕輕搖頭:「謝謝你,小蕭,我沒事的,只是覺得那羅盤似曾相識。請你安排工人們拉扯燈網,今晚一定要探個究竟。」

暮色合攏的時候,兩名身材瘦長的潛水員匆匆趕到現場。

四角瞭望塔上的探照燈派上了用場,掉轉燈頭,交匯於井面上,而工人們在大坑周圍至少拉扯了四十隻強光燈泡,院子里的氣氛有點像災難恐怖片的拍攝現場。

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冬天的寒意,默默無聲地忙碌著,不時地瞟一眼陰森怪異的深井。

蕭可冷已經命工頭傳下話去,所有人可以領到五倍的夜班工資,今晚一定要探明水底下有什麼。

我是第一個到達井沿上的,懷著對大哥的莫名崇拜。他能在神諭發布之先建造這個奇門陣勢,用意何在?是為了剋制楓割寺的「一箭穿心局」嗎?無論如何,陣勢的存在與大亨的病毫無關係,並且陣勢和別墅建成時,大亨還沒有在江湖上成名,更談不上身中「黑巫術」的詛咒。

探照燈的光柱無法折射進水裡,我手裡的強力電筒也只能勉強看到四米深度的情況,石壁上布滿墨綠色的青苔,密密麻麻,猶如給石頭穿上了一層奇怪的防護服。

兩名潛水員熟練地穿好了橡膠潛水衣,最後一次檢查了壓縮氧氣的狀況後,招呼一聲,便撲通一聲躍進水裡。對於他們而言,潛水就像吃飯睡覺,毫無新鮮可言,只是一項掙飯吃的工作而已。

蕭可冷在坑沿上,左手拿著強力電筒,右手握槍,如臨大敵。

探照燈的光柱後面,相信狙擊手們也在嚴陣以待,或者每個人都在擔心水裡會不會突然躥出某種史前怪獸來。

我踱向雀尾,但蕭可冷立刻出聲阻止我:「風先生,先別輕舉妄動,等潛水員探明情況再展開行動不遲。」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對我的關切,這種直截了當的口氣與蘇倫很有幾分相像。

我仰面望著她,故意裝出輕鬆的笑臉:「沒事,別擔心。」隔著四米的直線距離,她臉上的憂慮表露無疑。天空一片晦暗,像只古怪的蓋子,似乎隨時隨地都會跌落覆蓋下來,把我們扣死在這個深坑裡。

水面上不斷湧起「咕嚕嚕」的水泡,但那是潛水員換氣時造成的,跟我聽到的那種神奇水泡聲無關。他們頭頂的強力射燈偶爾會閃動一下,大約是在七八米左右的深度。

潛水員第一次浮上來時,輕鬆地報告說:「只是一個豎高的水池而已,洞深九米,底部與四周的岩石材質相同,沒發現什麼暗洞之類。按照岩石上附著的苔蘚生長狀況估算,這個地方已經十幾年沒人來過了。」

他們馬上對其餘三塊水域進行探測,結果大同小異,這是一個長、寬、高各十米的巨大水池,用石頭在中間部分牢固砌築成了麻雀的圖案。對於水質的表面分析,也毫無值得驚訝之處,只是普普通通的地下水。

蕭可冷也下到了井沿上,收起了自己的槍,情緒總算穩定下來。雪白的探照燈光柱在她頭髮上形成了一個奇妙的光環,我們兩個像是花樣滑冰賽場上即將開始表演的舞者,平白升起「眾目睽睽之下高處不勝寒」的奇異感覺。

「風先生,這個探測結果還能令您滿意嗎?至少可以滿足關小姐的要求,別墅拆解一空,又出現了『九宮八卦雀殺陣』,大亨的病肯定能迎刃而解,對嗎?」危機解除之後,她對我的關切越來越深,隨之帶來的是對關寶鈴的少許妒意。

大哥留下的雀殺陣能不能解大亨的詛咒,仍是個未知數。

我舉步走向雀尾,停在那個羅盤前面。羅盤平整地嵌在石頭裡,嚴絲合縫,只怕連刀尖都插不進去。它上面所有的漢字標識都採用了秦朝小篆,看起來應當是一件古董,但令人不解的是如果它的製造年代為秦朝,似乎當時對金屬的使用工藝並沒精細到這種地步;如果它是後世製造而故意以小篆標註呢,又沒有什麼道理。

中國人都知道,漢字由古到今,由繁到簡,是一個優勝劣汰、自然淘汰的規律,當我們流暢地用簽字筆書寫簡體漢字時,誰還會懷念磨墨揮毫的繁文縟節?就像有了最先進的電子計算器之後,大多數會計人員都會選擇放棄古老的算盤一樣。

漢隸發明後,大部分貴族士大夫都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對秦篆的使用,而在中國大陸,如果誰在今天還一本正經地書寫正統繁體字,定會讓旁邊的人當成異時代來的古人。

「怎樣取出它來呢?嵌得這麼牢固,難道還得需要錘鑿敲打?」蕭可冷跟在我後面,立足於這條兩水夾徑的雀尾上。

在九宮格的分布圖上,我們所處的位置為「中下」,是九宮力量發動的操控之處,所有的「雀殺陣」攻擊方向的確定,都要由雀尾來控制。所以,大哥在建造陣勢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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