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月神之眼 第四章 藤迦與黃金甲

其實詹姆斯一直深藏不露,到達營地之後,除了偶爾跟切尼在一起竊竊私語之外,很少跟其它人交談,包括谷野與手術刀在內。

「這麼看得起我?」我笑了,隨時注意著帳篷那邊的情況,生怕「還魂沙」對藤迦生效後,她會化為恐怖的殭屍。

「風先生是義大利考古界的少年才俊,列夫金教授和雅詩博士都向我推薦過你。現在有機會合作,當然不能錯過咯?」他取出一盒精緻的黑色雪茄煙向我遞過來,詭秘地擠擠眼睛。

「我不吸煙。」我拒絕了他。

「這不是普通的雪茄,而是來自印度遮覽普邦的千年雪蓮煙草,據說可以加速年輕人的腦細胞分裂生長速度,提升精神的效力,是海洛因的兩倍。怎麼,這點面子都不給嗎?」

他接連提到了「列夫金教授、雅詩博士、遮覽普邦、千年雪蓮草」這四個名詞,讓我一次比一次震驚。

列夫金與雅詩都是義大利考古協會的龍頭人物,在國際上黑白兩道都享有泰山北斗一樣的盛譽。像我這樣默默無聞的小人物,能得到他們的讚譽推薦,無異於魚躍龍門、一飛衝天。至於遮覽普邦,則是印度國境最北端接近喜馬拉雅山脈的一個省,以出產高純度海洛因聞名於世,而「千年雪蓮草」不過是罌粟培養中的一個詭異的變支,其高比例的煉製純度,令全球買家都垂涎欲滴。

詹姆斯提到了以上四個名詞,至少證明他對我早有注意,並且與印度的毒梟集團過從甚密。

我從不沾毒品,對毒梟集團更是敬而遠之。

「詹姆斯博士,你知道我們中國人有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還是別合作的好。」我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他。

詹姆斯低聲笑起來:「年輕人,何必這麼快就拒絕我呢?印度政府一直對高科技人才求賢若渴,像你這樣的人才,如果加入印度的RN部隊,肯定前途無量。好好想想,稍晚一些再回答我好了……」

RN是印度特別反應快速部隊的簡稱,駐紮地據說是在喜馬拉雅山脈中的一座雪山腳下。這支部隊的使命,是全力處理髮生的印度境內的突發事件,約等於美軍的綠色貝雷帽部隊。

「我好好的幹嘛要加入印度人的軍隊?」

詹姆斯這個想法讓我只是覺得好笑。我是中國人,中印邊境關係這幾年剛剛好轉,我可不想背上賣國求榮的罪名。

詹姆斯笑著後退:「小兄弟,好好想想,想通了,來我的帳篷。」

他的笑容詭異無比,彷彿已經捉到了我的某些把柄,隨時都可以讓我乖乖就範一樣。

我對詹姆斯最後的話並沒在意,注意力全部在帳篷里,見蘇倫久久沒有出來,索性大步走了過去。

帳篷的門帘被風吹得半卷,露出中間一張黑色的摺疊行軍床。床的四腳都帶著一寸寬的綁帶,交叉把藤迦的身體固定在床板上。我不清楚谷野吩咐人如此緊縛藤迦的意義,或許他對某些關於金字塔的詭秘傳說比我更怕——再者,既然藤迦已經是植物人,不管怎麼捆綁放置,她都肯定沒有任何意見。

在這一點上,谷野處理問題的方式更讓人費解,他如此粗魯地對付一位「公主級」人物,就不怕日本天皇家族責難?

蘇倫凝立在行軍床前,垂著頭,右手伸在半空中,握著的那個盛放「還魂沙」的袋子已經空了。

「蘇倫,怎麼樣?」

蘇倫迷惘地抬起頭苦笑著:「我已經把沙子撒在她身上,好像……並沒有什麼效果?」

這一點並不奇怪,龍的「還魂沙」不是醫學上的強心針,可以讓半死的人隨時都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我已經到了藤迦的床頭,跟蘇倫隔床相對。她的左手裡捏著那根綁著塑料袋的金色繩子,被門帘下鑽進來的風吹得飄飄蕩蕩。

沙粒是從藤迦的頭髮開始撒起的,額頭、鼻凹、喉嚨、胸前……一直到腳尖。蘇倫做得很用心,沙子撒得非常均勻,不過藤迦仍舊閉著眼昏睡著,胸口緩慢的一起一伏,睡意沉沉。

我看過醫院裡很多「植物人」的特護病房,此刻若是在這帳篷里添加上各種管子和監測儀器的話,馬上就會變成標準的「植物人」病房。

想想初見藤迦時,她的趾高氣揚、躊躇滿志,再看看現在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突然間我覺得生命的運轉實在可笑之至——「昨天輝煌無比的,今天就可能比泥沙還低賤。明天呢?如果她一覺醒來,會不會記得曾經有人用『還魂沙』救過自己的命?」

想著想著,我猛地「嗤」的一聲笑起來。

蘇倫抬起頭,困惑地問:「風哥哥,你笑什麼?」

我用力揮了揮手,將藤迦額頭上的沙子扇掉,免得等會兒守護她的士兵回來大驚小怪,一邊向蘇倫笑著:「蘇倫,咱們都被龍和耶蘭騙了。你想想,所謂的『失魂、還魂』都只是三流小說家編造出來的橋段,現實生活中,哪有那麼多詭異的巧合?若是『還魂沙』有這麼神奇的功能,一旦量產,那得救活全球多少個植物人?」

蘇倫搖搖頭:「不,我覺得龍並沒有騙人——」

一陣風卷進來,蘇倫的話帶著令人驚詫的寒意,令我後背上陣陣發冷。

特別是她說話時的眼神,幽深而沉靜,彷彿是在敘述一段千真萬確的歷史:「咱們三個在隧道盡頭時,我全身緊貼著石壁,真實地感受到他的靈魂從身體里逃逸出來,從我旁邊,翩然進入了石壁。甚至我可以誇張地說,他是身子是側向穿進石壁的,臉對著我,並且一直都在笑著向我揮手告別……」

這段話,她從來沒告訴過我。

「真的?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她的敘述讓我一下子想起香港的靈異電影里的畫面。

「不,那是真的。風哥哥,我總覺得,土裂汗金字塔根本就是『活』的。它有思想、有呼吸,並且能夠以某種奇異的方式與人交流……假以時日,咱們應該能探索出這個方式……」蘇倫完全沉浸在詭異的思索中,順手把塑料袋跟那繩子放在藤迦的床頭。

兩個平端衝鋒槍的士兵踱了進來,例行公事似的繞床一圈,然後再踱了出去。

給他們這一打岔,蘇倫恢複了正常的表情,雙手交叉放在腦後,用力伸了伸腰,大夢初醒般地不好意思地笑著:「風哥哥,我的話有沒有嚇到你?」

說實話,對於她的描述,的確讓我有毛骨悚然之感。

我低頭凝視著藤迦的臉,自言自語地問:「她在那套經書里到底找到了什麼?又是什麼樣的神奇力量讓她能從營地直飛入地下古井中?」

藤迦身上嚴嚴實實地蓋著一床軍用被,從脖頸一直捂到腳底,綁帶是連被子一起緊緊捆住的。

蘇倫忽然伸手在藤迦的胸前按了一下,嘴裡詫異地「哦」了一聲。

「怎麼?」我急忙問,同時想到藤迦身上那套黃金盔甲應該能說明某些問題。

我們兩個果真是心有靈犀,因為蘇倫接著抬頭說:「風哥哥,她身上仍舊穿著盔甲,谷野只是把金盔和金靴拿走了——」

我們交換了一個簡單的眼神,馬上明白:「怪不得要用被子捂著藤迦的身體,並且用綁帶緊緊縛住,這些古怪動作只是為了遮蓋著她身上的金甲。」

我隨手按了按藤迦的胳膊、小腿,果然觸手之處硬梆梆的。

這種情況下,若是能夠解開綁帶,然後掀起被子,就能仔細觀察這身鎧甲,不過,那恐怕得有谷野或者是手術刀、納突拉的允許。

我皺著眉:「蘇倫,谷野為什麼不直接取下鎧甲,替藤迦換其它衣服?難道……」

原因當然不會是因為營地里沒女孩子衣服,大祭司在這裡,搞什麼軍事物資都只是一句話的事。

門口傳來兩個士兵的踱步聲,他們的確是夠盡職盡責的,可能另一個原因就是防備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觸動藤迦的身體。

蘇倫長吸了一口氣:「風哥哥,我那邊有墓穴里的錄像資料,其中包括你剛剛把藤迦救出古井時的近距離圖片,回去看一下好了——我懷疑……我懷疑……」她神情古怪地笑了笑,率先向門口走過去。

我俯下身子,近距離地盯著藤迦略顯蒼白的臉,心裡默念:「不管你能不能醒過來,拜託給我們一點點關於土裂汗金字塔的提示好不好?」

近代醫學還沒發展到可以提取「植物人」腦組織記憶的程度,即便是腦科領域技術最尖端的德國人,也只是在「腦細胞模糊成像」方面略有突破,距離清晰讀取人體腦部思維的地步還差十萬八千里。

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快捷可行的辦法,就是薩罕長老的讀心術。藤迦離開前,如果可以跟納突拉溝通一次,放出薩罕長老,看看他有沒有辦法讀出藤迦的秘密……

回到我的帳篷,蘇倫已經將微型攝像機接駁到筆記本電腦上,自己捧著一杯咖啡獃獃地出神。

營地里已經多了一個難以察覺的細節,幾乎在每座帳篷後面,都多了至少兩名持槍士兵。雖然沒有人多說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