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亡靈之塔 第三章 關寶鈴的詭譎遭遇

我走到洗手台前,打開水龍頭,狂躁地把頭伸到噴涌的冷水下。我需要冷水來給憤怒的頭腦降溫,因為自己的思想在面對兩次神奇的消失時,根本想不出任何辦法。我甚至希望自己在這種狀態下,隨水流一起消失,去把失蹤的兩個女孩子找回來。

「嘿,風先生,我的條件,考慮考慮?」金手指在門框上篤篤篤地敲著。

我搖頭甩著頭髮上的水珠,提高了聲音:「不可能!這麼大的事,真有誠意,請金幫主出來跟我談,否則,絕不可能!」

金手指冷笑起來,不屑地輕輕跺著腳,似乎覺得有些寒冷。

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明天請建築工人來,把洗手間弄個底朝天,看看她們到底去了哪裡——若是蕭可冷就此失蹤,我在北海道的所有工作,都會受到妨礙,這是最大的損失。我用力拍打著洗手台,水花飛濺,讓金手指覺得莫名其妙。

「風先生,別墅里的一切,我並不比你陌生。你能找到的東西,我也可以找到,那時候你就一塊錢都拿不到了……」

說實話,金手指武功雖然厲害,但不是一個好的說教者,最起碼她使用的語言和理由,根本無法打動我。我極不耐煩地揚手打斷她:「對,那你去找好了,不過我有打電話報警的權利,畢竟這是我的私人地盤。」

提到報警,我得先把兩個女孩子失蹤的事報警才對。此刻的時間,是晚上的七點三十分,昨天大概也是這個時刻發現關寶鈴失蹤的。

鏡子里映出我惶急的臉,頭髮上的水珠嘀嘀嗒嗒地落下來,狼狽之極。在這個洗手間里已經消失了兩個人,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我?

突然間,窗外響起了刺耳的呼哨聲,音量起碼超過一百分貝以上,此起彼伏地響著,彷彿後窗外的荒山上,有很多人同時出現,正在迅速傳遞著某種消息。

金手指倏地躍到窗前,急促地叫了一聲:「風先生,我們幫派里有特殊行動,聰明的就別出來插手,不管你跟鼠疫是什麼關係——只要出了這幢別墅,格殺勿論!」不等我回答,她已經從窗戶里鑽了出去,像條靈活之極的鰻魚。看來,盜賊總是喜歡走窗子的,即使大門正大光明地敞開著,他們也不會選擇堂堂正正地進出。

我對「黑夜天使」幫眾的事毫無興趣,如果他們要追殺的叛徒是鼠疫的話,更跟我毫無關係,我才懶得理會這些。

後窗大開,北風呼呼地灌進來,被水浸濕的頭髮越來越涼,這反而有助於我的深度思考:「兩人消失的時間,都在晚上七點二十前後,地點是在洗手台前。唯一不同的是,關寶鈴消失前,有明顯的痕迹證明是被鏡子吸引住了,那麼蕭可冷呢?明知道會消失,當然會努力警惕提防才是。」

「嗯,一切問題都在鏡子里,好好想想,洗手台前有必要弄這麼豪華複雜的鏡子嗎?或者鏡子里真的有古怪?」

我聯想起三個曾聽到水泡聲的地方,壁爐、雕像、鏡子,這三樣東西,都是歷史悠久的青銅器皿,難道它們之間會有什麼共通之處?

窗外的呼哨聲越來越急,我站在窗口向外望,漫山遍野中起碼有兩百顆以上的銀色星星在晃動閃爍著,幾乎覆蓋了視線所能觀察的極限,一直延伸到山頂楓割寺的圍牆邊。如果這些都是「黑夜天使」的人馬,聲勢可真的是無比驚人的了。那麼,鼠疫到底犯了什麼彌天大罪,值得幫會裡派這麼多人來追殺他?

北海道的正北邊緣,隔海與幾個歸屬權不定的小島遙望,等於是日本北方的一道殘破門戶,俄、朝、韓三國的犯罪分子,往往會選擇從這個方向隱秘地登陸日本。所以,械鬥、槍戰、謀殺等等犯罪活動常年不斷,令北海道的警察頭疼欲裂,大部分時間會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含混態度。

昨晚鼠疫說過的話,有很多地方含含糊糊,比如那本神奇的「煉獄之書」,他雖然沒明說自己擁有那本書,但也毫不掩飾地表明他有關於那本書的下落的消息。

呼哨聲越來越急,從最東面的黑魆魆的小樹林里,星光急驟飛舞,形成一個巨大的銀色漩渦,彷彿是許多人一起動手向某個人圍攻一樣。

我用力關上窗子,再把暗鎖扣好,不想惹火燒身,自己的事已經夠煩的了。

回到客廳,無奈之下,我撥響了蘇倫的國際長途電話,不過聽到的卻是電話答錄機的聲音:「您好,我是蘇倫,有事請留言,我會及時回覆。」心情越發一陣陣鬱悶到了極點,斜躺在沙發上,仰面望著水晶吊燈無語。

提到「煉獄之書」,我會想到二樓書房裡滿滿的藏書。既然大哥楊天收藏了這麼多書在此,他的尋訪足跡會不會跟書的內容有關?我知道,做為一個優秀的盜墓者,必須要有廣泛涉獵的閱讀習慣。腦子裡儲存的知識越廣博,實際行動中就越能觸類旁通、激發靈感。

遠隔大海重洋,蘇倫是不可能給我太大幫助的,特別是面對如此詭異莫名的事。於是,我猛然起身,準備去樓上看看,一邊等蕭可冷重新出現,一邊翻幾本書找找線索。

蕭可冷與關寶鈴不同,她是江湖高手,如果遇到什麼險情的話,至少能夠自保,不那麼令我擔心。

耳際突然傳來嘩嘩的水聲,這次不再是奇異的水泡聲了,而直接換了水龍頭開到極限時的激射四濺的水聲,稍微定了定神,我才啞然失笑地意識到:「聲音來自洗手間,而不是再次從壁爐里傳出來!我太神經過敏了,想必是水龍頭出了狀況——」

壁爐里的火完全熄滅了,沒有一點餘溫。

我向洗手間走去,水聲一直都在激烈地響著,就在我加快速度轉過拐角時,耳邊忽而響起一聲幽幽長嘆:「唉……」聲音圓潤,餘音裊裊。

再向前走了兩步,我便到了洗手間的門口,驟然間如中雷擊般停了下來,驚駭萬分地張大了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嘆息聲來自關寶鈴,因為在昨晚談話時,我的腦子已經清晰記錄了她的聲線。在娛樂圈裡浪跡的女孩子,聲音經過細心的調教修飾,都是又甜又嗲,無時無刻不在搔動著男人的敏感神經。她的聲音又糯又軟,濃得像化不開的熱朱古力——

我此刻看到的,也是關寶鈴。

她站在洗手台前,微微彎著腰,雙手向前伸著,臉卻是向著鏡子,雙眼茫然向前平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水開得那麼大,水花飛濺出來,直濺到她身上。從鏡子看,她的胸口衣服已經濕了一大片。

我狠狠地用指甲掐著掌心,鑽心的痛讓自己意識到這不是在做夢,更不是幻覺——「她回來了……關寶鈴又出現了……」足足有一分鐘,我們保持著鏡子里對視的姿勢,一動不動。我的臉上寫滿了驚駭恐懼,此時的心情比看到殭屍女鬼好不了多少。

她的眼光終於挪到鏡子里的那個我的臉上,臉色蒼白地一笑:「怎麼?我嚇到你了?」

千真萬確,是關寶鈴回來了——我慢慢向前走,摒住呼吸,彷彿是戰場上的工兵要去排除一顆即將爆炸的地雷一般小心翼翼。我到了洗手台前,伸手關掉水龍頭。嘩嘩的水聲似乎還在洗手間里回蕩著,讓我的表情變得古怪無比。

我先去看窗子,窗子緊閉,暗鎖扣著,沒有人進出過。

「我只是有點累,所以洗手久了些……咱們可以接著出去談別墅的事。當然,價錢方面不是問題,我和我的朋友,都需要風先生你的幫助……」

她伸手在自己臉上搓了搓,又從衣袋裡取出一支香奈兒口紅,湊近鏡子,細心地向自己嘴唇上塗著。

我長吸了一口氣,聞到她頭髮上的動人芳香一如昨夜。

她回過頭,放好口紅,向門外走去,邊走邊揚起頭,雙手十指隨意地向後梳理著自己的長髮,並沒有過多的解釋。

我望著她的背影苦笑起來,因為任何一個人失蹤二十四小時後回來,都不可能連幾句話的解釋都沒有。至少她得告訴我自己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回到客廳之後,她看看自己的腕錶,略帶些驚訝地叫起來:「咦?時間過得這麼快?都已經八點多鐘了?」

從她的表情上,根本沒有發生神秘事件後的緊張感,一點都沒有。那麼,她消失的這二十四小時內到底去了哪裡?

「風先生,可否給我一杯水?」她仰著臉向我笑,神情坦然。

我開始感到被愚弄的憤怒,冷笑著:「關小姐,水可以給你,至少你得告訴我,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她皺起了眉,下意識地向大門方向看了看,困惑地苦笑著:「昨天我從片場趕到北海道來,一直都待在楓割寺里。怎麼?這個跟你有關嗎?」

我臉上的冷笑更深,她是個很盡職盡責的演員,偶像派加實力派,要裝得若無其事當然很容易,只是可惜了我整整一天的連尋找帶擔心。

「好、好……好!」我起身去給她倒水,已經打定主意,一會兒就端茶送客,恕不接待。

她低著頭看著腕錶,疑惑地自言自語:「嗯?我的表怎麼了?怎麼會多跑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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