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神相畢露 第十章 尾聲:不是結束,僅僅是開始

「風先生,有什麼問題嗎?」那是鐵娜的聲音,用力地在池邊向我揮著手。

我收回心思,刀尖碰到了寶石,只挑了一下,寶石便跌落出來,無聲地跌落在我手邊。

這一下倒是真的出乎我的預料,記得上次在蛇陣里要將它撬出來時,它嵌得非常結實。我疑惑地把它握在手裡,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怪異之處。嵌過寶石的石坑,更是簡單而粗糙,根本想不通先前為什麼寶石會嵌得那麼緊?

它變成了一塊淺褐色的石頭,沒有任何光芒,讓我很難把它跟之前光芒萬丈的「月神之眼」寶石聯繫起來。當然,當它不再發光,寶石內部的強烈的射線也該全部消失了吧?

我站起身,池邊的人齊聲歡呼起來,特別是鐵娜的聲音,從所有人的聲浪里高挑出來,充滿了欽佩與讚歎。

退回池邊的過程,毫無波瀾,沒有任何值得記述之處。

我又看到了手術刀,就站在墓室南北軸線的最北端,面向石壁站著,一動不動。如果侵蝕他靈魂的幻像魔影子已經被殺死,現在,他該變成原先那個縱橫江湖的盜墓高手了吧?

寶石在每個人手裡傳閱著,成了群情激昂的焦點,而我的視線一直都遠遠地盯在手術刀後背上,直到蘇倫擠到我身邊,低聲問:「風哥哥,好像有什麼不太對了——」

她抬起左腕,仔細地盯著漆黑色的錶盤,神情猶豫不定,夾雜著隱約的惶恐不安。

我向她微笑:「沒事的,他現在已經完全正常,我保證他已經找回了原來的自我——」彷彿是為了配合我這句話,手術刀霍的轉身,大步向我們走過來,高挺著胸膛,神采飛揚。

蘇倫咬著唇,瞪大了眼睛盯著手術刀的步子,右手拇指一直都在左腕錶盤上摩挲著。那隻表並非國際名牌,只是一隻普普通通的瑞士英納格,一個幾乎被時代淘汰的老牌子。

「風哥哥,快看他的下盤,不對!仍舊不對!絕對不對……」

蘇倫幾乎是在無助地哀嚎著,嘴唇已經咬得發紫,向我旁邊靠了一步,肩頭瑟瑟顫抖。

我迎上去,對蘇倫的話並不認同。如果他腦子裡的幻像魔影子已經被徹底消滅,那麼,他現在已經一切正常,恢複了本性。

手術刀的步子又大又急,並且手裡早就擎著一枚細小的保險柜鑰匙,迅速向我遞過來:「風,這是十三號別墅里的一個保險柜鑰匙,裡面存著我所有的資料,包括你一直在苦苦求索的大哥楊天的一部分線索……我的腦子仍有問題,幻像魔的影子並沒有被消滅……」

他的話越說越快,額頭上有三四道蜿蜒曲折的青筋跳起來。

我驚駭地伸手去接鑰匙,陡然發覺鑰匙被他的手攥得已經非常燙手,而他右手的腕脈正在萬馬奔騰一樣瘋狂跳蕩著。

蘇倫從我身後躍過來,盯著手術刀的眼睛,表情驚懼中夾雜著痛苦。

「風,替我好好……照顧蘇倫……我把她交給你了——」他臉上的肌肉也開始此起彼伏地突突亂顫著,彷彿皮膚下面埋藏著一個不知名的邪惡精靈,正要突破他的身體迸射出來。只是眼神仍舊深邃熾熱,這才是屬於真正的手術刀的眼神。

我握住他的雙手,企圖灌輸內力,讓他能鎮定下來,但他的手已經滾燙驚人,像一杯剛剛倒出來的開水,令我縮手不疊。

「蘇倫,記得咱們約定的計畫……變故已經發生……我不行了,要你執行……執行……」

手術刀的身體一直急速的震顫,唰的向我掃了一眼,驟然仰面發出邪惡詭譎的狂笑,身子向前一掠,閃電般把正握在詹姆斯手裡的寶石搶在手裡。更確切地說,是把那顆已經失去魔力的石子搶在手裡——一剎那,我的心涼了一大半,有著這樣眼神的手術刀,仍舊是幻像魔的化身,因為只要是地球人,就絕不會有這種詭異的眼神。

「月神之眼、月神之眼……終於到了我手裡……我能夠……」他聲嘶力竭地叫著,五官扭曲,神情瘋狂之極。

蘇倫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極度緊張之下,指甲穿透衣服直掐進我的肉里。

鐵娜怒喝:「手術刀先生,你在幹什麼?放下那顆……寶石!」她當然也明白,當寶石的光芒消失殆盡,已經不能硬把它當成寶石來對待,雖然它的名字仍然可以叫做「月神之眼」。在她的喝令之下,所有士兵的槍口指向手術刀。

我忍不住一聲長嘆:「沒用的……沒用的……」

如果手術刀仍舊被幻像魔的影子附體,除非是土裂汗大神秘室里的「核魔方」能再度工作,否則以地球人的武器根本難以抵擋他的進攻。

驀的,手術刀抬手扣住了自己的咽喉,兇猛地發力,大有要扼死自己的來頭。

鐵娜本來越眾而出,想對手術刀動武,一見了這種情況,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雙手扣向腰帶。

蘇倫的手抓得更緊了,不停地喃喃自語:「計畫需要發動了……計畫需要發動……計畫……哥哥……」

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更不知道手術刀曾經跟她約定過什麼。做為唯一的知情人,此刻只能咬牙挺身而出。

「蘇倫……蘇……倫……計畫……」手術刀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右手掐在喉嚨上,握著寶石的左手卻又在拚命地拉扯右腕,身子也奇怪地扭來扭去,彷彿有兩股力量在他身體里急驟交戰。

「計畫……計畫……計畫……」在左手的攀扯下,掐在喉嚨上的右手被硬生生扯開,但他艱難地重複著。看得出來,他的身子已經無法自由掌控,站在池子邊,扭動著奇怪的舞蹈。

蘇倫猛地舉起了左手,亮出那塊漆黑的腕錶,破釜沉舟般嚴肅地看著我的臉:「哥哥從十三號別墅的秘室里出來之後,曾經跟我談過,他的身體已經被邪惡的力量掌控,隨時都會處在崩潰的邊緣。當外來力量控制他身體時,我就引爆預埋在他心臟深處的電子炸彈——現在,這個時刻已經到了……」

她的右手拇指重重地壓在錶盤上,神情凝固如堅冰。

要一個女孩子親手炸死自己的哥哥,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換了我都不一定能做到。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她喃喃地叫著,淚水在眼底深處徘徊。按下那個隱蔽的按鈕,或許只需要幾十牛頓的力量,但要做這個「按下」的決定,卻幾乎是得耗盡她一生的良知。

「我們沒有別的辦法,沒有別的選擇了……」我被逼說出了這麼殘忍的話。在所有人裡面,只有我見識過幻像魔影子的厲害,如果地球被毀滅,大家都得死,毫無選擇的餘地。趁我們還可以選擇,至少要做些什麼。

沒有人敢率先開槍,剛剛手術刀突然進退的那種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已經將所有士兵震住了。包括滿臉高深莫測的詹姆斯在內,全都緘默不語。此時的決定權,只掌握在蘇倫手裡,如果能炸碎手術刀的軀體,就能連那個邪惡的幻像魔影子一起毀滅了。

手術刀踉蹌著後退,但他眼裡的邪惡神色又佔了上風之後,突然凌空倒翻,躍向深池中央的石台,身法詭異之極。那麼遠的距離,他只像猿猴般一躍,便輕飄飄地落在石台上。

那是土裂汗大神秘室的入口,如果任由他進入秘室,事情就糟糕到極點了——

「哥哥、哥哥、哥哥……我多希望你再答應我一聲……」她在喃喃自語著,目光一直遙遙望著石台中央的手術刀。手術刀的手向那個原先嵌著「月神之眼」的坑穴伸過去,這個接觸動作,或許就是進入秘室的不二法則。

我不想逼蘇倫做什麼決定,像她那麼堅韌頑強的女孩子,一定能有自己的決定。

所有人情不自禁地靠近池邊,看著手術刀的手放在那個石台的小坑上面,變化陡然發生。他的手消失在空氣里,接著是肩膀、頭、脖頸、腳、小腿……這種消失方式明顯跟我此前的經歷不同,更像是一個被一點一點擦掉的電腦圖像。

我放棄了,我不想埋怨蘇倫,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為了地球大眾的利益捨棄自己的親人,並且是唯一的親人。如果幻像魔的影子可以成功地殲滅能量耗盡的土星人,那麼他就能救出被封印在「水晶之棺」里的幻像魔,從而讓地球提前進入「大七數」的噩夢。

「哥……哥……」

「轟——」一聲巨響,手術刀殘存的身子立刻粉身碎骨,向四面八方飛濺開來。

蘇倫軟軟地倒在了我的懷裡,臉色蒼白如紙,瞬間便昏厥了過去。

當我把寶石交到鐵娜手裡,所有關於土裂汗金字塔的發掘過程便這麼平平淡淡地結束了。

我所經歷的土星人密室里的一切,在他們的記憶中根本都不存在,只看到我握刀、伸手、取寶、退回這個過程,其餘一概不知。所以,在離開土裂汗金字塔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午夜夢回、夜深人靜時我都會捫心自問:「土星人密室的那一幕,是在時間的長河裡真實發生過的嗎?還是只存在於我內心裡天人交戰的一次幻想?」

再次仰望星空時,我會不由自主地凝視土星的方向,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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