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海底驚魂 第六章 鑒真門下千年靈魄女弟子

走到大亨身前五步的時候,迎面已經感受到他身體里散發出來的磅礴氣勢,猶如大海里巋然不動的巨礁,千年屹立不倒,足以抵抗任何海潮的衝擊洗刷。

他向我伸出乾乾淨淨的手,既沒有腕錶,也沒有戒指,毫無低俗炫耀之處。

如果不是有關寶鈴的事引發衝突,相信在其他任何場合見到大亨,我都會表現出江湖後輩應有的尊重。大亨出道以來,做過很多大氣魄、大手筆的生意,也在暗地裡走私軍火、販賣毒品,但現在,他已經脫離的原始積累的階段,高高在上,睥睨天下,此刻的身份,的確值得世人尊敬。

我不卑不亢地伸出手,跟他的手握在一起。

「風,手術刀向我推薦過你,今天開始跟我干吧,亞洲區缺少一個商業執行總裁,那個位子——」他停下來,海倫馬上善解人意地接上去:「是,風先生的資歷,完全勝任,並且我建議經過幾個月的磨合考察階段後,提升風先生為亞洲區首席總裁——」

那是一個高不可攀的職位,即使是對資深職業經理人而言,也絕對沒有機會一步登天,成為大亨商業帝國中重要的一環,何況是我?

我笑了:「謝謝葉先生,不過在下懶散慣了,只怕毀了您公司的形像,恕難從命。」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肯聘任我,已經是天大的面子,想必能讓別人嫉妒眼熱地發狂。但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要做億萬人景仰的「盜墓之王」,而不是大亨麾下的一枚棋子、一根狗尾巴草。

大亨揚了揚下巴,看著我的眼睛:「嗯?你不願意?這可……有點讓我為難了!」

當他的眉尖上挑、眼睛睜圓的時候,兩邊鼻翼上閃出兩條深刻狹長的皺紋,從鼻樑一直延伸到下頦。這種紋路,被相士們稱為「權勢斗殺紋」,有著這種皺紋的人,心機城府深不可測,並且殘忍噬殺,冷血無情。

「對,多謝費心,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拒絕大亨的邀請,等於拒絕了一步邁入百萬富翁行列的大好機會,但我並不覺得做他的屬下有什麼好,並且手術刀遺留下來的財產,足夠我與蘇倫揮霍一輩子的了。

「哈哈、哈哈哈……」大亨拍著手笑起來,眼神陰晴不定。

山風驀然兇猛呼嘯起來,挾帶著大亨渾身驟然散發出來的狂傲殺氣,迎面急掃過來。自古大權在握的人物,都信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古訓,大亨也不例外。看以前的例子便能明白,如果某個人才不肯為他所用,很可能就莫名其妙地在圈內消失掉,永遠沒有出頭的機會,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他是大亨,更是強悍的黑白同吃的大鱷。

「風,手術刀說,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當然要做聰明的選擇。不必急,你可以有很長的時間考慮,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海倫。亞洲區總裁的位子,永遠給你留著,想必你不會令我等太久吧?」

他洒脫地向藤迦點點頭,走上舷梯。

海倫與手銬也進了機艙,收起舷梯,然後直升機發動了引擎,螺旋槳緩緩地轉動起來。

這場戰鬥,以大亨與藤迦的友好談判做了最恰當的結尾,實際等於藤迦給神槍會幫了大忙。

直升機盤旋著升空,一直飛向東南。黑衣人也鑽進車裡,疾馳而去,寺門前只留下神槍會的人馬與偃旗息鼓的寺僧。

「風,我已經答應大亨,定會把關寶鈴完整地送回去,這一次,咱們得祈禱上天,千萬讓『神之潮汐』儘快湧上來才是……」藤迦衣袖飄飛,一派仙風道骨。她的轉生復活,給了我最大的鼓舞,如果籍此知道《碧落黃泉經》里的秘密,我心裡的疑團就真正全部解開了。

夕陽西下,隨著神槍會眾人的離去,寺門前黯淡冷清下來。

或許蕭可冷很想留下,但沒有楓割寺的邀請,她根本找不到留下的理由,只好隨王江南的車子離開。

藤迦在前,我在後面尾隨,穿過彎彎曲曲的游廊,一路走向「亡靈之塔」的天井。我心裡突然有了極度放鬆後的安逸感,因為所有的答案都寫在藤迦的心裡,我成了仔細聽講的學生,只用記,不必想。

「風,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只怕會有些意想不到的危險,你擔不擔心?」我們站在寶塔的一層中心,藤迦站在原點上,仔細地調整自己的角度,讓身子不偏不倚地面向西南,恰好在「一箭穿心局」的行進路線上。

她的後背對著谷野的「冥想堂」,門戶大開,毫不設防。

我知道她身上必定蘊含著很多神秘的訊息,現在只是摒住呼吸看著她的動作,當她牢牢地站穩雙腳之後,呼出一口悠長的濁氣——「藤迦小姐,請問關寶鈴是怎麼進入塔下的?難道她像你一樣,心裡藏著很多秘密?」

我相信關寶鈴什麼都不懂,所以上一次她在尋福園消失後重新出現,根本說不清自己到底去過什麼地方。這不是別有用心的袒護,而是確鑿的事實,因為她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寺院最後面的廚房方向冒出了裊裊炊煙,一股木桶蒸飯的香氣悄悄地彌散遍布著每一個角落。一天都沒進餐了,我現在卻絲毫沒有餓的感覺,每次呼吸喘氣,唇齒間都是淡淡的蓮花香氣。

藤迦笑著搖頭:「不是『進入』,而是『空間變換』。」

我眨了一下眼睛的空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關寶鈴突破了空間?你說的那個塔下秘室,根本沒有門扉可供開啟,而是……以某種特定的形式存在,就像……四維空間一樣?」

藤迦點點頭:「差不多,但地球上的物理學理論——不管是『蟲洞論』還是『時空頓挫、時空逆轉』,都不足於說明這種情況。我只能說,她在『裡面』,是通過『水』做為媒介達到這個過程的,但『那裡』是什麼?『那裡』通向什麼地方?我根本無法解釋清楚。」

我在她繞口令一樣的解釋中有些頭昏腦脹,但至少有一個問題得問清楚:「關寶鈴去『那裡』到底要做什麼?她能夠做什麼?」

如果是為了破解大亨所中的「黑巫術」,似乎她該與大亨同來,自然就無往而不利了,何必一個人跑到這裡,倍受艱辛?回頭想想,當尋福園響起那種神奇的水泡聲時,別的人並沒失蹤,偏偏只有她不見了,又是為什麼?

我很期待水流再次出現,有藤迦在這裡,比這再詭譎十倍的事我也不會擔心。但是,天不遂人願,越是盼望發生某些怪事,就越沒有一點動靜。

「藤迦小姐,難道咱們今晚就這麼乾耗下去,你看過的《碧落黃泉經》里,有沒有如何打開『海底神墓』的捷徑?」

藤迦若有所思地輕輕背誦起來:「天地之間,沿一線升降;潮起潮落,以口對口;當你飄浮,時間不再。」

她接著苦笑:「這就是前人留下的進入『海底神墓』的捷徑,師父把經書從東土大唐帶過來,為的是找到一處俱備『三花聚頂、五根之水』的清靜之地,徹底領悟書里的秘密,找到那顆蠱惑人間的『日神之怒』,可惜……」

我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她說「大唐、師父」這樣的字眼,忍不住低聲笑著問:「藤迦小姐,你的師父是誰?你說的大唐又是哪裡?」

全球華語詞典里,提到「大唐」,幾乎所有的人都能聯想到歷史上由李淵、李世民父子開創的幾百年唐朝盛世。

「大唐,就是中國大陸的唐朝;我的師父……呵呵,說出來怕你會不相信,是——鑒真大師。」

我「啊」的一聲怪叫,騰的向後跳了一大步,身子緊緊貼在冰冷的牆面上。其實此刻我的心被震撼得幾乎不能順暢跳動,因為這幾句話絕對是我在二零零五年聽到的最詭異的言論。

鑒真大師東渡的時間是唐天寶十二年,即公元七五三年,距離現在一千三百多年。藤迦能是他的弟子嗎?

藤迦目光炯炯地仰望著遠方:「沒有人會相信這一點,所以當我四歲進入楓割寺的藏經閣閱讀古代佛經時,所有的人都感到驚駭無比。那有什麼了不起的,很多佛經都是師父當年從梵文里編譯出來,由我親自謄寫的。讀那些充滿佛性智慧的文字,猶如當年在燈下一筆一畫地抄寫謄清的心情——」

藏經閣在「洗髓堂」的西面,裡面有日本最古老版本的佛經兩萬多卷,都蓋著歷代天皇的私人玉印,屬於國寶級的文物。

「你的意思是——古代人的靈魂附在你身體上?」

藤迦笑了:「是這樣,但不確切。我的法號叫做『定寂』,出家於東都洛陽寶相國寺,是師父門下唯一侍奉左右的女弟子,身份特殊之極。天寶十二年,隨師父東渡,百年圓寂後,靈魂一直蟄伏在藏經閣的一隻蟬蛻里,直到轉生為新的肉體。」

我張著嘴說不出話,一切太詭異了,面前的藤迦明明是個柔情似水的女孩子,但卻是古代高僧的靈魂轉生?

藤迦寂寞無比地笑了:「當我的靈魂重新被喚醒之後,才發現已經過了千年。師父帶來的那部《碧落黃泉經》只有我能看得懂,無敵最寂寞,雖然身邊環繞著無數善男信女,還有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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