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元子站在S堂前的大馬路邊上,夜幕已經降臨。

楢林謙治付完帳後走了出來,他磨磨蹭蹭卻也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元子身邊。

「我們去哪裡?」

楢林笑容曖昧地問道。他無法猜測元子叫他去賓館的真正意思,不懂她到底是在說真的還是在說笑話,因此他再次確認。

「是女人求上門的,不要讓我感到如此難為情了。你不會說不願意的吧?」元子從側面盯著楢林。

元子將和服的下擺提起,自己先鑽進了停下的計程車內,她將那隻大挎包放在自己的腿上,像是招呼楢林進來似的將身子靠往座位的裡面。

楢林磨磨蹭蹭地看著她。嗯,還是先一起去那裡再說吧。於是他也慢吞吞地鑽了進去。車門「砰」地一聲被關上了。

「我們去湯島。」元子告訴司機後,年輕的司機不吭一聲便將車開走了。

元子可以感覺到身邊的楢林雖然落落大方地坐著,可臉上卻露出不安的神情。他咳嗽了幾下,將香煙叼在嘴裡。元子拿出了打火機,微弱的火光映照出他那充滿猶豫並泛出紅光的雙眼。先生聽到元子說的目的地是「湯島」,便知道元子剛才的話並非玩笑了。

「現在去那裡的話,你要再返回來不是很晚了嗎?」

院長想讓自己鎮定似地長長吐了一口煙。

「沒關係。九點前到店裡就可以了。」

元子打開包,取出香煙,這時可以看見塞在香煙旁邊的白色紙張。她「啪嗒」一下關上了包,將手放在上面。

這次是楢林為她伸出了打火機,他的手指和火光都在不停地顫抖著。

元子判斷身邊的男人是會聽從她勸誘的。裝作鎮定的院長漸漸失去了平靜。顯然此刻他的好奇心高漲起來,況且他本來也是一個好色之徒。

元子思忖著就是剛才自己說的「隨便玩玩也行啊,我不會像波子那樣向先生要錢的,我只是希望先生幫我出出主意,想和先生商量商量」的話勾起了他的慾望。

楢林喜歡漂亮女人,這點元子很清楚,不過說到玩一玩的話情形又不同了。

只是一次性的肉體關係也不錯,這個女人的身體是怎樣的呢,試一下也不賴啊。此時此刻他的腦海正被這樣的空想所佔據。他想像著一個三十多歲女人的成熟肉體及其對性的反應。這些使胖院長的心臟跳得急速起來,呼吸也有點局促了。

從「燭台」的時候算起,他認識元子總共有兩年。前半部分她不過是一個坐在桌子旁的陪酒小姐,而後來則成了一家小酒吧的媽媽,和她之間的距離不過是外人而已。可現在這個女人突然主動提出了性的要求。這是因為她太憎恨波子的緣故,企圖瞞過波子的眼睛悄悄地向她泄憤呢。楢林這樣解釋著元子的引誘。那麼一來,這半老徐娘的身體會燃燒得更加旺盛了,這頓送到嘴邊的美餐也更別有一番滋味了。他興奮的樣子已經顯而易見。

計程車在從神田開往茶之水的山坡道上行駛著,一路上燈火通明。

元子握住了楢林的手指。他的臉略微動了動,眼睛正視著前方,並沒有立刻熱烈地拉過她的手,只是任憑元子握著他的手指,隨意擺弄。他還稍微有些猶豫不決。

楢林沒有立刻回應她,原因是在他的腦海里一定還在進行著最後的盤算。他在算計危險度到底有多少。他似乎在考慮一旦事情敗露後波子的吵鬧、金錢上的糾葛等等。因此他還不能明確表明自己的意思,只是等待著事情的自然發展。說他雖然狡猾,但其中也有一絲膽怯纏繞在心頭。

「在湯島你有『熟悉的家』嗎?」

楢林表情猶豫,打探似地問道。元子知道他所說的「熟悉的家」,意思是指常帶情人去幽會的旅館,於是心中一下子像被泥巴塞滿了似的。

「討厭。先生我看起來像這樣的人嗎?」她撲哧一聲笑了。

「那倒不是。是因為你那麼爽快地對司機說出了去處。」

「我只是聽人說的,據說湯島有很多類似這樣的『家』。我自己到那種地方還是第一次呢。」

元子握緊了楢林躲在袖子里的手指,而他也第一次對元子握手有了回應,然而還很微弱。

此時路上開始堵車了,計程車不斷地開出三四米左右又緊急停車,每次都搞得兩人的上半身猛然「嘎噔」一下往前傾。司機是故意緊急剎車的,他在惡作劇。因為無論是他們要去的地方,還是兩人在座位後面甜蜜地竊竊私語,都似乎使年輕司機感到憤懣。

車子上了陡峭的坡道,透過車子的左側窗戶在昏暗中可以看到微微泛著白色的湯島天神的鳥居。開過這段路,前面便可見道路兩邊排列著燈光。司機熟視無睹似地開著車。

「這裡可以了。」元子讓他停下車,司機粗暴地踩了剎車,兩人的身體又往前折了一下。

「多少錢?」

司機不說話,只是用手指敲打著自動計價器。元子看了看計價器,付了錢,下車站在馬路上。

「真粗暴。」元子像是故意要說給司機聽到似地說。

司機「砰」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門,並從車窗探出頭,扭頭對客人罵了一句:「畜牲!」

他罵完後轉身準備將車開走。

楢林略帶怒意往前跨出了一步,但也什麼都沒說只是佇立著,瞪眼看著計程車。

「這種人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惡性司機了。這種惡習是會成性的,我要抄下他的公司名和車牌號,去投訴他。」

元子將包夾在掖下,從和服腰帶里取出了一本小型記事本,她邊看邊要將開走的計程車的車牌號碼抄錄下來。

「那個司機是嫉妒我們。」她重新拿穩包,對著楢林笑了。

「就是,真是個傻瓜。」

楢林站在昏暗的路上,對司機的粗暴言行也嘟噥了一句,但他看著元子將記事本藏進了和服腰帶,問道:「你還真的想投訴他嗎?」

「這個司機實在是太惡劣了嘛。我要投訴到警察局交通處,據說那裡對計程車司機的管理最起作用了。」

「那麼我們的名字也要寫在投訴里嗎?」

「我才不會寫呢,那樣就會知道我們去哪裡了。當然我是用匿名。」

「那還可以。」

「雖然是匿名,但寫的內容是事實。那個司機和他公司的人會被交通警察叫去教訓一頓的,一定會的。那感覺真好。」

「雖這麼說,但替司機想一想的話,他不高興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正沒日沒夜地干著活呢。」

「那倒是。我們卻是來圖快樂的,雖然這是他的工作,但他不高興也確實可以理解。其實他也蠻可憐的。投訴就算了吧?」

「是啊,那樣好。」

楢林立刻表示了同意。他似乎想避免因為投訴而惹出的麻煩,搞不好連自己的名字也被知曉。

他們轉了一個視角,發現路的兩邊排列著各種賓館、旅店的建築物,上面的霓虹燈招牌在寒冷的夜空中閃耀著條條細細的光線。

從飽受「虐待」的計程車下來後?楢林覺得事到如今,要抽身也難了。而且元子的那句「我們是來圖快樂的」話也似乎給了他一種推動。這次是他走到元子身邊握緊了她的手。

「我們去哪家?」

建築物有賓館式的,也有日式旅館式的。

「我也不知道,總之我們邊走邊看吧。」

走上了一條坡道,他們避開路上的汽車,走在路的一邊,似乎是在物色賓館或旅店。

「你沒問題嗎?」

「什麼啊?」

「你去酒吧會遲到的。」

他又一次問道。

楢林並非在替元子著想,而是到了這種地步依然在猶豫不決。元子撩開袖口透著暗淡的燈光看了看錶。

「九點前到店裡就可以了。坐上計程車,那時路上不會堵車,因此到銀座也不過三十分鐘而已。誰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九點以前是媽媽們玩樂的時間嗎?」

「就是。哪個媽媽還不都這樣偷偷地在玩嗎?」

楢林從背後重重推了一把元子的肩。

楢林首先站在玄關前的那段短短的碎石路上。玄關裡面燈光昏暗,紫色的燈光柔和地照射著。他們在一個年長女人的引導下走上了狹窄、彎曲、鋪著大紅地毯的樓梯。

這間掛著「桐木屋」木製房牌的屋子有六鋪席那麼大,裡面放著一張老式的矮飯桌,飯桌四周都有著宛如蚯蚓爬過的痕迹,那是香煙燙出來的焦痕。

房間的角落裡放置著梳妝台和座墊。在角落一塊小小的鋪著地板的空間掛著便宜貨的掛軸,放置著從夜市買來的盆栽、小型電視機以及上面放著的房間價目表。天花板上的燈光映照在開始褪色的格子紙門上的雲彩圖案上。暖氣開得還算暖和。

女服務員暫時退了下去,在還沒有端茶來的間隙,楢林打開了一扇通往另一個房間的紙格子移門。他往裡面張望了一下,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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