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萬蛇之窟 第五章 蛇海生死搏

更多的蛇,沿著谷野的身體爬上鋼索,並且迅速攀援到頂。

真該帶相機把這種詭譎的畫面拍下來,從外表看,已經無法判斷懸停在鋼索上的谷野正處在什麼狀態,只能看見一個被毒蛇包裹著的奇怪的橢圓球體。

「可以了嗎谷野先生?太危險了,我建議你暫時撤退!」

他在蛇陣里停留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六分鐘,稍有不慎,被毒蛇咬斷輸氧管道,只怕就在劫難逃了。

「還沒有,不過就快大功告——」

這個成語,他只說完了三個字,最後一個「成」字還沒出口,驀的一陣噼啪斷裂聲,從鋼釘射中的屋頂傳來。

「不好、不好、不好……」我接連大叫了三聲。第一次進入墓穴時,我就已經在擔心沒有一根立柱支撐的屋頂隨時都有坍塌折裂的危險。剛才這種斷裂聲,毫無疑問,是屋頂的某個部分要斷裂跌落的前兆。

「怎麼了?」谷野悶聲悶氣地問。

纏滿了毒蛇的鋼索嗤的一聲從屋頂脫落下來,谷野「呀」的大叫一聲,毫無準備、毫無預兆的情況下,便直跌下去,落在蛇陣頂上。

脫落的不僅僅是鋼索,而是有兩米見方的一大塊屋頂,呼嘯而下。

「快躲開——」那塊兩米見方、厚度也兩米的巨石是正對石台砸下來的,如果谷野不加閃避,很可能會被壓成肉醬。

落在蛇陣里的谷野根本不必躲閃,已經被翻滾的蛇群拉扯到了另外的位置,遠離那石台至少五米開外。

噗嗤一聲,巨石砸進蛇堆里,發出古怪的悶響,肯定砸死了幾百條毒蛇。

我的喉嚨開始劇烈地發乾,仰望著那個突然出現的正方形缺口,一條、十條、五十條、一百條……瘋狂湧出的蛇拉拉扯扯往下掉,半空里像是在下著一場毒蛇的雨。

「預言……預言……龍的預言……」我想用手去捏自己的喉嚨,卻隔著厚厚的防護服,根本觸不到脖子。

「天!是龍寫下的『天蛇』,天上落下的蛇群……」

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只是覺得自己的喉嚨在不斷地抽搐緊縮,無意識地發出一聲接一聲的怪吼。蛇越來越多,爭先恐後地從那個洞口裡衝出來、掉下去,跟巨大的蛇陣混為一體。

我,一個人在池邊彎著腰怪叫著看這場奇怪的「雨」,像是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那是谷野發出的最後一聲吼叫。

時間彷彿停止了一樣,等我叫到喉嚨發乾、嗓子嘶啞失聲之時,腦子漸漸清醒了。掉落的巨石和谷野都不見了,池子里的蛇陣至少又升高了半米多,在石台中央的位置形成了一個兩米多高的蛇堆。

我摘下頭盔,狠狠地砸在地上,大口呼吸著墓室裡帶著腥味的有毒空氣,隨即拼儘力氣大叫:「谷野先生……谷野先生……」

墓室如此空曠,我嘶啞無力的聲音顯得越發單薄。

蛇群掉落的速度減慢了,又過了幾分鐘,洞口裡便不再有毒蛇爬出來。

從我站立的位置,能看到洞口裡洋溢著金色的光芒,其餘視線都被遮擋住,再也看不到別的什麼了。

谷野死了——

我唯一可做的選擇就是回營地去復命,然後告訴任何覬覦「月神之眼」的人,還是徹底忘記那顆不祥的寶石吧……

籠罩在石台上方的毒蛇漸漸地左右分開,寶石散發的白光堅決地散發出來,似乎任何東西都不能夠將它擋住。毒蛇散開後,在寶石上方形成了一個直徑一米、高度接近兩米的圓形空間。

在持續地被光線射殺之後,毒蛇都學聰明了,紛紛逃避,讓開石台的位置。

動物學家考證過,蛇都是有靈性的,毒性越烈的蛇,其思維能力越強大。從這些孟加拉金線蝮蛇的趨避行為上,能深刻體會到動物學家的話。

驀的,谷野的乳白色防護服出現在距離我這邊的池沿六米遠的地方,不過是頭下腳上的,只露出兩條大腿,奇怪地在蛇陣表面踢騰著。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地一滾,抓住頭盔扣在頭上,另一隻手拉住鋼索,魚躍前沖,向蛇陣俯衝下去。這樣的舉動完全是我的思想的本能反應——「救人、快救人」,再沒有任何關於中國人、日本人的感情區分,只有一個想法,便是把谷野救出來。

黑壓壓的蛇陣迎面向我兜過來,令我頭暈目眩,索性盲目地閉上眼睛,單憑感覺凌空翻身,腳尖踩在蛇群頂上。

彷彿踩中了品質極端優秀的彈簧床一樣,那些滑膩的蛇身非常具有彈力,使我能順利地借力空翻。中國道家的輕功提縱術,講究沉穩實用,優雅淡定,雖然沒有什麼花哨的動作與噱頭,但經過刻苦修鍊之後,自然而然就能達到「登萍渡水草上飛」的境界。

如果當年教我輕功的師傅,能想到有朝一日我會用本門輕功在萬條毒蛇頭頂上飛來飛去的話,他一定瞠目結舌到頭眼發昏的程度。

蛇陣像波浪一樣不斷起伏變幻著,轉瞬間谷野的身體又不見了,而我的雙腿上已經被十幾條毒蛇纏著,沉甸甸的像掛了兩個中號沙袋,直往下墜。

「谷野——」我振臂長嘯,腳尖重重地一點,借力飛騰起來。

這種狀況下,唯一能駐足停息的,只有池子中間的石台,也就是嵌著那顆「月神之眼」的地方。頭頂落下的巨石,雖然垂直砸在了石台上,卻給蛇陣一墊,早翻到蛇堆里去了。

我連續兩個起落,右腳已經踏在石台上,雙眼跟寶石上發出的白光一對,立刻覺得像要被千萬根銀針刺穿一樣,渾身的汗毛都根根倒豎。這種滋味,像極了被磁鐵控制住的鐵屑,身不由己地要向前撲過去。

雖然身著防護服,但想起第一個被寶石射穿成蟬蛻的士兵時,我仍舊惶恐地氣沉丹田,拿樁站穩。

此刻情形,我是站在一個齊腰深的蛇堆里。毒蛇只是被白光嚇怕了,但昂揚的蛇頭仍舊對準了我的頭盔,蛇信吞吐間,發出恐怖的「噝噝」聲。

如果說這是噩夢的話,那就是地球上最恐怖的噩夢,給這麼多飢餓的毒蛇包圍著,就算身著固若金湯的防護服,隨便它們嚙咬都刀槍不入,但視覺上、聽覺上的觀感,仍舊讓人胃裡一陣陣抽搐著。

這時,若是先把谷野被困的事扔在一邊,我完全可以趁勢先取了寶石再說。

我向前踏了一步,從腰帶上唰的抽出了戰術小刀,屈膝下蹲。隔得越近,寶石上散發出的磁力便越大,猶如面前對著一個巨大的吸氣排風扇,必須全身發力,才能勉強站穩。

我不屬於東密修行者,自然不必默念什麼九字真言,但當我伸出右手時,那道熾烈的白光似乎無形中加強了十幾倍,令我不得不閉上眼睛,憑著一瞬間的感覺,遞出小刀。

若是最極端的做法,我完全可以用小刀一點一點把嵌著寶石的岩石挖開,直到它跌出來為止。此前,谷野明明已經把寶石摳得鬆動,接下來的工作量不會太大。

喀的一聲,小刀已經觸到了寶石。

我做了一個深呼吸,轉動刀柄,向寶石的嵌縫部位試探著下插。

如果沒有白光的庇護,蛇陣一個翻滾過來,我也會跟谷野一樣,馬上就被毒蛇淹沒。所以,我的時間並不多,特別是強烈地預感到,一旦寶石脫離石台就會失去發光的力量。

寶石的確在鬆動,刀尖似乎已經插入了一點兒。

我心裡一陣狂喜,雖然對「月神之眼」並不覬覦,但是擁有了它,至少能表明我已經在盜墓這一行里登堂入室,不會再被人等閑視之。

每個人都需要證明自己,我也不例外,「月神之眼」就是上天安排給我的機會。

陡然間,我眼前猛地一黑,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拍在臉上,隨即身體旋風般倒翻出去,跌在蛇陣里。腦袋裡「嗡」的一聲,頭昏腦脹地什麼都看不清了,並且嘴角一陣奇異的甜腥味湧出來,鼻子里也淌出了兩行火熱的液體。

幸好,隔著防護服,不至於讓飢餓的毒蛇聞到血腥味之後更加倍發狂。

我沒弄清剛剛擊中我的是什麼東西,但仰面飛出的剎那,我看到了頭頂那兩米見方的缺口內的情況——最先感受到的是一個金黃色的天花板,假如頂上也是十米高度的寬大墓室的話,那個墓室的圓弧狀穹頂就全部是金黃色的。

有一把金黃色的巨大椅子,就在那缺口旁邊。椅子的四條腿都在閃閃發光,應該是一把用黃金鑄成的椅子。

在中國古代的皇宮裡,龍椅就是黃金鑄成的,並且普天之下,只有皇帝一個人可以做,其他任何人連摸都撈不著。直覺上,我認為自己看到的是一把古怪的龍椅。在法老王的墓地里,龍椅自然是屬於法老王的專門座位。

那麼,發現了龍椅,很快就該發現法老王的寶藏了吧?

慌亂中,我還發現穿過缺口之後,那間墓室的穹頂上鑲嵌著很多星星——銀色的星星鑲嵌在金黃色的天空中,如同夜晚星空突然跟夏日驕陽的光輝融合在一起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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