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詭譎別墅 第八章 神奇消失

我突然放聲大笑,覺得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實在可笑之極。自己擁有的,只是尋福園這幢別墅,而別墅本身一直都是默默無聞的,突然間就成了眾人爭搶的金娃娃——「謝謝關小姐垂青,不過,別墅我是不會賣的,您請自便。」

關寶鈴臉上立刻露出極度受挫的表情,以她的美貌,應該從來沒被男人如此生硬地拒絕過吧?

壁爐里的木柴熊熊燃燒著,屋頂的青瓦被北風吹動,發出嗒嗒的響聲。

初冬時節,山風混合西北面的海風,強勁之極。

「風先生莫非覺得……這個價錢太低或者我……沒有誠意?」關寶鈴低語,一抹紅暈,從她的脖頸直升到臉頰、眉際,嬌羞動人。

我站起身,踱向門口,不想再看她。夜深人靜、孤男寡女,我不是孔夫子或者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慾的波動。

關寶鈴很漂亮,漂亮得幾乎無懈可擊,如果不是我心裡早不知不覺有了蘇倫,只怕一下子就給她的美艷、嬌羞俘虜過去了。

外面的天陰沉沉的,不見星月。

林蔭道上並沒有安裝路燈,所以整個莊園都陷在一片灰濛濛里。

「關小姐,你誤會了。別墅是哥哥遺留給我的,價錢不是問題,但具有極深遠的紀念意義。如果你喜歡,可以隨時過來作客,不過產權交易的事,請別再提了。當然,下次過來,請先給我電話,我會開門,省去翻越鐵門的麻煩。」我盡量做到彬彬有禮,畢竟大家都是中國人,身在異國他鄉,應該互相體諒照顧才是。

再說,爬鐵門這種事,應該由男人來做,不知道那個奶油小生又躲到哪兒去了。

關寶鈴接連三聲長嘆:「風先生,我買下別墅的事,不是為自己。我的……朋友,患了一種奇怪的病,久治不愈,我到楓割寺來,為的便是懇求寺里的百歲高僧出手救他。我已經誠心誠意地求了十幾次,結果『通靈之井』顯示給我的信息,便是買下您的尋福園別墅,全部拆除,改成一條環繞木碗舟山的明渠……」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聳著肩膀望著她。這樣的鬼話,也會有人相信?真是——

關寶鈴皺著眉,滿眼悒鬱:「我知道你會在心裡笑……這是最後的辦法,楓割寺的兩大高僧,已經詳細推算出了我朋友的病因,這是唯一的破解辦法。」

她說的「朋友」,一定是大亨葉洪升,病因則是「黑巫術」的詛咒——我對楓割寺高僧的破解方法表示充分的理解,詛咒與風水本來就是觸類旁通的學問。拆掉尋福園,改成明渠,或許真的能改變葉洪升的命運。不過,別墅是我的,根本沒必要為了什麼人的胡言亂語而盲目拆解掉。

比起手術刀遺囑里對尋福園的重視,五億美元毫無吸引力。

我搖搖頭,很肯定地告訴她:「不好意思,別墅不會賣,更不會拆,十分抱歉。」

雖然葉洪升是手術刀的故人,但他做為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令自己的女人拋頭露面,不惜犧牲色相來謀取破解之術,這一點,很讓我鄙夷。

屋頂的瓦又響了,預示著今晚的風力正在逐步加大,或者明天就會凍雲四合開始落雪也未可知。北海道的雪景,是日本旅遊的一大看點,忙完了手邊的事,我倒是願意抽幾天時間找個滑雪場好好放鬆放鬆呢。如果蘇倫能及時趕來會合,肯定是一次浪漫的雪上之旅。

蘇倫在我心裡占的分量越來越重,即便是面對美艷入骨的關寶鈴,我仍舊會時時想起遠在開羅的她。

關寶鈴失望了,賴在安樂椅上不肯起身:「風先生,請再考慮一下,救人一命勝造……」

我禮貌地微笑著,伸手打斷她:「不必說了,其實『黑巫術』的破解方法還有很多,比如咱們中國大陸有一位巫術高手——張百森,他是近年來大陸僧、道、巫三界名氣最盛的,你可以去請他想辦法……」

張百森的師承,據說是正宗江西「龍虎山張天師」的後代,最拿手的便是「破、解、斷、震、殺」的功夫,是各種邪教、邪術的天然對頭。

關寶鈴開始搖頭:「我已經接洽過張大師,一年前,他便來過香港,為我朋友開壇作法。可惜,不但毫無成效,黑巫術的毒素竟然蔓延到了大師的左手上,逼得他揮刀斷去小指才躲過一劫——」

我駭然地「啊」了一聲:「這麼厲害?葉大亨中的……竟然是這麼厲害的法術?」

我們的這段對話,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地說出大亨的昔日風流債,但彼此已經心知肚明。華人江湖,本來就這麼大地盤,哪位大人物有個八卦消息,幾分鐘內就會傳遍圈裡圈外。

關寶鈴不屬於這個江湖圈子,因為看她說話的口吻思路,根本不清楚我、尋福園、手術刀與大亨的關係,竟然會出此下策來尋求幫助。

「是……『骨血降』……你說厲害不厲害?」她苦笑著,右肘靠在安樂椅的扶手上,右掌抵著額頭,陷入深深的感傷里。

我點點頭,心裡立刻像壓上了一塊重重的石頭。之前,手術刀只說大亨中了「黑巫術」,卻沒明確說出是哪一種。

關於「骨血降」的施加方法,必須是得到被詛咒者的後代骨血,添加入二十一種瓜地馬拉獨有的古怪毛蟲,而後在特殊季節里歷煉成毒血。巫師會用這種毒血將受詛人的名字寫在刻滿詛咒字元的象牙柱上,每日重複,直到毒血用光為止。

這種方式的最陰毒之處在於,施咒和破解,都會用到受詛人的親生骨血——任何神志正常的人都不可能用自己的後代骨血來救自己的命,甘願一個人受罪。所以,這種看似「可解」的黑巫術,其實根本沒辦法破解。

大亨如果僅僅是ED倒好了,那是最輕的。在瓜地馬拉巫術大全里,有超過一百種「骨血降」的例子,是讓受詛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斷地被毛蟲嚙噬腦髓,直到腦髓被吸食乾淨,變成人事不知的行屍走肉……

「我懂了……我懂了……」又一次感到後背發冷,因為我想起了飛機上瑞茜卡手上的啄木鳥黑銀戒指。無論那枚戒指上帶不帶黑巫術的詛咒,都令人禁不住毛骨悚然。最起碼在我來說,一輩子都不想跟任何黑巫術的物件沾邊。

「如果你能幫我,你會不會出手獻出別墅?」看到我的沉默,關寶鈴似乎又有了希望。

我雙手一起搖擺:「不必說了關小姐,『骨血降』的厲害,日本人根本無法破解。你所得到的指示,或許只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在故意混淆視聽。我不會賣掉別墅,更不會拆除它,你還是想另外的辦法好了……」

如果中國大陸的張百森都不能破解「骨血咒」,我肯定不相信小小的楓割寺里有這樣的高人。

張百森是大陸靈異界的傳奇人物,他的父親,曾經被東北軍大帥張作霖重用為首席幕僚上賓,在東三省的老百姓口碑相傳中,有「張天師再世」的尊稱。

我不敢看關寶鈴更失望的眼睛,正想下逐客令,她已經盈盈地站起來,紅著臉低聲問:「風先生,我可不可以用一下你的洗手間?」

她的長髮無聲地垂落下來,像世界上最完美的黑色流蘇,帶著說不盡的百分之百中國味的典雅。

我點點頭,向洗手間的門口一指,用嘆息代替了回答。若是有另外的方法能幫到她,我會毫不猶豫去做,甚至說,如果不是渡邊城這伙日本人突然對尋福園感興趣,而且是異乎尋常地感興趣——我可能會選擇把尋福園賣給關寶鈴。

現在,我懷疑關寶鈴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渡邊城神通廣大,設這樣的小圈套拿關寶鈴當槍頭是輕而易舉的事。

樓上,座鐘又開始敲響了,不過是連續敲了八次。

我的腕錶剛剛顯示七點十分,看來那個老式鐘錶的準確度非常值得懷疑。

壁爐里的火勢漸漸減弱,我重新添了四根木柴進去,順便在壁爐內壁上凝視了幾分鐘。有關寶鈴在,我甚至希望那種水泡聲會再出現,起碼有個證人在這裡。不過,上天往往不遂人願,越是盼著它出現,耳朵里偏偏怪聲都聽不到,只有木柴燃燒時發出的「噼噼啪啪」聲。

肚子突然咕咕叫起來,我這才記起來,自己還沒吃晚餐。

望著壁爐上的兩個花瓶——「如果不是有別墅這單生意隔著,能心無旁騖地跟天后影星關寶鈴共進玫瑰燭光晚餐,應該是非常愜意的一件事,哪怕只是喝喝酒、聊聊天也好啊?」我是男人,不是只知道閉目誦經、枯坐參禪的老僧,面對活色生香的花花世界,心裡總會忍不住波瀾微生的。

孔夫子說:食色,性也。

我不相信一個沒有「色」心、不懂得欣賞美麗女孩子的男人,還會對生活有孜孜不倦的追求、奮發圖強的上進心……

十分鐘後,樓上的鐘又響了八次,「噹噹噹噹」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不斷地激起回聲。

我不禁啞然失笑:「這老古董,不但時間走得不準,連敲鐘的次數也一塌糊塗,是不是該請出去只做收藏了?」

壁爐里的熱氣直撲到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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